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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家主子明日到了阳陵邑便要遣散吾等杂役,小人从外地而来,想留在京中讨口饭吃,恳请夫人收留小人。”
穆清不发一言,直直地盯着厉承的眼睛。
“你怎知我便是京城人士?”
“小人方才见此处的大人对贵人恭敬有礼,且贵人容貌不凡,气质高雅,故而妄自猜测贵人出自京城钟鸣鼎食之家。”
镇威侯府内的小厮杂役虽多,却也并非养不起一个新来的杂役。只她方才分明捕捉到了厉承眸中的一丝躲闪。穆清虽不明其意,但心底却十分清楚,厉承这个杂役只怕会是个麻烦,要不得。
穆清想了想,正色诓骗厉承:“可我并非京城人士,今日不过同夫君路过此地,明日便要赶路回乡。”
厉承闻言将身子伏低了,道:“小人不畏苦,吃得也少,但求贵人赏口饭吃。如若贵人收留,小人明日便可跟着贵人上路,不留在京城亦可。”
面前这人油嘴滑舌,言语亦是不羁毫无底线,穆清头疼,“京城这般大,你又身强力壮,定能寻到好去处,何苦定要巴巴地跟到我府上呢?”
那厉承听见穆清这般问了,抬头直勾勾盯着穆清,笑嘻嘻道:“小人瞧着贵人柔善,定然不会苛责仆役。小人想跟在贵人身边,再苦再累也不怕。”
穆清恼怒,瞠目瞪着厉承,这人分明就是块油盐不进的狗皮膏药!正想严辞拒绝,厉承却又自顾接上了话:“小人并非妄自菲薄,只年幼时拜师学艺,些许拳脚功夫还是会的,日后若跟着贵人,定能护卫贵人周全。”
“哦?夫人的周全自然有我护着,便不劳烦阁下了。”
穆清循声望去,见宋修远正走过回廊,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待宋修远走至身边,穆清便微微向后挪了挪步子,将大半身子掩在宋修远身后,不再理会厉承。
厉承瞧见宋修远就这么顺势挡在穆清身前,并不言语,只眼底渐渐氤氲起一股戾气,他自诩跑江湖多年,看过各种模样的人物风浪,此刻面对宋修远周身的气场,心底竟觉犯怵。
他原先在院中瞧见宋修远,便觉得这个男子身姿英挺,步伐稳健,周身气质与那些个养尊处优的侯门公子很是不同,绝非池中之物。是以刻意趁着穆清一人独处时跑来自荐。
厉承的确想接近穆清不错,却不想因为接近穆清而得罪面前这个瞧着狠厉的男人。眼见着宋修远周身的戾气快要酝酿成腾腾的杀气,厉承脑袋咕噜一转,哈着腰笑嘻嘻道:“既如此,小人便不叨扰二位了。”说着便弓着身退了开去。
这个厉承,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突然,饶是宋修远,也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待人走远,转身对着穆清问道:“那人是谁?”
穆清见宋修远眼底未收回的戾气,整个人霎时一僵。
宋修远自七岁便被父亲送入军营,十六岁初上沙场,金戈铁马近十年,周身早已浸润出一股血性戾气。只是后来父亲身死,宋修远承袭了镇威侯之位,在祖母裕阳大长公主的教导帮衬下周旋于朝堂军营之间,才渐渐学着隐去外露的张扬与戾气。
自镇北王的一番说教后,宋修远对着穆清更是有意敛了一身戾气,且他为人周正知礼,倒叫穆清不曾发觉他内里的血性。
穆清晃了一会儿神,垂了眸,淡淡应道:“应是越国忻家雇的杂役。”
宋修远瞧见穆清唰地白了一张脸,突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厉承面前的神色全叫穆清瞧见了,故而重新敛了神色,对着穆清笑道:“莫怕。”
说罢便拉着穆清进了屋。
☆、易嫁
“方才在院内,我并非有意失态,”进了厢房,穆清顺手掩了门,想起先前与宋修远戛然而止的对话,解释道,“亦非觉得有趣。。。。。。”
宋修远实则早忘了院里的那茬,此刻听穆清所言,一时怔愣,待意识到穆清所指为何时,却无心注意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竟有些许可爱?
