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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有云:守业更比创业难。
何解?
因为目标的明确。
就好比征战天下,每一个敌人都堂堂正正的站在青天白日之下,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动用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迎战。这个过程或许艰难,但却没有迷茫,每一步都在向着目标前进。
而轮到守业的时候,情况便大为不同。
你不在拥有隐于阴暗的资格,敌人的存在无从估量,或许在远方,或许在身边。甚至于是自己心中的迷茫。
王永真与丹阳子的密会,无疑是针对他本人的一个阴谋。
李飞之死,有人在挑动勋贵集团与东厂的矛盾。
而郑家此次入京,虽然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但他心中却有不祥的预感,这之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不觉得这天下有什么可以对他造成切实的危害。可他相信,那幕后的黑手,或者更准确的说,北平的那个和尚,一定有无数的后手还在准备。
烦恼在于,他只能被动的应对。
北平,终究还是离得太过遥远了。
如果说巫蛊诅咒那一套切实有效,徐如意不介意扎上十个百个草人每天拿针捅几下,浇泼尿什么的。
或许,也并非全无对策吧。。。
“雨泽。”
听到徐如意的召唤,门外,夜雨泽轻声而入:“督主。”
徐如意幽幽的看着他,开口问道:“你觉得,谁,用什么样的手段,能要的了咱家的命?”
“督主?!”夜雨泽大惊失色。
“咱家问你,你答便是,咱家没有别的意思。”徐如意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了解自己的弱点,才能做出相应的对策,不是吗?”
“是。”夜雨泽点点头,沉吟片刻,方才开口:“督主神功盖世,天下无敌。若单以性命存亡而论,属下实在找不出任何祸源。”
“这倒是实话,凭咱家的武功,想死也不容易。接着说。”
“想杀督主很难,属下无法可想。但督主身为东厂提督,实际上与东厂已是二而为一。对东厂不利也便是对督主不利,而东厂。。。并没有督主您的不败金身。”
夜雨泽的话让徐如意陷入了思索之中。
岂止是没有不败金身,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这些年来,东厂之所为就没有多少能摆在明面上的事儿。如果说对江湖各门各派,文武百官的一系列阴谋还可以推脱一句为朝廷大局不得已而为之,那其他的怎么说?
最明显的莫过于人命还有金钱。
云铮吃人,夜雨泽好色,黑猫暴虐,一个个身上血债累累,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无辜人的血。
也就周不言还能强些,贪财而已,但巧取豪夺之下怎么也不是一个守法的良民。
东厂四位司主都是如此,上行下效,下边的那些缇骑番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东厂在民间的名声恶劣,阉人的身份是其一,但更多的还是行事的作风。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朱元璋建立东厂之时曾说,东厂一应资费开销由宫中内库供应,但事实上,摊子铺的这么大,真要全然依靠宫中,只怕朱允炆连饭都吃不起,哪怕徐如意豁出老本,将天门地宫中的金银,以及一身的杀戮点都变卖,最多也只能支撑三年。
皇家提供的那点儿杯水车薪的金银对于如今的东厂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不能与外人言的灰色收入才是东厂走到今日的根本。
对于下边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徐如意并非不知,实际上,他是一清二楚,只是他不愿说,也不能管。
管了,东厂的招牌也就算倒了。没有真金白银铺路,别说他是东厂的厂公,就算他是皇帝说话也没有用处。
“如果他是想对咱家的东厂出手,那契机会是什么呢?”
。。。。。。
一次次笑话一般的刺杀,面对着徐如意轻蔑的目光,蓝春赶到无比的绝望。绝望所衍生的情绪无外乎两种:强者奋发崛起,弱者自暴自弃。
蓝春无疑是个弱者,在徐如意当着他的面将一壶加了砒霜的茶水饮下却不见异色之后,他终究选择了放弃。
他离开了东厂,徐如意同意了。他也想离开南京城,但徐如意没有同意,给出的理由是他没有自立的能力。
他想反驳,但对方没有聆听的时间。
一切抗争无果的情况下,他隐姓埋名,来到了一间酒楼中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帮厨。待遇不错,最起码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二钱的银子。
东厂对他的监视仍在,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他很清楚,他不会感激。一个自暴自弃的人心中唯一的想法只是混吃等死而已。不接受东厂的施舍已经是他最后的尊严。
夜凉如水。
一天的忙碌过后,蓝春草草的用湿抹布抹了一把脸便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有一个酸臭的气味,有他的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大厨那双潮乎乎的破鞋。账房住在隔壁的屋子,一墙之隔挡不住他轰天震地的呼噜声。还好,蓝春已经习惯了。
迷蒙间便要到了周公接引的时候,一个漆黑的身影飘到了他的床边,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蓝春猛然睁开双眼,正要喊叫,却听一个低低的声音言道:“随我来,我能帮你报仇。”
报仇,就凭你?
对于这黑暗中的声音,蓝春是一个字也不信,面对一个不惧刀剑猛毒的东厂厂公,除了天上从未显灵的神仙,谁能帮他报仇?
捂在嘴上的手拿开,人影转身向外走去,旋又停下:“你不来吗?”
“你是神仙?”
