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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什么愿望?”
“我想重建我的国家。”
“呵,咱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们女人一个个的都想当武则天了。”徐如意嗤笑一声:“重建国家,那就是当女王了?你凭什么呢?”
“我不知道。”月玲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你问了我的愿望,我便说了。”
“嗯。。。咱家喜欢诚实的人。”看着月玲珑憔悴的面容,徐如意开口道:“那个青丝断,咱家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只要人还没死,不久便能给你带回来,宝藏都拿了,唐赛儿应该还不会为了一个小人物而与咱家翻脸。
至于你的愿望。。。咱家可以帮你,只是你又准备拿什么来回报咱家呢?”
月玲珑双膝一弯,跪在了徐如意的身前,低头轻轻地亲吻着眼前的那双皂靴。她用最谦卑的动作献上了自己的答案。
“很好。”徐如意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如此,那咱家便给你这个机会。深宫大院,大明天下的中心,你去走上一遭。听咱家的话,咱家自然会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满京华 3()
到落叶归根。
故曹国公李景隆的棺椁在千余骑的护送下回到了京师。满朝文武,哪怕是阉党一众,也没有缺席,从城外十里之处便开始素衣相迎。
七日前,原本沸沸扬扬的朝堂不知为何,骤雨狂风忽然消散。一方的沉默,声音也就统一了下来。曹国公李景隆,为国平叛无过,战死沙场有功,追封山阴王。
旨意一下,算是为甘州的浩劫画下了休止。
以正人君子自居的朝堂清流将这道旨意当做了一场大胜利,阉党众人不屑,但也只是沉默。老百姓们熙熙攘攘的日子照样还要过,只是茶余饭后的多了一道有滋有味的谈资。若说真正为李景隆的死而哀悼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众勋贵,以及李景隆的家眷。
声势浩大,一应礼仪均已王薨而做,但这其中独少了他们的君主,朱允炆。
不论从理法,还是礼仪上来说,除非是开疆拓土,挽狂澜于即倒的盖世勋臣才有资格让皇帝出城相迎,李景隆对于这几条都沾不上边儿,朱允炆不用摆仪仗出城,可礼数之外的规则中,身为皇帝的朱允炆应该在洪武门上相望,才算是向天下人展示皇帝的慈悲恩德,也算是全了君臣始终。
这些道理朱允炆不是不知道,明里暗里的,已经有无数人或当面,或上本的与他提过,朱允炆一直都答应的好好地,可偏偏真到了这一天,他却缺席了。
心性薄凉。
悄然间,朱允炆的仁厚之名蒙上了一层阴霾,大臣间心照不宣,百姓们切切私语。不过这些都是些看热闹的外行人,真正与朱允炆相近的重臣,眼中却只有疑惑。
身受传统儒家文化熏陶,朱允炆像君子更多过像皇帝。
如玉的君子不会是薄凉之人,更不是一个失信之人,这其中必有些其他的原由,只是他们一时实在是想不透。
群臣之中,黄观将目光从巍峨的洪武门城头收了回来,叹息了一声:“百战之臣马革裹尸,便是有天大的事,皇帝也不该不出面,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又怎么想?”
“或许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说不定。”方孝孺微微一笑,在一旁低声的回道:“阉党让了一个追封的王爵给你们,你们便以为赢下了一场?差的远呢。”
“尚宾愚钝,请方大人赐教。”
“一个功过难言又没了性命的山阴王,和一个真正浴血沙场的知交近臣,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方孝孺语气轻松,眼中却是深思。
“方大人是说?”
“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方孝孺摇了摇头,视线越过了人群,从洪武门穿过,投向了尽头的那寂寥宫殿:“与他相比,你们当真还差的远啊。”
言罢,大步前行,随着人流,向城中而去。
“难道是。。。他回来了?”黄观想了想,又喃喃的摇头否定:“就算他回来了,皇帝也不该如此心急,连礼数与名声都顾不得了?”
