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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王瑞恩突然从身后叫住我，“更衣室里有古芊菁的连戏服还有她的假发，你顺便试试看合不合身。”
我回过身对王瑞恩点头，“好。”
心中却有忍不住的失落。
我只是一个古芊菁的替代品，用我的心去演属于她的角色，换上属于她的服装还有她那头绿色的头发，就像画皮里面换了皮囊的公主，突然变得倾国倾城，然后天下男子都可以唾手可得，想想就觉得精神分裂。
有时候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古芊菁有那样好的家世，有那样宠溺她的爹，还有……童靖阳。
好像上天把什么都给了她。只给我留了一个光溜溜的躯体。
推开更衣室的门，一排昂贵的样衣包装完整地挂在衣架上，一尘不染，比自己还干净。我咬了咬嘴唇，直直地朝衣服方向走去。指尖触碰上那些衣服的布料，柔软细腻，光可鉴人。随手从里面挑出一条黑色露背的小礼服，这件礼服我在最新的时尚杂志上见过，由法国空运到台湾，价值一百五十万新台币。
目光在上面流连许久，我又重新将这件小礼服放回了衣架。
这不属于我。
而我本也不属于这里。
我审视着全身镜中的自己，穿着廉价的衣服，踢着一双不知名的运动鞋，挎着街边摊卖的背包，背包里是百货店里打折的过时化妆品，一脸迷茫和平庸的姿色。
这样廉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穿上那些高贵的衣服？
会被嘲笑的吧。我明明就不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却在今天有此殊荣可以踏进这一间名模拍照时专门摆放样衣的房间。可我没有勇气心安理得地将那些衣服穿上身体，这会让我十分讨厌自己，像是会成为一个虚荣的女人。
我摇了摇头，将那些繁乱的思绪从脑海中挥去，走到更衣室里椅子上摆放的一个袋子前面，里面放有古芊菁今天拍摄时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和高跟鞋，还有一顶绿色的假发，甚至是她用的那个牌子的化妆品。
王瑞恩，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
换上古芊菁的连戏服，衣服的布料柔软合适地贴在身上，不像自己的粗布牛仔裤，稍微大一些的动作皮肤都会被磨得生疼。
将自己的脚从廉价球鞋中拔出来，套进那双不属于自己的高跟鞋，我并不是很习惯穿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到镜子前，此时的我看起来修长苗条，像贵族里的千金小姐。原来高了十公分的世界，是这样美好。
扑上那盒昂贵的粉底，肌肤变得毫无瑕疵，即使是在这样并不那么充足的光线下，换过装后的自己看起来是那样的熠熠生辉，像是任何发光体也遮不去这样耀人的自己。
凝视镜中的自己，觉得悲哀。
拿起袋子里最后的东西——古芊菁的绿色假发。戴在头上，将原本的长发藏进假发里，此时的我，在镜中竟像另一个古芊菁。
我想现在的我和灰姑娘没什么区别了，穿上了美丽的高跟鞋，换了一身高贵的行头，甚至是借用了古大小姐的身份，让我在这个世界上，突然高人一等。
可灰姑娘总有到点变回原形的时候，何况是我这个冒牌货。
我的王子，早就把我丢弃在一旁，和真正的公主私奔去了。
我重新走回衣架前，找了在这些礼服中略微简单的一件。正当我想要换上的时候，身后更衣室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薄荷的香气扑鼻而来。
那种气味太过熟悉，熟悉到即使我的眼睛看不到背后，却也能单凭这一点认出他——
一定是你。
这空气里充满了你身体上的气味。
我屏住呼吸，身后的脚步缓缓朝我靠近。
我攥着礼服的手指逐渐收紧，我没有回过头去，只是僵直脊背伫立在原地。身边的镜子映出我的侧影——我是一个，穿得高贵，有着绿色头发的女人。
我是古芊菁的替补。
一双手臂环上我的腰间，薄荷的清香涌入我的鼻息，压抑得我无法思考和呼吸，只听那略带喑哑的男声在我耳边呢喃，有着与他毫不相符的温柔，“你等了很久了吧。对不起啊。”
壁上的时钟像是停止了转动。
安静的气流在我们两人身体的缝隙间流动，我可以感觉到那个男人胸口贴在我背后时的心跳，是那样的沉稳，那样的熟悉。我垂着头，心里是一片黑暗的死寂。身后人在我腰间的手是温柔的，没有在黑夜中他扼住自己手腕时所给予的痛楚。
看，这不，王子来找他的灰姑娘了。
而我，却只是一个冒牌货。