“不是。”
“那你就走吧,别打扰小爷睡觉。”蓝春翻了个身,嘟囔道:“你要是能杀就杀,我这个废物是帮不上你什么忙的了。”
“你都已经是个废物了,还怕什么?再试试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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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怕死()
夜色中的玄武湖宁静,深远。如同一块精致的宝石,在天工雕琢之后轻轻地按下,只留着平滑光洁的一面倒映着天上如玦的明月。
此时已是春深时候,夏至未至,虫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天神便有这样超凡的伟力,用杂乱的虫鸣,湿润的空气,以及水面一闪而逝的粼粼波光洗去人心中的烦恼。
只是,烦恼或许可以暂忘,但不能得到救赎的灵魂难免悸动。
脚步声在这黑夜中悄不可闻,却恰到好处的将虫鸣声压下。某一刻,人言在这风中响起,打破了湖边的祥和。
“杀人,不代表一定要亲自将刀捅进对方的心口。在这个过程中有所参与,推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死了,目的达成,你的仇不也算是报了吗?”
“他是杀不死的。”
“你说什么?”蓝春的声音低不可闻,马三宝不得不再问一次。
“那个太监是杀不死的!他是不死之身!”蓝春的又重复了一次,不是声嘶力竭的呐喊,只是平淡的叙述,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恐惧:“刀剑砍在他的身上却连衣服都不能砍破,剧毒入喉也是面不改色。他,是杀不死的。”
“功参化境确实有这份能为,并不稀奇。比方说我,剧毒什么的虽然没有试过,不过一般的刀剑确实不放在眼中。”马三宝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掰断。
随手将碎片仍在地上,马三宝转头看着蓝春又道:“世上没有杀不死的人,只有没用对的方法。咱家方才的话你应该是没有听进心里,那咱家便在说一次。徐如意也是咱家要杀的人,你愿不愿意帮咱家一把?”
“咱家?”蓝春脸色诡异,反问道:“你也是太监?”
马三宝点点头:“咱家确实是太监,但却不是宫里的太监。你该回答咱家的问题了,咱家问了两次,不想再问第三次了。”
“你。。。有多大的把握?”
“十成。”
“我要做什么?”
“杀一个人。”
“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命。”
休止符按下,两人的对话因为马三宝冰冷的回答而告一段落。蓝春向前走了几步,在湖边坐下,曲着腿,双手抱膝,低头无言。
以自己的命换杀父仇人的命。这个交易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算是公平。
若是在他第一次听闻爹娘身死,凉国公府付之一炬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别说是一条命,哪怕是虚无缥缈的灵魂他也在所不惜。
而若将时间换到几个月前,他刚刚被唐赛儿送到徐如意的身边,他依然还是毫不犹豫,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所遵循的,是人生在世最基本的法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可当时间推移到了此时此刻,他的回答却发生了天地之差。
诚然,父仇不共戴天,可在东厂呆的这几个月的时间,他看到了很多,也听到了很多。
东厂做的不是好事,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东厂厂公也是一个恶人,但他们的恶念恶行归根结底是来自于龙椅上的那个皇帝。
因为皇帝的放纵,东厂得到了至高的权利,生杀予夺。
因为皇帝的愚昧,无数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被拖死狗一般拉到了菜市口,在众目睽睽之下斩首示众。
那个夜晚以及接下来一个月的腥风血雨,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父亲并非死于什么构陷或者株连,他其实是死在了皇权的残忍,与帝王的无情。
他真正的杀父仇人其实从来不是那个东厂的太监,而应该是那个已经驾崩的,英明神武的洪武皇帝。
没有皇帝的准许,只凭徐如意一个太监,还没有资格敢对他当时位居凉国公的父亲动手。
更有可能,徐如意也是被逼迫的。
这个道理蓝春明白的并不晚,但在东厂的那段日子他还是一次一次的行那要离荆轲之举,只是因为他心中的不甘与茫然,尤其潜意识里,他相信徐如意,相信那个当初在他身边为他讲故事的书童朋友,他的勇气只是来源于他对徐如意的信任。
对,信任,他就是知道对方不会杀他,没有为什么,也不需要为什么,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为了报仇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值不值得?这是蓝春此刻的疑问,也是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我,还没有成亲,我是蓝家最后的一丝血脉,我死了,蓝家也就绝户了。”
“父亲应该也不会希望我死掉吧。”
“他是东厂的厂公,功参化境,圣眷无双,没人能够杀死他的,你也不行。”
“我。。。不想死。”
“只有你不想死这句才是真的吧。”马三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蔑,不屑,不齿:“凉国公一世英雄,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猪狗一般的儿子。”
“随你怎么说吧。”蓝春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继续看着眼前的玄武湖,没有反驳。
“咱家会回来找你的,下次再见,你一定会心甘情愿的把命给咱家。”阴测测的声音过后,蓝春在回头,那个奇怪而丑陋的太监已经消失不见。
“爹,娘,对不起。春儿怕死,真的怕。。。”眼角有些湿润,用力的眨了眨,晶莹挂在了睫毛上,很快,便消散在了寒风之中。
因为宵禁之政,街上人烟稀少,只有巡夜的几个校尉还有打更人在黑暗中往来。等蓝春摸着黑回到床上躺下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还有两个时辰便又要到了开门迎客,开始自己又一天的帮厨生涯。
这日子很苦,但却可以苦中作乐。负山而行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累,太累。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迷糊了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睡去,却转瞬惊醒。
一场短暂的噩梦,梦中,他的爹娘站在一条河的对面,一身白衣带血,面色苍白,眼睛无神的看着他,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责备,又似乎在劝慰。
他奋不顾身的跳进了那条并不宽阔的河流之中,拼命的向对岸游去,直到水下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将他拉进了黑暗之中。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人心不可见()
任笑死了。
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盒子就那么静静地摆在徐如意面前的书案上,里边,应该就是他的人头。
地上,苏竹生、孟闻雷他们五个伏地而拜,不敢动,亦不敢言。
徐如意就那么看着,看着,良久,方才开口:“这,就是你们给咱家的答复?”
“门主,属下无能,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