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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才明白,那些记忆里最美好的偶遇,都是她刻意为之我,不过是她登天封神的炉鼎,仅仅为了用精血饲养她的神塔而已!”
迎着白衣人的笑容,柳尘的心底,顿时就渗出了一层五味陈杂的刺痛,然而并没有等到他开口说些什么,白衣人自顾喝了杯茶,侃侃笑道:“没关系的,我并不恨她这么多年来,每当我一闭上眼睛,黑暗中全是她的身影,你说这是爱么?应该是吧,若不这样,我早就一无所有了!”
“她是谁?”
“她姓北宫,人们习惯称她为神王吞骸!”
“你又是谁?”
“我是陈丘,鲁国边境渔民的儿子”
“那我呢?我是谁?”
“你是鱼太玄,神域的昭武皇帝,懿文天尊鱼明阳的儿子同时也是,我的杀妻仇人!”
“对不起!”
“呵呵!”不知道什么时候,陈丘已经站在了柳尘的对面,两人对视,微笑间咫尺天涯,“当年,你完全可以不用害她性命的我已经封印了她,她早就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了在你走上这三生路之前,我恨你,因为你让我失去了一切,可是现在,我突然很可怜你,你即将失去的,远比我更多!”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鱼太玄,为何当初”
“太玄兄!”白衣人冷笑,满脸的和煦瞬间阴森:“当年,我的确想过一万种办法置你于死地,可你是堕入凡间的神啊,我杀得了你的身体,却毁不去你的根基有什么用呢?当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当你会为了黎民苍生而苦痛,当你有了我们凡人才会有的卑微情感,哈哈哈,故事的最后,是你鱼太玄自己杀了自己,自己毁了自己,这不就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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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威威惶惶()
“你早就看透了一切为何却纵容这人间悲剧的上演,芸芸众生的颠沛流离,可曾让你心感愧疚?”
死死的盯着陈丘的眼睛,柳尘的身体,越来越疲惫,直至瘫坐在地上,淋漓冷汗,瞬间蔓延。
“我说过,我没得选!”冷哼一声,陈丘兀自转过身去,不让柳尘看清自己脸上的痛苦:“自从那一天我的名字出现在天书之上,成为了所谓的人间使徒这一切,都已不再受到我的控制,几万年了,总有一双看不清形容的大手,来回操纵着天地间的旦夕祸福,不论是蚩尤,还是昊无穷,亦或是我,最多只能算是一串辞旧迎新的炮仗,轰的一下,涤荡了旧岁的度日如年,开辟了崭新的盛世华章这是一场游戏,神与神之间的游戏,冥君也好,水霸天和吞骸也罢,他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增加游戏的乐趣,如同戏台上的演义,足够的跌宕起伏,才能扣人心弦啊哈哈哈哈!”
“那好吧你能借我一颗心脏么,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不用!”陈丘摇头,抬手一指柳尘那空荡荡的胸口,“你本来就是圣人,凡人的心脏,对你来说只会是累赘”
“那我该如何封神?”
“你爱他们么?”
“爱着爱着,也就习惯了!”
“哈哈哈哈!”陈丘仰天长笑,笑得泪流满面,“我等了一万年,才等到了今天,等到了你这高高在上的神坻,如同我们这群蝼蚁一般,爱上了关于沧澜江的一切当你走出三生路,你会失去挚爱,痛么?鱼太玄,你告诉我,现在的你,痛吗?”
“痛!”柳尘颔首,心如刀割。
“痛就对了,一个纪元的岁月啊,神也成为了人的棋子,不是么?”陈丘失声而笑,那双泪雨滂沱的眼眸,早已充盈了人间最愁最苦的斑驳:“当这盘残局演完,沧澜江边终于摆脱了缠绕在人间数万年的束缚,东陆自由了,众生自由了我陈丘,值得这一份威威惶惶的身前身后名!”
