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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翼眉心微蹙一下,擦了脸把巾子挂回架子上,叫如意出去,自个儿坐去案边。沈夫人还是默声,但情绪十分明显,就挂在脸上。沈翼知道,她肯定是在外头听到了他和如意的对话。要不依她的性子,必定进了帐就笑眯眯翼儿长翼儿短。
她这会儿不说话,沈翼也就不主动开口提那些。他拿起筷子,只是吃饭,而后当什么也没瞧明白那样,说:“今天这个菜烧得不错,口味好。”
沈夫人抽出腋下的帕子来擦手,一面擦一面道:“娘亲自烧的,口味自然不一样。”
“原来是母亲的手艺,怪道呢。”沈翼笑着道,说的很是家常,沈夫人却没有半个笑脸回应。
她把擦完手的帕子一点点塞进袖袋里,塞完了,搁下手来,看着沈翼,看了许久,才开口说:“娘都听到了。”
沈翼拿着筷子的手便顿了顿,而后夹起菜来往碗里放,还是笑着说:“娘听到什么了?”
沈夫人笑不出来,她今儿一早起来吃了饭就在军营里走了走,找到了营妓们的帐篷。原是找如意去的,却没在军营里找到如意。但坐下和那些女人说了说话,问了问如意的下落,也就问出了一些。女人们说,如意跟着阿离和阿香前一晚上离开军营走了。沈夫人又问阿离和阿香是什么人,她们只说也是营妓,没什么了不得的。余下细致的没问出来,但凭沈夫人的直觉,只觉得这事有蹊跷。
沈夫人深深记着那个曾经祸害过她二儿子的女人的样子,记得她叫姜黎。这件事情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迹之深,深是听到一个“离”字就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女人。联想起来的当时,沈夫人还只是觉得自己多思,觉得沈翼不会傻到还与那个女人有纠缠。况且,那个女人应该也在当年的动乱里遭难了。
可万万没想到,最不可能的事,就这么直剌剌地摆在了她面前。所以沈翼一直各种借口不娶妻,是为了那个女人,如意到军营那么久肚子没有动静,也是因为那个女人。现在,甚至她们全家有家不能回,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害怕有一天要被灭门,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这会儿坐在案边,看着沈翼,眼眶开始慢慢变红。本来心里的情绪在帐外听到姜家真相之话的时候已经炸开了,但后来她又自己压下了,听着如意和沈翼把话说完,才进了帐篷来。沈翼这会儿跟她装傻问她听到了什么,让她心里发寒,寒气直蹿到手指尖儿上。
沈夫人不说话,只是盯着沈翼。沈翼也便慢慢再笑不出来,他不停吃饭的动作,默声把饭菜吃了干净,然后慢慢放下筷子在案面上,轻轻叫了声:“娘……”
沈夫人却还是盯着他,眼泪从眼角滚出来。她稳着身子不动,半晌开口道:“你要还知道我是你娘,还认我这个娘,你就去投了寿王。”
沈翼伸手开始收拾案上的碗筷,一个个往篮子里收。沈夫人看着他的动作,终是忍不住了,忽抱起案上一个盘子,往地上狠狠摔出去,摔得粉碎。她嘴唇也颤抖起来,看向沈翼问:“为什么?沈翼你告诉我,你这是为什么?为了那个女人?”
沈翼收盘子的手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收回去。他甚至不敢看沈夫人的眼睛,喉咙发干,也说不出什么话。他在蒲团上坐着,听沈夫人声泪俱下,字字重音,“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比不上那个女人?!当年的事你忘了,你现在又鬼迷心窍了?!你要是想我们死,又何苦把我们接过来?横竖都是死,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别?!”
“我不会让你们出事。”沈翼攥起拳头,搁去腿上。
沈夫人吸着鼻子冷笑,“你以为你是谁?我们沈家,祖上至今就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你以为鸡窝里真能飞出凤凰来?你为了一个女人,把我们全家都架在火上烤,你良心何在?!我养育你成人,得到的就是这种回报?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个人还是姜黎!你把那个女人捧在心尖上,至我们于何地?!”
盘子碎裂的声音还是把沈老爷和沈煦都引了来,两人也无心去管在帐外站着的如意。她这会儿被里头的动静吓缩着脑袋,把头埋得低低的,浑身都在发抖。两人径直进了帐篷,看到地上一片狼籍,自然问一句:“怎么了?”