“方才夫人为何拒了厉承?”待穆清说完,宋修远也不接茬,只随口问道。
穆清正在解斗篷的手微微一顿,转身瞧见宋修远神色温润,想了想,正色道:“跟着啬夫穿过厅堂时,厉承便一直盯着我瞧,神色莫名的样子,无端地让我不安。放着那样一个人在眼皮子底下,我不喜欢。”
宋修远闻言,眉头微皱。方才他自厉承身后行来,不曾见到他对着穆清时的眉目,只他对着穆清的说辞,却悉听了个全。油嘴滑舌,出言不逊。穆清不喜他,故而她未曾多想便打发了厉承。
此时细细想来,却觉这个厉承只怕也并非普通杂役。宋修远在摸爬滚打十几年来,不知淌过多少鲜血,手上的□□不知抹了多少人的脖子,周身习染出的戾气与血性远非普通军士所能企及,亦远非常人所能受得。那厉承见了他却依旧嬉皮笑脸,未曾有分毫变色;且回想他退开去的步子,步伐轻快、章法井然,应同是习武之人。
“明日我们便回去了,夫人既不喜,那便不必再为此人烦忧。”
穆清不知晓宋修远的考量,只不喜厉承身上的油滑之气和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听闻宋修远这般说道,心中释然,点了点头,“多谢将军体谅。”
宋修远失笑,掀开衣袍座下,拿起桌上的杯盏倒了茶,道:“寻常人唤我将军侯爷便罢,只夫人你不该这么生分。”
“方才在厉承面前,夫人分明不是这么唤的。”
穆清自然知晓宋修远所指何意,只每每想唤宋修远时便如鲠在喉,宋修远唤“夫人”唤得轻巧,但是于她,“夫君”二字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抿着唇自顾褪下斗篷,穆清将斗篷同桌上的珠钗首饰一并安放好,依旧无言。
宋修远瞧见穆清憋地发红的脸,也不勉强,道:“二十岁的时候,父亲请了太尉为我取字子衍,亲近好友便还我的字。”
穆清闻言颔首。
“从前家中长辈亦唤我阿远。”
穆清继续颔首。
见穆清并未同自己所想一般告知他她的小字,亦或是唤他一声子衍,宋修远无奈继续问道:“穆清是夫人的封号,从前夫人在蜀国王廷,身边人又是如何唤夫人的?”
穆清闻言一怔,一时间撞入脑海的竟是从前阿姆阿兄在她耳边低声喃喃唤着的“阿瑶”。
她入蜀国王廷的那几年,见到那所谓的父王琅王不过寥寥数次,琅王妃又去得早,伴着她最多的却是青衣青衿。她从不知晓琅王琅王妃到底如何糯糯唤着郡主莫词的小名。
思及此,穆清微微侧身,对着宋修远道:“孔圣人不是说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么?我的字是兮远,若有人兮山之阿里的兮,远正是你名字里的那个远。至于身边人。。。。。。母妃去得早,我与父王亦不大亲近,我在琅王府内并无身边人。”
世人皆知蜀国琅王府郡主莫词十五岁行笄礼之时被蜀国国主为其取字,由郡主加封为穆清公主,却不知早在许婚后不到三月的时间里,十三岁半的莫词郡主便不见了。彼时两国和亲事宜已定,琅王府唯恐招致祸端,便将郡主失踪之事压了下去,直到小半年后寻到阿谣。阿谣被琅王府寻到重回蜀国王庭后,琅王府并未恢复她莫谣郡主之名,反而直接将她当作莫词,朝堂受封,和亲夏国。
纵然穆清在出嫁之时对姊妹易嫁的把戏已然认命,又暗自认定三五年后便要脱离朝堂回到华蓥,但若真让她日日顶着“阿词”的名字,心里终归不爽快。思来想去,除却穆清这个冷冰冰的封号,大抵只有兮远这二字是真真正正属于她且能为宋修远所知晓的称呼。
宋修远唇角微微勾起,喃喃道:“兮远。。。兮远。。。。。。”低沉而喑哑,未几,似终于从穆清的小字中品到了个中深远意味。抬首望着穆清,眸光清亮。
——夏国明安帝垂拱三十四年,蜀国宛帝延和四十六年,琅王府郡主莫氏女,年十五,柔嘉居质,珩璜有则,赐字兮远,册为穆清公主,仪服同郡王。
透过这七百多个日夜的时光,宋修远似看到了不过十五岁的穆清,身着公主舆服,花钗宝钿,款款受封。
兮远,路兮远矣。
宋修远的目光太过直接而炽热,穆清有些羞赧,微微侧身,搜肠刮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打破屋内静默诡谲的气氛。
“咕——”
。。。。。。。
她的肚子竟先她的嘴发出了声响!
