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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放心,当初的事情终归该有个结果。为师虽然不能给你一个公道,但却可以给他们三个畜生一个报应。”
“师父,你?”
丹阳子抬手,话锋一转,说道:“江湖上最近出了件大事,三教七派围攻光明顶,你虽居于京中,但也该是知道的吧?”
“知道。”王永真点了点头。
“为师之前和你说过,咱们青城派是传的道家龙门一派的衣钵,内修金丹,外引天心。这次三教七派与白莲教的恩怨,一开始师父本来是准备亲自带你的师弟们去助拳,但后来偶得一梦,颇为不吉。之后以祖师传下的法门算了一卦,却是大凶之相:骑马马不走,坐车车不行。若向西南,十死无生。你知道的,那光明顶算起来便在咱们青城山的西南。
为师知道,祖师传下的法门易理你们这辈没几个信得,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有它的道理。为师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推脱练功正在紧要关头,便将华山派的邀请给推了,只让你那三个好师弟领了三百多人下山。为师我便在那CD城中等候消息。结果。。。”
“结果?”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丹阳子忽然笑了,志得意满,一副畅快之情:“三教七派连同那些江湖豪客游侠,共计万余,在光明顶上被日月神教新主东方不败携麾下教众,以白莲教失传已久的无上绝学无相功将那些人一口气杀了个七七八八,最后逃下山的据说不过百多人,如今大多也下落不明。你那三个师弟却没有那下山的运气,你的仇,师父报了。”
“什么?!”王永真听得此言,心下打是惊寒,江湖正道精锐死伤近万,恐怕再过百年也回不过气来,这倒不提,可青城派也死伤三百弟子,这也是了不得的损失,说是元气大伤也不过分,他的震惊主要来源于此,丹阳子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笑,只因为给自己报了仇,这。。。
“永真啊,”丹阳子轻捋颌下白须,笑容不减:“那东方不败是何来历,日月神教又是个什么路数师父不知道,光明顶上的战事必然也不像师父说的这么简单。师父此来只是想和你说两件事。”
丹阳子竖起一根手指比划着:“第一,你的仇,师父算是给你报了,这青城派师父本来是想交给你的,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你在这京中,前途更是远大。至于青城派,为师前年又给你收了一个小师弟,天赋一般,不过却是个老实人,守成有余。以后若你方便的话,照拂一下就好,若是不能。。。就忘了青城吧。”
“师父您说的哪里话,徒儿。。。”
“第二。”丹阳子摆摆手,又继续道:“来的路上,有人找到了为师,自称是北平燕王的家奴,武功。。。深不可测。
他想让师父劝你投效北平,暗中助力。为师一届江湖人,说的好听是青城掌门,一派之尊,说的难听些其实就是个老道士,井底之蛙一般,对这天下大事一窍不通。不过为师讲不出道理,却又为你算了一卦。”
丹阳子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天下气运或有大变,南京龙气外泄,天子或有劫数在身。师父无意为你拿主意,也不求你将来飞黄腾达,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些,有个善终也就够了。”
“师父。。。”
第三百三十五章 老乞丐()
殚精竭虑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子之情关乎天性,除却一些特殊的例子,绝大多数情况下,父母对子女的心始终如一,就如他们口中常说的那样:我还能害你吗?
“师父无意为你拿主意,也不求你将来飞黄腾达,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些,有个善终也就够了。”
丹阳子说出这番话时,那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一个老实巴交又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农,躺在病榻上,将黝黑粗糙的手轻轻放在儿子的手背拍了拍,不舍得做着最后的叮嘱与祝福。
王永真双目中罩上了一层水气,叫了一声“师父”,嗓子眼一阵酸涩,剩下的话梗在了喉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丹阳子叹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想说的,该说的,能说的,丹阳子已经都说过了。至于那些想说的,不该说的,也不能说的话,或许就应该让它待在心里,烂在肚子里,最后随皮肉一同在棺材里腐朽。
临近中午的时候,丹阳子走了,一如静悄悄的来,走时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除了那一壶茶水,丹阳子甚至没有给王永真侍奉一餐的机会。
独自一人,看着师父消瘦的背影披着青色箬笠矫健的越过那偏僻的墙头,王永真在雨中静立,良久。
“庄主,走了便是走了,总是留不住,何必伤怀?”