第二卷：鸢飞戾天。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那些已知的、未知的。——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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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虽然我跟方若绮的年龄有一定的差距，但怎么说也不至于被冠上“大哥”这个称呼吧？
一定是王瑞恩！一定是他害的！
我掏出包里的墨镜戴上，我怕我现在极度凶残的神情会把方若绮吓到。今天是我为人三十二年以来受到心灵上最大屈辱的一天，而且屈辱的源头还是王瑞恩……他，完蛋了。
方若绮因为服装不适合所以去了更衣室换衣服，我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怯懦，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语气太过锋利所以吓到她了吧。算了，这种小女孩也就只有王瑞恩喜欢得不行，我作为方若绮的监护人（……），只管她演艺圈的事，她受不受惊吓关我什么事。
至于王瑞恩，他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让他交代在片场！
方若绮的身影消失在更衣室的门后，我取下墨镜，压低了声音问王瑞恩：“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无端端升级成了‘黎大哥’。”
王瑞恩挑眉，斜着眼上下地打量我，然后一阵狂笑，张嘴幅度之大，让他看起来就像一朵巨大的食人花——而我就是那个猎物。
“开玩笑，她是叫我王大哥，你是顺带的……”说完，他还一脸骄傲满满地扬了扬下巴，认为他这个大哥当之无愧，而我是沾了他的光……
拜托，谁想要做大哥啊，这么莫名其妙的位分也就只有王瑞恩愿意去做好吧！我这么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做女人的大哥？开玩笑吧这是。
我不屑地笑了笑，一语中的，“你确定你真的要做方若绮的大哥？”
王瑞恩认真地点点头，“是你要我和她拉近距离的。”
我愣在了原地。
莫不成这一切还是我自找的？
果然……没拍过拖的男生就是麻烦，是我太高估王瑞恩的智商了，用我的方法王瑞恩八成是追不到方若绮的，一开始打什么亲情牌啊，自己喜欢的人都成妹妹了还追个毛线啊追！
不行，我一定要拯救王瑞恩这只迷途的小羔羊，“你真准备跟她做一辈子兄妹？”
王瑞恩终于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不！”
我扶额，“瑞恩，你知道么，你现在的情况就跟还珠格格里面的五阿哥一样，做了小燕子莫名其妙的兄长，想爱又不能爱！只有守着兄长的地位，眼巴巴地看着别人追你喜欢的女子！”我一派正经地举例论证道。
“五阿哥最后还不是和小燕子在一起了么？”王瑞恩认真思虑，然后想到了什么，问：“我眼巴巴地看着谁追方若绮了？”
“……”我能骂一句人头猪脑么。
单相思中的男人的智商估计就只能包个头巾去喂鸡，我不应该跟他举那么深奥的小燕子和五阿哥的例子（……），我应该问他是不是准备上演琼瑶阿姨的兄妹情深剧，毕竟王瑞恩和琼瑶她老人家都那么喜欢写爱情故事，主角一个个都给爱情内伤的，两人肯定可以心灵相通……嗯，我应该这样问的，真是失策。
正当我的大脑还在高速运转该如何解决这个大哥问题的时候，片场里又走进来一个人，成为了整个片场最诡异的所在。此人是我和王瑞恩都再熟悉不过的——
“童靖阳？”王瑞恩疑惑地问。
“你来找古芊菁么？她……”王瑞恩正想对童靖阳解释古芊菁已经提前回去了的事，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打断了王瑞恩，带着笑意对童靖阳说：“你们两口子还真是缠绵。”
王瑞恩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动声色地凝视童靖阳那张桀骜不驯的面容。他挑起唇角，轻蔑说道：“我来找谁关你们什么事，别烦我。”
王瑞恩蹙眉，他受不了没有礼貌的人，尽管他和童靖阳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我对童靖阳的态度早已习惯，何况此时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证实。
“你先去开车吧，我稍后就来。”我对王瑞恩说。王瑞恩点点头，而后离开了片场。
“古芊菁在更衣室里。”我说。
童靖阳没回我，只是朝更衣室走了过去。
我颔首微笑起来。
上帝总会在一个恰好的时机赐给我们一个恰好的真相。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摸清楚方若绮和童靖阳的关系，这或许对我、对王瑞恩和岳行空的战役没有任何的好处。可我就是想要知道。