沈夫人看沈老爷和沈煦来了,抬起手来又袖子擦擦眼泪,没有话再想说,只哑声道:“你们自己问他,他为什么要做现在这种傻事?是为了那个叫姜黎的女人!我现在回去让丫头们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咱就回去,这军营咱不呆。要不是我们要来,人也不需要避出去,倒显得我们欺负了人家孤女一个。”
沈老爷和沈煦都听得稀里糊涂,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沈夫人已经出帐篷去了。走到外头看到如意,只瞧她一眼,径直便往自己帐篷那处去。如意这会儿事情闹大了,心里害怕,但还是跟在沈夫人后头,跟她去到帐篷里,跪下就是求饶,说:“太太,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瞒着太太。”
沈夫人心灰意冷,不想跟她说话,只道:“以后你不是我的人,我只当没收过你这个丫头。天下之大,你随意往哪处去,我们沈家,用不起你这样的丫头。”
如意早也意识到自己是没办法在沈家呆了,其实在她知道姜黎的真实身份后,就知道自己算是彻彻底底背叛了买她回家的沈夫人。只要事情败露,她不可能再留在沈家,做不成沈翼的侍妾,也做不成他的丫头。她向沈夫人认错求饶,其实也就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沈夫人没有把过多的愤怒情绪转嫁到如意身上,除了划清主仆界限的一句话,没有其他的。大约她心里的大部分情绪是心寒,愤怒在开始的时候浓极,但在感受到心寒的时候慢慢就淡了。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为了一个和他家曾经有仇的恶女人而置全家人性命于不顾,搁谁谁都受不了。
如意没能再说几句话,便被沈夫人赶出了帐篷。而后她吩咐双喜收拾东西,又去沈煦的帐里,叫王氏和手底带来的丫鬟收拾东西,只说:“收拾好了就回家,快些。”
王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婆婆交代的事照做便是了。一直把东西收拾好,听沈煦回来说了大概情况,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沈家人都是犟性子,沈夫人说要回去,也不是说说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就叫沈煦去把马车赶到帐前来。
沈煦却是很为难,在沈翼还没有答应寿王的时候,他们回家就是冒险。是以这会儿便僵着,他又劝沈夫人,说:“咱们再给二弟些时间,我相信他会想明白的。既然那个女人都走了,也就没人蛊惑二弟了。”
沈夫人气得去床上坐着,半天又起来,说:“你们不走,我一个人回去。我就这一条老命,也不值什么钱,没了就没了。”
她起来没走两步,被王氏伸手拉住,劝她:“娘,小叔已经很不容易了,您瞧他的脸色就能瞧出来,别闹了。您再给小叔一些时间,让他再想想。现在最难的人,是他。”
“这是他自找的!”沈夫人沉声道,话音刚落,便见沈翼打开帐门进了帐篷。他脸上挂着疲惫,眼睛也不如往日有神采。他走到沈夫人面前停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待会儿会去寿王府上,答应不与他为敌。母亲暂且歇下,等寿王信了我,形势稳定下来,我再送你们回去。”
沈夫人看向他的眼睛,不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她闹着要回去,确实是在逼沈翼做决定。这会儿听他说出这话来,不是很相信,自拽了沈煦的胳膊,说:“你去的时候带上你大哥,让你大哥看到你跟寿王言和,我才能相信。”
沈翼深吸口气,应一句,“好。”
沈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嚷嚷着要走。看着沈煦跟着沈翼出帐篷,自己浑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半,跌在床沿儿上坐着。王氏这边过来给她顺气捏肩,说:“娘别气坏了身子。”
沈夫人目光呆滞,这会儿又有些缓过神来,慢慢开口道:“我也知道他难,看他熬成那个样子,我比谁都心疼。可是如果我不逼他,就看着他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么?老爷上头几代都是独子,如果咱们沈家灭了门,我死了,如何去跟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是我没教养好自己的儿子,才惹得这祸事呢。”
