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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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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了家宴,都来敬酒,吃了一些。”沈翼拿开她的胳膊,眸子里有水蒙蒙的雾气,还是往她唇上吻过去。姜黎却在他身下无有回应,身子躺得也僵直。
沈翼吻了一气,发现身下的人全然不动情,自也就放开了她。而后半撑胳膊睁开眼睛看她,看到的便是一张无甚表情的脸。瞧着是没有表情的,却又觉得有情绪。他抬手在姜黎脸侧抚了抚,看着她问:“在生气?”
姜黎不自觉蹙了一下眉心,而后违心地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气,但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生任何气。只是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想着他出去跟别人觥筹交错,心里有一种不可控的不自在情绪。他惦记自己,连夜赶回来,本来应该高兴才是。可听他嘴里说起家宴的寥寥数句话,还是觉得堵。但为什么觉得堵,这又不能去深想。
姜黎这便又自己闭上了眼睛,微微抬起头来,贴上沈翼的嘴唇。吻了两下,又微微探出舌尖来,挑开沈翼齿缝,深吻下去。沈翼这时候没有任何耐力,不过挑…逗这一下就入了情。他压去姜黎身上,伸手扯掉她身上的衣衫,吻得她气喘吁吁,而后慢慢挤身进去。
轻微的酒气熏得两人都发晕,这事上便更投入。沈翼甚而有些不知疲倦,激情久久不褪,在姜黎呼吸最重的时候,掐着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说:“叫我……”
姜黎便咬着自己的拳头,一面强忍身体里的强烈刺激,一面一声声叫沈翼的名字。每叫一声,那刺激便重一分,让她几乎要溺死在那样的快感里。在最后几乎难以承受的时候,她便嘤嘤地哭起来。而后这缓解式的哭又牵动起情绪,她便坐起来抱住沈翼,在他耳边说:“沈翼,我们从最开始就错了……都是错的……”说罢了低头在他肩膀上发狠似地咬下去,直咬出满嘴的血腥气。
沈翼在疼痛中发泄掉身体里所有情…欲,而后便抱着姜黎,忍痛让她咬。等她松开自己肩膀,也没有吭出一声。姜黎身上情…欲退得慢,等退得差不多时,身体里已经不剩任何力气。她趴在沈翼肩上,微合着眼,什么都不再说。
沈翼抱着她躺下身来,拉过被子盖住身体,把她抱在怀里。帐里浓烈的气息慢慢散尽,沈翼的额头抵着姜黎的额头,半晌开口道:“给我一些时间。”
姜黎听着她的话便慢慢睁开了眼睛,却不看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了然自己因为处境难堪而有的复杂纠结的心境,但她自己是冷静下来了,只觉此时心情与拔空了力气的身体一样,便也慢声道:“不用为难,现在这样就好。”
沈翼又把她怀里抱抱,让她的脸埋进他的胸口,“你先在这里再委屈几日,等我说通了家里,便带你回去。”
姜黎听他说这话,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紧了紧力道,“不要跟你家里说……”默声片刻,又轻声接了句,“算我求你。”
沈翼松开她些,姜黎也不让他有接话的机会,又说:“以后也不要再说有我在你就不会娶妻的话,你知道这不现实。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没有力气再去应付更多的事情。你爹你娘,不会这么轻易接受我,也不会让我轻轻松松跨过你沈家的门槛给你做小妾去。我也不想再遭受羞辱,只想安安静静地,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你应该记得,当初我沦为营妓,到了军队里遇上你,你一样羞辱报复了我。那种滋味那种感觉,只要一想起来我现在还是会浑身发抖……我本来应该恨你的……”