也许在我心里，我自己也并不相信方若绮是古芊菁口中的那种人。
我想要得到证实。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至此往后只有越陷越深，像是要坠进了不见天日的海底深渊。而漩涡的中心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有着栗子色的头发和水晶般透彻的瞳眸，像误入凡间的仙女。她看着站在漩涡边缘的我，眼里充斥着惶恐、柔弱和破碎的光彩，似乎张着嘴在无声地呼喊我——说不清是求救抑或别的。而我，则是看着这样的她，一步一步走入漩涡，分不清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迷惑。
此时的童靖阳，他的手覆在门把上，脸上有着不知名的迟疑，他的下巴埋进了高领的衣服里，他的眉毛皱得很紧，他站在更衣室的门外停顿了足有十秒钟，才像抱着破釜沉舟一般的打算，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一闪而过的，是站在他身后的我看不见的他眼底的沉痛哀伤。
他凝视着眼前绿色头发的女子的背影，出了神。许久，他上前伸手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肢，他把她贴近他的胸膛，像是想要将她揉入骨髓。
那种沉甸甸的悲伤蔓延至整个空间。
此时的古芊菁，她独自一人靠在江边的扶栏上，身旁退去了随从和助手，她的脸上还是一派的高傲，只是眼里隐含着淡淡的微醺。她翠绿的头发上有漂亮的光晕，一层一层地从她的发顶荡漾开来，像一个高级的头套，成为了禁锢她的源泉。
她的眉心微锁，看着夕阳下如血积成的江面，终于还是放松了眉目，用手机编辑出了一条短信。她看着屏幕有些犹豫，指尖顿了顿，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再硬朗的女人，也会有柔弱的一面。
再骄傲的女人，也会有卑微的时候。
……
“今晚一起吃饭吧，我们谈一谈，好吗？”
此时的王瑞恩，他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少女盘腿坐在地面上认真的看剧本时的模样，她的头发如海藻般浓密，肌肤如冰雪般清透，有着少女学生时代时最美好的模样。王瑞恩微微一笑，耳廓便仿佛回荡着少女用甜美的声音唤他“王大哥”。他捏了捏手机，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把“岳行空”这个人名的电话设为拒接来电，然后轻轻将手机丢进包里。
唇边洋溢出自信盎然的笑容——
他觉得，方若绮是那个值得他堵上一切的女孩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今天下的这一个决定，把那个女孩子带到了演艺圈这个辽阔深邃的大海洋的中心，卷起了巨大的、无人能避免的漩涡。总有一天，海面上会刮起一阵狂妄的大风，卷起十丈高的巨浪，吞噬一切、摧毁一切。
那时候，没有清丽的欢颜，没有朗朗的笑语，只有满地的尸骸，和遍野的哀鸿。
外面是夕阳沉沦后即将来临的夜幕，残阳高挂在天边，全世界是一片诡异的血红色。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有些人焦急地按着喇叭，一片繁忙庸碌的景象。
我们的生命每一天都在这样的世界里了无痕迹地进行着倒数计时。
这就是2000年的春天，即使天气尚未转暖，树枝尚未萌芽，天空尚未放晴；我们还未能闻到鲜花的芬芳。
但我们的生活，却这个死气沉沉的春天里，撤换了一个崭新的面貌。
上帝悄无声息地将一个女子带入了我们的生活，让我成了她的义务照顾者，让她成了王瑞恩心仪的对象。而我们都只是活在当下或者过去的人，从来没有那个能力去预知未来。我们，只能迷惘而麻木地向前走去。
走向低谷，走向绝望，走向灭亡，走向新生。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世界将我遗弃，连同我的哽咽与泪水。——方若绮========================================================
童话里那个美丽而幸运的灰姑娘，最终会得到王子的垂怜与爱慕。
他们在祝福中相拥，迎接完满的落幕。
每个女孩的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梦。渴望着骑着白马的王子，渴望着他英俊潇洒的面容与身姿，渴望他结实可靠的臂弯与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