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半干不湿的石板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入王永真的耳中。
王永真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回头,只见说话的却是一个老乞丐。
头上花白的头发伴着泥水打着绺子,结成一坨一坨胡乱披散,脸上皱纹沟壑横竖隐在污泥之下,一双眼似闭似睁,胡子邋遢,嘴巴半张着,里边泛着黄。衣着更是破烂不堪,说是布片也对,说是麻袋也不错,脱下来扔在桌上觉没有人能看出这是一件衣服来。
早春的雨中,天气湿冷,老乞丐裸露的皮肤隐约可见青红冻疮。身体不会撒谎,显而易见,这老乞丐没有武功在身。
一个看似寻常的老乞丐为何不在街头等死,而在这天下第一庄中?
说来也奇,月前不久,这老乞丐来到庄中,指名道姓要见王永真,说要毛遂自荐,自称天下第一乞丐。
乞丐这东西还有天下第一?什么样的乞丐才能算是天下第一?
对于王永真当时的笑问,老乞丐给出了一个有趣的答案:“人活七十古来稀,我今年八十有一,我被乞丐养大,当了一辈子乞丐,身无一技之长,却能活这么久,若我算不得天下第一的乞丐,谁又算得?”
对于老乞丐的答案,王永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也不知道一个天下第一的乞丐有什么用处,但左右庄中不差这一口闲饭,便也就让他留了下来。
这老乞丐倒也真是敬业,王永真给的一应供奉,衣食住行全都不要,还是在这庄子里干他乞丐的老本行,好饭不吃,好水不喝,好衣不穿,幕天席地。
一开始王永真还有些好奇,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在这庄子中老乞丐的人缘最差,毕竟谁也不愿和乞丐搭边,尤其是这么专业的乞丐。身上那股子连屎都不如的味道,号称三丈之内,寸草不生。
也就是今日雨不休,王永真心下激荡,才没有注意到阴影中的存在。
“不冷吗?”王永真随口搭话。
老乞丐咧着一口大黄牙:“嘿,冷暖自知。”
王永真又问道:“吃了吗?”
老乞丐抬手一指饭堂的方向:“大人物们吃剩的才能轮到我。现在去那可就是砸自己的饭碗了。”
王永真看看这老乞丐手边的那个根本就不能算是碗的破瓦片,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中有鬼,他总觉得这老乞丐话里有话,又不能肯定,一时间犹疑不定。
“想杀我?”老乞丐一挑眉毛,又笑了。
见王永真不答,老乞丐又道:“最好别。你那师傅偷偷来看你为的是瞒过东厂的耳目,不给你添麻烦。俗话说人老成精,你师父这高来低去的又是雨中,东厂未必能有所察觉,可以赌一下,可你要是把老乞丐我杀了,嘿嘿,那可就是黄泥掉裤裆了。”
“哦?你认识我师父?凭长相?”
“那背影,我当年在蜀地见过一次,肯定不会认错。”老乞丐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忘了和你说,老叫花我的记性也不错。”
“眼力好,记性也不错吗?”王永真的微微沉吟:“相信老人家耳朵也很好用吧?”