沈翼把她再度抱进怀里,没有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他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却是所有话里最无力的言辞。如果计较起来谁伤谁更深,两人大约是不分伯仲的。而若论起处境,姜黎比他沈翼惨太多。他有足够的力气和信心去和家里周旋,但姜黎没有。
过去所有的事情堆叠起来,会让人心灰意冷,产生很深的无力感。可至天明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又都会成为过去。不碰不触,就会有岁月静好的假象。
姜黎不想再有纷争,也不想再添烦恼,她拒绝进沈家,也拒绝沈翼另置一处宅子把她养起来,她说:“我就留在这里,寻常没人会来,来了也不能长驱直入地进军营,这里清净。倘或住到哪处宅子里,你没事儿过去,迟早是要被人发现的。到时露了馅儿,又是一通好闹。”
姜黎便就留在了军营,不算沈翼的小妾,也不算他养的外室,只还是与帐里女人们一样的营妓。京城里人很多,却没人会注意到她们的存在。她们每日里去军营东边儿的小河边洗自己的衣服,临水照镜绾发髻,偶尔会进城去遛遛,活得卑微,却也有独属于她们的色彩。
军营在城郊扎下后的第六日,人马都恢复了往日应有的气色。女人们脸颊生出了粉意,疲累已消,嘴角的笑意也多了些。每日三两个地往城里逛去,回来也都是话说不尽,说街边的杂耍如何如何,那吹的糖人儿如何如何。便是没瞧见,单听着就觉得热闹。
阿香听得心痒痒,拉着姜黎说:“人都去过了,就剩咱们俩没去,明儿咱们去。”
姜黎应她的话,却也不忘给她泼一盆冷水,“没有钱,逛了眼馋,也就能回来过过嘴瘾。”
阿香推她,“我只要看着高兴就够了。”
然到第二天清晨梳洗了要出去的时候,帐里来了位军爷。走路摇摇晃晃的,没有平日里训练时该有的规整样子。他瞧瞧帐里的女人们,忽从腰上拽下个灰布袋子下来,里头叮叮地响。搁到掌心里,拉扯开束口,他又看看帐里的女人说:“沈将军开恩了,叫我来给你们发些银子。不多也不少,一人二两。都过来领,领完了银子,本军爷还有话说。”
军队里给营妓们发银子,这还是头一遭。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北雁儿先撵步上来,伸了手到这军爷面前领了二两,别的人也才陆陆续续来领。阿香只觉稀奇,并无高兴,小声儿在姜黎身边说:“不是送命钱罢?”
苏烟络瞥她一眼,“我也觉得不好,好端端地给什么银子。别是叫咱们快活两日,就都给送上路了。那些要杀头的,上刑场之前,不都要吃顿好的么?”
姜黎不理她们俩,只道:“领了再说吧。”
这就把银子领下来了,阿香只觉的拿了个烫手山芋,到底不知道是好是坏。这又站着等一气,才听那军爷又说:“沈将军开恩,说你们都是可怜的。从今儿起,军营里不强留你们。还有家有父母兄弟的,拿着这二两银子,回家找亲人去。原是我们的不是,早前儿行军的时候确有掳过民女。如果没有了父母兄弟的,想留下来,那就留下,咱们也都不会再为难你们。伺候人的事么,你们喜欢,就多伺候两个,不喜欢,就少伺候两个,但凭你们高兴。你们要谢恩,不必跟我这儿谢,都是沈将军的意思。”
这军爷的话是一口气说完的,帐里的女人一句话未插。听都听明白了,却也都听傻了。直到这军爷住了嘴,好半天儿帐里还是一片安静。还是那军爷瞧着她们又发了话,说:“不叫你们跟我谢恩,也不该一句话都不说罢?!”
这话一说,苏烟络就笑起来了,忙过来给他捏肩,说:“哪能不谢啊,不是您过来,咱们能得这好事儿?”
而后女人三三两两也就活络过来了,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好话甜话说尽。这军爷自是觉得受用,抬手摸了摸苏烟络的手,说:“那就记着我的好儿,回头留下不走的,多往我帐里伺候伺候去。虽说这军营里有女人是不道义,但没有咱们也真苦不是?”