宋修远亦听见了这轻微响声,循声望向穆清的腰腹,微不可见地抿起唇角。穆清一时尴尬,用手虚掩了肚子,道:“饿了。”
宋修远瞧穆清此时撅了嘴的模样极是娇憨,笑言:“方才进来时我已吩咐了小厮送两碗面来,只今日驿传人多,除了啬夫也无人知晓你我身份,恐他们未来得及做你我的饭食。”瞧了瞧穆清,发觉她细细地咽了口唾沫,“夫人若是受不住,我这便去烧厨房亮个身份。”
说罢,作势要起身出门去。
穆清自然不愿宋修远因为自己而莫名亮出身份,怕无端生了麻烦,伸手便拉住了宋修远的衣袍,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屋外一阵嘈杂喧闹之声,未几便有仆役敲门吼道:“后头马厩起了火,烧了好几辆马车,惊了不少马,啬夫大人道那匹止不住踢人的马是贵人您家的,贵人快去瞧瞧吧。已有好些人伤着了!”
***************
宋修远出门不过片刻,便有人敲门。穆清正坐在床头镜前摘了搔头重新打理被风吹散的发髻,听闻声响,只以为是烧厨房的仆役送来了饭食,随口应道:“进吧。”
话音方落,蓦地想起此时后院马厩走了水,屋外又纷杂不堪,怎会有仆役挑着这个时候送饭食过来?转过身,见那应声进屋的人果真不是仆役,竟是厉承。
厉承瞧见穆清拉着一张脸,笑嘻嘻地掩了门上了闩。
穆清看见厉承的小动作,心中顿觉不妙,不动神色地将手中的搔头拢于袖中,故作淡然问道:“又是你?”
“正是我。” 将目光从穆清脸上挪开,厉承心口一窒。
先前见到穆清的时候,厉承只瞧见她身上质朴的鸦青纹银斗篷。而此刻穆清褪去了斗篷,身上的钿钗礼衣尽数显露出来,青衣加身,双珮小绶,极尽尊贵。再瞧了一眼桌上的珠钗首饰,竟是七钿花钗!朝廷外命妇服制随夫,一品九钿,二品八钿,三品七钿。他想过这女子夫家的官阶不低,却没想到方才她那夫君瞧着年纪轻轻,竟已官至三品?
然而厉承向来是个不怕事的,更何况一诺千金可谓江湖游侠的四字箴言。厉承暗暗发狠,豁了命染了官司也要将这桩事办好。
看着厉承一步步走近,穆清咽了口唾沫,道:“方才我已说了,我府上并不缺人。”
厉承闻言止步于,瞧了眼桌上仍冒着热气的杯盏,笑道:“方才你那位夫君也说了,道你的周全自有他护着,我这便瞧瞧他此刻能护你不能?”
厉承这话令穆清更是不安,蓦地领会,出口询问:“马厩的火竟是你放的?”
厉承顺口喝了宋修远留下的半盏茶,瞧着穆清虽神色淡然,却掩盖不了眼底流出的惊慌,突生一股逗弄之意,便也不顾穆清方才的疑问,道:“贵人生得好看,我一眼难忘。如若不能跟在贵人身边做活计,将贵人绑了让贵人日日夜夜只能对着我一个,不也是一桩美事?”
穆清大骇,这才明了这个厉承竟是想设计掳走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眼前这般情状,厉承若想掳走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且后院马厩里此处甚远,指望宋修远去而复返却是不可能了。
厉承继续倾身上前,穆清只瞠目瞪着他,咬着牙道:“你入这门前,可打听了我是谁?夫家又是何府?”
见厉承一股子无赖相,却又不出声,穆清方才的骇意渐渐消去,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遂将手中的搔头往妆台重重拍下,厉声呵道:“放肆!我乃蜀国穆清公主,你可想好了,今日你若掳了我,得罪的可不仅是镇威侯府,更有蜀国琅王府,乃至夏蜀两国朝廷!若因你此举,夏蜀生了嫌隙,两国的安危与百姓的性命,你可担待得起?”
穆清平日里虽装温顺装惯了,但骨子里终归还有一股子野劲。此刻正恼着,那本就生得极盛的面目中自带了些威严出来。厉承本以为穆清如同外表一般温顺良善,此时不防,为穆清冒出的气势所摄。他着实不曾想到眼前的这个娇俏娘子的身份背后能牵扯到这般多盘根错节的势力,一时怔于原地。
穆清便趁着这个时机向门挪去。
厉承到底是个游离于所谓天下大义之外的人,很快便回过神来:“有何担待不起?天下与我何干,我只要贵人一个。”
穆清闻言怒极,回头道:“怎会有你这般破皮无赖之——”
厉承不待穆清说完,便向前大步欲捉了穆清。穆清见状,下意识往侧旁避开,却不慎踩了衣角,话未说完,直直往地上扑去。
方才大意被穆清躲开了去,此时见穆清被困于地上,厉承哪还能等这许多,俯身一把扯过穆清的手,逼着穆清转过半个身子正对着他,穆清挣扎着甩手,厉承顺势又将穆清向上一拉,穆清整个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