王氏也叹气,自然还是安慰她,“小叔应该明白的。”
那边儿沈翼答应了沈夫人要去寿王府上言和,表明态度立场,要投靠寿王那边,自然也没哄骗她,没等多久就带了随行几个人并沈煦一块儿进城往寿王府去了。沈煦一路上还劝说他,说他被女人迷了眼,做的都是糊涂事。等哪一日看明白了,才会知道不值得。沈翼一路上都沉默,并不答沈煦的话。
到得寿王府上求见,寿王在书房里接见他。他不能带许多人,便只带了沈煦一个。两人去到书房里的时候给寿王叩拜行礼,落下座来,自是客套奉承。沈煦还会些谄媚的伎俩,说些讨好寿王的话,让他眉开眼笑的。
客套的话说一气,自然要说正题。沈翼没什么花言巧语,直接道:“末将思忖数日,唯有跟着王爷才能有锦绣前程,所以今日特来向王爷请安。”
他来上门求见,寿王就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这会儿亲耳听他说出来,自然受下,说:“既是如此,就在本王这里多吃会茶再走。本王能得沈将军一员猛将,也是本王的荣幸。”
沈翼知道后头那话是说的虚话来抬举他,却还是要装着相信来自谦一番。旁边沈煦见着如此,自是放下心来,想着回去可以和爹娘做交代了,也就安安心心吃茶了。寿王府上的茶好,吃完口齿生香,味道在舌尖上久久不散。
沈翼不急着走,陪寿王又说些话。正说到兴致浓的时候,忽有人在书房窗下传话,说有急事要回禀寿王。寿王一抬声就叫进来了,只问:“什么事儿?”
那小厮模样的人看着书房还有别人在,自是不知该说不该说,嗯声片刻没开得了口。寿王见他只是家中小厮,不是门客谋臣,自然觉得回禀不出什么大事儿来,只道:“有话快说,莫要耽误本王的时间。”
那小厮这就不敢耽搁了,忙敛神道:“回王爷,薛大人遭人暗算,已经气绝归天了。”
寿王一听这话便瞪大了眼睛,忽从椅子上站起来,重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那小厮少不得又重复一遍,“回王爷,薛大人遭人暗算,已经没了。安大人让奴才来问您,要不要去看看。还有,他的尸首是直接埋掉,还是给他送回老家。”
小厮嘴里的安大人,是上回去沈翼军营里当说客的那个人。沈翼记得,他姓安。至于这薛大人,自然是薛平昌,寿王信任的头号谋臣。他遭人暗算死了,谁动得手?沈翼手捏茶杯,指腹在茶杯上轻轻地蹭。
寿王听了小厮的话自然再也呆不住,一时乱了阵脚,也管不得沈翼和沈煦二人,忙跟着小厮去了。沈翼和沈煦不好掺合这事情,只好在王府其他下人的带领下出门去。出门后带上来时的几人,上马疾驰而去。
寿王随家中小厮去到门客所呆的院落,果见薛平昌闭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王府上的门客都在屋里,面色凝重。薛平昌胸口插着一把细长的匕首,分毫不差,一刀毙命。门客姓安的跟寿王说,有人冒充薛平昌的父亲寻上门来,不过见面那一眨眼的功夫,尚未让薛平昌看清自己的脸,就把刀送进了薛平昌的胸口。那个人当然也被抓住了,但当场就抹脖子自杀了。
寿王把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茶盘都跳起了半寸高。他们日夜防范,还是让对手钻了空子。死的人是薛平昌,他无法不恼,无法不怒。震怒蒙在眼眸上,让他几乎按不下自己的性子。而至于沈翼,他根本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沈翼驱马回到军营后便直接去了训练场,并未再去和沈老爷沈夫人纠缠。沈煦回去自会说明一切,不需要他再多费口舌。他去到场地上,把士兵召集过来,不过凝气高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你们亮本事的时候到了!现在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一番比试较量下来,沈翼眸子也就越发变得坚定明亮起来。老皇帝已经动手了,其实从太子被刺杀开始,这件事就已经没办法再消停下来。老皇帝的处境很差,他要么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要么认命等着自己心力耗尽,气绝而亡把皇位传给寿王。显然,老皇帝选择了前者。
沈翼从训练场上回来时已是深夜,夜空纯澈,繁星四散,璀璨明亮。他换下身上甲衣,在沈老爷和沈夫人都睡下后,便带了人趁夜进宫。自从上回成安郡主带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