女人都应他的话,他便越发觉得受用。最后却瞧了瞧姜黎,说了句:“你就不必了,去了我也不敢要,好吧?”说罢转了身去了,颠颠儿地甩着手里的空钱袋子。
女人们都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二两银子,还跟做梦似的。等咬了手指头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后,自然也就讨论起来走不走的问题。帐里的女人各有来路,自然也各有打算。商量下来,北雁儿和其中三个家在北方的,约定了要走。因当时是被军队掳了来,家人亲戚都还在,自然想返乡回家。恰时每人手里有二两银子,足够路上的餐宿舟车。结起群来有四个人,路上也没什么怕的。
除下这四个,还有一个要走的,便是苏烟络。她倒不是还有父母兄弟,只是觉得在这军营里做营妓实在没趣儿。日日面对这些粗莽汉子,觉得不对胃口。她有姿色,会唱曲儿会跳舞,也会许多伺候人的手段,随便去个馆子里卖了自己都吃得开,是以她决定还往城里的馆子里混生活去。
走了五个,余下便还有十人。阿香和其他的八个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不是京城人士,没有苏烟络那样的才貌,混不了馆子,也没有父母亲人。不管怎么权衡,也都只能留在军营里。那二两银子便攥在了手里,还把这营妓做下去。
过了午时,决定要走的人都打包裹离开了军营。送行送到栅栏外,各自祝好,相拥告别。说好了不准哭,便没一个人掉眼泪。看着北雁儿四个人结伴走远,又看着苏烟络步履缓慢地出来,还是相拥告别一番。
她没什么离别的伤情,看着阿香和姜黎说:“你们不是要去城里逛逛,顺着路呢,一道儿走吧。路上陪我说说话,以后来城里还找我玩儿。姐妹一场,有过的恩怨咱不记。难得你们都是性情中人,如若跟城里那些婊…子一个样儿,这军营呆着也就更没趣儿了。”
姜黎和阿香便跟着她一块进城,余下那八个自然留在军营里,手上还有针线活的,自捡起来做。这会儿是得了好了,心里满意,做起事情来也有劲。
姜黎和阿香跟着苏烟络入了城后,在走过三个岔口的时候分了道。苏烟络说她要去城西的醉花楼,那里客人多,银子好赚。又叫阿香和姜黎给记下,没事儿一定要去找她玩。
姜黎笑,“你那什么地方,怎么去找你玩儿?难不成拌成男人的样子,买你一夜?你太贵,咱们也买不起。你若想咱们了,军营东边儿的小河旁,到那找咱们就是了。你这一走,军营后头不起眼那小豁口,你也走不得了。”
“我也不惜得走,日日跟钻狗洞似的。”苏烟络抬手抚抚自己的鬓角,“在那军营里,正经的地方不能去,正经的路不能走,当真憋屈。在馆子里,但凡你红一些的,妈妈还要捧着你呢。”
阿香抬手拍拍她的肩,“去吧,得了空再见。”
苏烟络应一声,也不拖着她们了,各自分了道,也就去了。苏烟络往城西,阿香和姜黎还是并直往前。姜黎引着阿香去繁华些的集市,那路旁便是卖什么的都有。姜黎牵着她,跟她说:“这会儿是下晌,人最少的时候。上晌人多,都出来赶集。到了晚上,要开夜市,那是最热闹的时候。这路边的摊贩也就出来了,卖各样的瓜果吃食。就那桥下的小船,在岸边邦下绳索来,也都是满船的货物。船上挑着羊角灯,到处都亮,比白日里好看。”
阿香听着她说,那眼里便一直放着光。富庶的地方她基本没去过,像京城这么繁盛的,更是头一回见。看得高兴,只觉能从塞关跟来京城,着实是大幸运。
这般跟着姜黎走着,看着琳琅满目的好东西,铺面一家挨一家,虽什么都买不起,闻着味儿也觉心满意足。前些天她没出来,日日听她们说城里怎么样怎么样,这会儿出来看了,只觉她们还没说出这京城的三分热闹。
走了一阵,在街角看到玩杂耍的,阿香便凑了过去。姜黎跟在她身后,看着人跳人的把戏玩了一阵,惦记起心里的事情,便跟阿香说:“你在这里看着,我有些内急,去去就来。我回来之前,你莫要离开。”
阿香有心想跟她一起去,但那眼珠子又离不开那些变戏法的人,自应了声,说:“你快去快来。”
姜黎这便退出人群去了,往前走了几步,打个弯儿扫过街边的摊位。瞧了一排过去,看着一个画糖画的,便停了步子往那摊位边去。这会儿人少,摊位边也就站着两个孩童,旁边一位腰圆体胖的妇人。那两孩童,男孩子要了个小狗,女孩子要了个蝴蝶。
姜黎等她们拿上糖画付了钱,自个儿才凑过去,对那师傅说:“您给我倒个糖人儿,我要个孙猴子偷桃儿。”
那师傅看她一眼,“你这个复杂,要贵些。”
姜黎笑笑,“没事儿,您做便是,不会差您钱的。”
师傅这便不说话了,舀了勺糖稀,在案板上细细倒下图案来。姜黎在他旁边,便是与他找话说,只道:“师傅干这个多久了?”
这师傅道:“家里祖传的手艺,十三四岁就在各街上做这个了。”
姜黎接话,“那您对京城的风土人情,传说故事,肯定是极通的了。我对宫里的事感兴趣,最喜欢听宫闱密事。跟您打听打听……”说着话这声音就小了下来,“约莫两年前,那宫里的五殿下造反,听说遭了软禁,这会儿解禁了么?好些日子没在京城呆了,这故事一时还续不上呢。”
师傅认真画着糖画儿,自己的声音却不虚,只回问姜黎:“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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