朱允炆确实心急,礼数与名声这些东西也确实是顾不得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朱允炆其实还站在洪武门上酝酿情绪,准备扮演众人给他安排的那个仁善君主的角色。可随着刘喜的一声密报,他又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宫中。
外人眼中十恶不赦,如鬼似魔的厂公,他眼中忠心耿耿,亦师亦友的徐如意回来了,而且是与李景隆一样,横着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路疾行,宫娥太监以及一众侍卫早已被远远的甩在远处,朱允炆浑身大汗,向着记忆中那处偏僻的小院落扑去。
“如意!如意!”朱允炆带着刘喜冲进小院,一把推开闭掩的房门,浓重的一股药味扑面而来,一屋子男男女女匆忙跪下,高呼万岁。
而那张小榻上,熟悉的身影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全无血色可言。
“怎,怎么会这样。。。”朱允炆坐在床边,脸颊上热泪划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太医,太医呢!”
“陛下。”地上,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起身,来到了近处,再度跪倒:“臣,太医院正刘养心参见陛下。”
“少说废话!”朱允炆一把抓起刘养心,面色狰狞:“你说,如意,如意他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刘养心打着哆嗦,颤声说道:“徐公公他虚火盛而阳气虚,气息弱而心脉轻,五阴之信大行,而中冲丹田空虚。脉象似有似无,心肺间更有一股黑红燥意涌动,神农本草经中曾言,若。。。”
“闭嘴!给朕说明白些!说人话!”朱允炆一把将刘老头儿摔在地上,险些要了他的老命:“再敢废话,朕便杀了你!”
“是,是,微臣这就说人话,说人话。”刘养心喉头腥甜,胸中翻涌,却也顾不得许多,勉力组织言辞,尽量简洁的说道:“据微臣所诊断,徐公公脉象微弱,似有似无,浑身经脉十断八九,只怕。。。只怕。。。”
刘养心只怕了半天,还是没敢把话说全。
可刘养心话不说全,朱允炆却听明白了,一个人浑身经脉十断八九,那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
“怎么会这样呢。。。”朱允炆失神的看着床上的徐如意,同样的问题问了第三次。
“陛下。。。”膝行几步,云峥也跪到了近前来。
“你是。。。那个东厂的指挥使?”朱允炆看着云峥丑陋的面容,忽然想起他可是也一同去了甘州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如意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的?!”
“陛下。”云峥磕了一个头,从地上抬起头来,一脸的悲切欲绝:“陛下,甘州一战之后,督主本就身受重伤,心心念的就是早日回到京中与陛下相聚,可就在十日前行至阜阳左近一片山林旁,不知从哪里便来了一队人马,五百多人,各个武艺高强,装备精良,奴婢几人本就有伤在身,督主他更是伤重,但勉强还有望脱险,可谁知对方心思歹毒,竟放了毒烟袭扰,最后督主以一己之力为我等断后,结果。。。”
第二百八十七章 血满京华 4()
不“断后?如意给你们断后?”
云峥的话音一落,朱允炆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峥,心中的不解难以名状,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但见得脚下的云峥一脸羞愧的沉默,朱允炆的疑惑不解陡然化作平静下的愤怒:“你们,竟然让你们的督主亲自为你们断后,你们凭的什么,又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
“贪生怕死,留你何用?刘喜!”朱允炆一声高喝,刘喜躬身俯首:“奴婢在。”
“把这个没用的丑东西给朕拖出去。”朱允炆一指云峥,双目中杀气森然:“乱棍。。。不,五马分尸!”
“是。”刘喜也不犹豫,站到了云峥的身侧:“云公公,皇上的话你都听到了?是咱家亲自动手,还是。。。”
“陛下旨意,做奴婢的岂有他言。”云峥叩首道:“奴婢领旨谢恩。”
身子还没站起,陡然间一只苍白圆润的手无力的抓在了朱允炆的手腕上:“陛,陛下。”
“如意!”朱允炆匆忙转头,抓起徐如意的手来轻轻握着:“朕在这儿,朕在,你怎么样?”