微微一笑,柳尘迈开了蹒跚的步履,呆呆望着前方,他跌跌撞撞的绕开了陈丘的身形,落叶纷飞的季节,满世界的鸟语花香,载着他去往了梦中的高山流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当柳尘的生命走向终点的时候,东陆这盘棋,也终将尘埃落定,经历了这些年的磨难,沧澜江边的各族百姓们第一次团结在了一起,放下了所有仇恨,放下了所有过往,他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铸就了最完美的人间封芒。
这是一把来自于人间的剑,这把剑,终将弑神在春暖花开的黎明。
东陆的圣人们啊,不过就是一直在失去,又一直在得到,关于爱,关于恨,揪扯着他们的灵魂,迫使他们挺身而出,站在了威威惶惶的沧澜江边。
爱是无解的毒药,而恨,是以毒攻毒的解药,没有人能做到两者之间的平衡,所以,柳尘会有幸得见昊无穷的迷茫,还有陈丘的愤怒,他们,一个为了强大而活着,一个为了伟大而活着,他们是人,他们都有私心,可是故事结局的时候,他们的念念不忘,却成了沧澜江边慷慨激昂的人间绝响!
魔冥七皇的时代,当鱼太玄这个万恶的祸源堕落到了凡间,魔君,冥王,火尊,冰皇,还有那北境之雪,南国之剑伟大的人间封芒们,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一次又一次的悲怆,换来了沧澜江边的最后一次对弈,也就是这最后一次,凡人安坐高榻,而神,一念黑白,落子皆殇
神的恶念,带来了东陆的遍野哀鸿,神的善意,却在沧澜江边,执剑为王这是神与人的斗争,也是善与恶的攻防,没有谁赢,也没有谁输,观棋不语者,魂散身亡!
“等等!”
待柳尘即将消失在光影世界的尽头,陈丘转身,开口喊停了他的脚步:“能不能最后帮我一个忙,老朋友!”
“你说!”柳尘没有回头,周身也没了高山流水,全世界,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我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诞下一儿半女,每每看到百姓人家的悲欢离合,我都会孤独得快要窒息,幸好,在我生命里的最后时光,有藏兵一直陪着我,他的快乐,他的忧伤,都是我得以继续坚守下去的执念我曾背着那些徒子徒孙们,悄悄的答应过他,等战胜了鱼太玄以后,我会带他去看一看,仙门的那一边,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光景如今,我怕是做不到这个承诺了,你能不能帮帮我,让他陪你走完这最后一程,也好让他心愿得偿”
“好!”重重点头,柳尘依旧沉默着没有再度迈开脚步,踌躇再三,他强自压抑着脑海里的翻涌,双唇不断颤抖道:“陈兄,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太玄兄,一路珍重!”
有人说,三千大道中,最无用的便是有情之道。
然后,癫狂如昭武暴君鱼太玄,最后也只能败在了这个最没用的天道人伦上。
在东陆,鱼太玄学会了怎么去爱,怎么体会众生疾苦,几万年来,他学着东陆的语言,穿着东陆的衣衫,吃着东陆的饭食,哪怕他是神,也在这岁月流逝的过程中被同化成了人,不知不觉中,他拥有了凡人的七情六欲,习惯了凡人衣食住行,即便他的强大与高贵,曾让璀璨如耀世流星般的东陆六圣或是恐惧,或是无奈可是当他成为了一个人,他便有了弱点,他会被那些原本在他看来如同蝼蚁飞灰般的凡人,给拉下了神坛。
当他习惯作为一个沧澜王去爱着九州东陆,当他为了守护而去守护,或者是为了赎罪而去反抗,他输了,输在了自己杀死自己的瞬间。
他不是败给了陈丘,他是败给了生他养他,恨他爱他的沧澜众生。
凡人用爱,杀死了鱼太玄,也用威威惶惶,祭奠了他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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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人间(上)()
也不知是不是秋风,反正到处都是烟雨蒙蒙。
有些冷,柳尘很是乏力的紧了紧身上的破袄,不对,是鱼太玄!
三生路上,陈丘确定了他灵魂里的脆弱人性,也让他,回到了过往,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恍如隔世,最后一次行走在东陆熟悉而陌生的土地上,他想活得像柳尘
哗啦啦的雨,打湿了柳尘眼前的世界,呼哧哧的风,入眼全是残破的废墟。
早已倒塌的土砖斜墙后面,蜷缩着衣不蔽体的少年,看不清男女,也猜不透那泥泞遮掩下的悲伤面容。
柳尘驻足犹豫,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满了污水,区区十来丈远的小路,却很是认真的弄脏了柳尘的衣袍,刺骨的冷风,让他很难受,难受得连笑容,都变成了阴霾。
“你为何不去山的另一边躲雨?”