“耳聪目明,记性好。其实嘴也不错的,能吃能喝。”
“那管好自己的嘴,多吃几顿饭不好吗?”王永真庆抬足,踏着一地的水花,向着老乞丐走去:“确实,杀了你会有些麻烦,但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会往外说什么,留你的麻烦恐怕更大。”
“哈哈哈哈!!!”老乞丐仰天长笑:“若老叫花我这么大岁数还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这八十一年可真是白活了,也活不到这八十一年。
庄主,老叫花子好歹也是在你这庄子讨生活,那就随便指点你几句算是交个保护费吧。”
王永真的脚步没有停顿,同样的节奏,一步步上前。
“这当庄主和当乞丐其实道理差不多,吃谁的饭就得念谁的好。丹阳子说的倒没错,紫薇暗淡,北斗光明。南京龙气外泄,但却不多,自有一道天河紧锁。只是这天河中不知何时出了一颗异星,上不应天,下不应地,光芒闪烁,血气萦绕,似有妖气弥漫,而且,离着紫薇帝星急近。”
“这便是你的遗言了?”王永真还在走着,不停。
“玄虚的东西你好像听不懂哈。”老乞丐挠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那师父恐怕有危险,燕王既然能派人在路上拦住你师父让他来劝你投靠,难道会不留些后手?只是你师父不和你说而已。”
“嗡!”
王永真的手掌在老乞丐的额前三寸停下。
“想救他?”老乞丐又笑了:“找你该找的人去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刀山地狱的恶鬼()
谁才是该找的人?
王永真知道老乞丐指的是他那位手眼通天的好友,东厂的厂公,但临在出庄的时候,他想了想,终究又放弃了。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山崎龙也,徐如意三人的关系淡了下来,甚至有些渐行渐远。是距离?王永真觉得更多的还是行事的手段。
徐如意那毫不留情的杀戮让他觉得不能接受。尤其是当他从甘州回来之后的那场清洗,以及欧阳被掳去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更没有说过一句话。
其实王永真知道,只要他开口,徐如意仍旧还会帮他,只是他就是不想开这个口。
“其实不用找他也行。只要将师父带回来就好?”王永真想了一阵,转身又回了庄子,他要找一个庄客借样东西。
雨中的古都静谧悠扬,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厚重之感。
丹阳子头顶着雨笠,低着头,紧了紧身上的雨披,一路向着正南急行而去。穿过正阳门,又走出了该有十里远近,路旁一辆青布马车就那么停着,一匹英武骏马被拴在不远处的树下,看来马车的主人是早已等待多时。
“公,公公。”
“只有你一个人?”这阴柔的声音有些疑惑,一只惨白的手遍布刀疤剑痕,拈起车窗帘子的一角,掀开,旋又放了下来:“你那好徒弟呢?不来?还是因什么缘故要吃些再来?”
丹阳子低着头,沉声回道:“他不会来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那阴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咱家之前给你吃药的时候应该和你说过吧,只要每半年服上一颗解药,你吃的那药非但对你的身体无害,反倒有益。而若你得不到解药。。。”
“无非一死罢了。”丹阳子抬起了头,全不在意的样子。
“不只是死,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似乎是觉察到了丹阳子视死如归的态度,那声音的主人忽然有些恼怒起来:“你信不信咱家现在就杀了你!”
“请便。”
“那你信不信咱家杀伤青城山,撅了你青城祖庭,断你青城道统!”
“请便。”
“那你又信不信咱家现在就杀进南京城,取你那徒弟性命?”
“你敢?”丹阳子忽然一怒,随即脸色又归于平淡:“永真背靠东厂,与皇帝有交,又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若公公有本事在南京城里取了他的性命,那也不用在这里和老道我说这些废话了吧。”
“嗯,也是,咱家确实没这个本事。不过。。。嘿,”嘲讽的笑声过后,阴柔的声音变得玩味起来:“自己的性命不放在心上,祖宗道统也不在意,怎么咱家一说起那青城弃徒你的话便多了起来?看来那王永真与你的关系可不大对头啊。”
丹阳子的脸颊不自觉的抽搐几下,努力用平淡的语气回道:“老道不知公公在说些什么。”
“不,你知道的。”车里的笑声更甚:“老道,你也是傻了,真要是什么都不在意何不一走了之还来见咱家?咱家先前也是傻了,其实何必用你亲自去和那王永真说?只要把你擒下了,那王永真怎会不乖乖听话?”
秋水流光,丹阳子拔剑在手,一剑直刺,破开雨帘,刺进车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