“陛下。”徐如意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了一条缝隙,在朱允炆的脸上停了一瞬,旋又闭上,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陛下,如意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朱允炆眼中热泪滚滚而出,喉头哽咽难当:“你。你觉得怎么样,你放心,朕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陛下,奴婢在甘州给你惹了祸了,奴婢最该万死。”
“快别说了,朕虽然不知其中内情,但刘喜说得对,你一定是尽了力了,朕不怪你,不怪你的。。。”
“谢。。。谢陛下天恩。”徐如意的脸色忽的一红,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染红了白皙的脖颈。
“如意!如意!”
“陛下,无妨的。微臣会些粗浅的功夫,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徐如意虚弱的抬起手,向着朱允炆的身后胡乱的指了一下,又道:“陛下不要怪他们,当时是奴婢赶他们走的,奴婢给皇上准备了两件礼物,算是。。。一点心意,但当时情况危急,奴婢一人恐怕护不住陛下的礼物,所以才。。。陛下一会儿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的,奴婢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值得了。”
此话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朱允炆手足无措的为朱允炆拍打着前胸,可结果,只是换来徐如意的再一次沉睡。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如意治伤啊!”朱允炆冲着刘养心大吼。
“是是,微臣这就治,这就治。”刘养心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走了过来,心里暗暗叫苦:“就知道这太监银子不好挣,可没想到这么难,稍有不慎恐怕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对这太监的情谊可真是令人咂舌,古往今来,圣眷如此之隆的太监恐怕也就这么一个了吧?”
刘养心捉着徐如意的手腕闭着眼胡思乱想,一旁的朱允炆自然是听不到他的心声。
病人需要静养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犹豫了一下,留下一句:“务必治好,不然朕便要你陪葬。”朱允炆便走出房门,来到了四方方的院落之中。
刘喜自然的跟在身后,不过一同出去的,除了刘喜,还有一男两女。
“嘭!”
一拳打在梧桐树上,最后的几片黄叶也无奈的飘落,一个拳印清晰可见,而帝王的手上只有木屑几许。
手上轻微的疼痛让朱允炆的狂躁略略消减,屋外清冷的空气冲进心肺,也让他的脑子稍稍的清醒了一些。
抬头看着树杈间露出的昏黄天空,朱允炆的声音带上了属于天子的威严:“你把那天的情形再好好地说一遍,一个字的细节也不要遗漏。”
“是。”云峥闭目片刻,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又细细的回味一遍,方才开口道:“陛下,十日前,督主带着奴婢和东厂的几个档头走到阜阳县外大概十里余的树林旁。当时天近正午,督主便准备在林旁借着阴凉修整一番。一切其实也都是寻常。
谁知林中突然杀声四起,便有五百余骑转瞬杀出,人人胯下宝马良驹,身上精铁甲胄,脸上蒙着黑纱绸金遮挡,剑弩齐备,向着我等杀来。
督主神功盖世,虽然身上有伤,也不惧这区区几百乱贼。可林中又有黄烟毒雾飘荡而出,腥臭难当,闻者欲呕。奴婢猝不及防,无所应对。督主见势不好,便下令让奴婢几人护着那两个女人先走,他留下断后。
奴婢几人不从,但督主他说‘皇上在宫中过得苦闷,难得发现两个好货色,便是舍了性命也得全须全影的送到陛下面前’。所以。。。”
“女人?礼物?”朱允炆愣了一愣,忽然想起之前徐如意苏醒时的所言。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听云峥提起,才又想起。
转过身来,之间云峥与刘喜的身后,两个婀娜女子一着粉纱,一着绿绮,盈盈的跪在云峥与刘喜的身后,甄首微垂。
从朱允炆的角度并不能看清两女的面容,但从身姿气质来看,确实有些绝色的意味。
身为大明帝君,朱允炆并不缺女人,只是他并不太过喜好而已。尤其是此刻,更没有心思想那些男女情事,他的心中只有着深深地感动,以及愤怒。
感动在于知交好友的心意,而愤怒,自然是对于那群来路不明的乱臣贼子而来。
“先带他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