站在浑身颤抖的少年身前,柳尘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不去这是我家!”抬眼冲柳尘微笑,少年指了指两人周身的残桓断垣,那样的笑容,不像是无知,更如同倔强得理所当然。
“你的家,何人所破?”
“鱼太玄!”
“哦!”
突如其来的心如刀绞,柳尘缓缓后退两步,挣扎着,转过了身去,一步两步,踢踏着,踉跄着,他又一次走进了倾盆大雨之中。
“你要去哪里?”见柳尘要走,少年赶紧站起身来,贴在湿漉漉的矮墙边角,那瘦弱单薄的身形,于疾风骤雨中摇摇欲坠。
“我去杀了鱼太玄”
“杀了他你还回来么?”
“我没有家,无处可回!”
“你有家!”稚嫩的尖叫,划破了远空的琉璃,风未停,雨未散,貌若幼兽的人族少年陡然站直了身子,扬声冲着柳尘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我认得你,你是柳尘!”
“”没敢回头,也分辨不出脸上的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惶惶沧澜郡!威威沧澜王!夜来孤山雪!黎明沧澜光!”或许正是那一些声嘶力竭的咆哮,让柳尘的脊背,在雨中逐渐挺拔起来,“我爷爷,是你的战士,他死在了苍山花海!我爹爹,也是你的战士,他死在了函谷关前!而我,将来也会是你的战士,你的家,是东陆,不论胜败生死,你必须回到我们的身边!”
走过了风雨,走向了晴空。
万里如洗的暖光之下,柳尘褪去了皮袄,他有些热,恰似记忆里无比深刻的繁夏。
这里是樊城,虽然柳尘读书不多,但城门口那两个写满了岁月的大字,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镖局已经关门了,有蛛网烟尘,越积越厚,就像是时光带走了樊城的雨,流年也忘却了樊城的年少
酒楼也不知去往了何方,没有了老掌柜将旧算盘敲出的节奏,也没有执壶小二的口若悬河最可惜的是,曾经最美丽的姑娘,也走失在了归人伤痕累累的心房。
赌坊召旗飘飘,跌落在青石板路上的骨牌,怎么等,也等不来游侠儿的欢笑
推开了满是铜绿的清脆,走进那草木深深的旧屋,没有残灯,也没有倾塌的山门,这是游侠儿的开始,笑着笑着,他又浪迹了一生
落魄孤城,有人离开,没人再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没了瘦马,白发苍苍,人在天涯。
再来镇的溪水依旧清澈,林海雪原的皑皑,还是如昔绝美。
细数着小院花树上的一圈圈年轮,远处的七里香,却再也没有带来佛国的梵歌。
柳尘从屋内搬出了一把矮凳,来到了断崖前坐了好久,他看到了孤山,也看到了雪,也不知这个时候,朝歌是否会灯火阑珊,他想再看那一场舞,月下良人,寒夜空远,自在人间逍遥游
等到天微微亮,柳尘从北境雪夜中睁开了眼睛,猛回头,他来到了南方。
望龙台上有松,松下有水。
水过斑斓,溯流上山,山上有桃花,花开正艳。
停留在万里桃山的粉红下,再也没有了佳人倾城倾国的回眸,也没有了远遁红尘的大侠,大侠在煮酒,佳人焯青梅。
唱一声青梅煮酒论英雄,叹一句滚滚长江东逝水。
刀光剑影身前过,空笑身后赢虚名。
唯一可惜的是,再往南走,柳尘也找不到笑语欢歌的天空之城,或许那一年,天空之城的笑声戛然而止,或许那一年,天空之城流干了血泪
那一年,柳尘站在看台下,冰皇的惊艳,终于让饱受折磨的妖域拥有了信仰。
那一年,火王捏碎了拳骨,心碎了母亲的眼泪,他会变强,越来越强!
那一年,天空之下有龙族二尊,那一年,风起南洋,万王之王!
书院的十八号院。
老槐树花开花落,迎来送往了一切的微笑和悲伤。
那面被破开的高墙,却没了青春的嬉笑,听不见时急时缓的木鱼,也看不见琳琅满目的山集,柳尘像往日一样,懒懒靠在了藤椅上,他想开口,又怕这一开口,也唤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