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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水谣-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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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夏瑾真的只是商贾之子,事情便好办得多。”穆清开口,替柳微瑕接着说道。
柳微瑕怔怔地望着她,颔首道:“姐姐所言不错,可是他是宣王殿下,即便我可以不再苛求夫君不纳妾,但是京中满腹才情的闺女那么多,我想要嫁给宣王,谈何容易。”喟叹一声,柳微瑕又饮了一杯酒,续道:“然而不出几日,圣旨便下来了,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宣王妃。”
“姐姐,这些时日我想通了很多事。”
穆清坐直身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静静听着。
“宣王从未问我是否要嫁与他,父亲亦从未与我提起宣王的求娶之意,直到圣旨下来的那一日,我方如梦初醒。我明明就是圣旨里的宣王妃,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当宣王妃。若我不愿呢?”
“父亲拒绝了周府的求娶,应承了宣王,一切皆不过。。。不过权衡利弊罢了。”
穆清垂眸看着青色的衣摆。原来柳微瑕心底的烦忧,竟与宁胡公主,与她,同根同源。比之她与宁胡公主,还有父亲慈爱形象的轰然倒塌。
一连经历了这么多起伏,难为这个小丫头了。
穆清不禁发笑。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撞到她这儿诉苦,连带着她自己也被勾起了那些伤心的往事。
“人呐,总是要向前看的。”穆清无奈笑道,觉得自己亦有些醉了,只想把那些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我当初亦是这般过来的。许婚后,父王恐我逃离王府,便日日将我拘在房里,在我的脚腕上绑上铃铛,唯恐我夜深人静时敲晕了仆妇瞧瞧溜出去。”
穆清对上柳微瑕的眼,想起宁胡公主,淡淡道:“没有哪个宗室女子愿意和亲。那个时候啊,整个蜀宫都在传我要嫁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罗刹将军,锦都的贵女都在看我的笑话呢。”
柳微瑕忽然扑倒穆清怀里,喃喃:“原来姐姐。。。。。。”
“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穆清搂着柳微瑕,叹道,“我们毫无办法啊,我也不想和亲,可我还是千里迢迢地嫁过来了。究竟为什么,我们会成为联姻权衡的工具呢?”
只因是她们女子啊。
四下静谧,唯有桃枝坠落在地的细微声音。
“所幸我们所嫁的,都是心尖尖上的人啊。”良久,穆清又叹道。
柳微瑕眼眶酸涩,借着酒劲,止不住地落出大颗大颗的泪。
她心意难平,原来在姜怀瑾心底,她就是一个一心想要嫁给他的痴情娘子。但其实她也有自己的无奈与不甘。姜怀瑾从未将她放在与他对等的位置上,这样的婚姻大事,他怎么能就这样瞒着她一个人做了主意呢?
可是无论是夏瑾,还是姜怀瑾,她都喜欢得不得了,即使他在毫不顾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便将她纳入宣王府,即便在父亲眼里她只是一枚棋子,她还是喜欢他。
***************
姜怀瑾从暗卫手中接到消息再赶到泉茂酒肆时天色已暗。
院中蔓延着一股果香与酒气。
看着廊下睡作一团的柳微瑕与穆清,再看了眼两人身侧横七竖八的酒盅,他眉头微皱,吩咐道:“传消息给镇威侯,让他来此将夫人带回去。”
正当此时,铺子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站在铺子里的小厮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阵黑影从马上飞身而下,迅速地穿过铺子往院内而去,待小厮回过神来,只余下一阵凉风,与站在铺子外头淡然自若的宝马。
姜怀瑾看了眼来人,又吩咐暗卫道:“不必去了。”
宋修远走进院中,见到姜怀瑾,微有些讶异,躬身行礼:“见过王爷,”他又看了眼地上的穆清,续道,“殿下见笑了。”
姜怀瑾与宋修远方才一起从宫城衙署出来,没想到未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又在此处见面了。他倒也不怕让宋修远知晓这个酒铺子是他布下的暗桩,左右他吩咐暗卫传消息时已作了这样的打算,因而面上颇为镇定,只在心底暗叹宋修远的消息路子够迅速,竟能紧跟着他寻到了此处。
淡淡地扫过宋修远,他开口幽幽道:“尊夫人与吾妇关系不错。”
宋修远当即便听出了姜怀瑾的言下之意,只是此刻他心底担忧地上的凉气伤了穆清,无暇顾及其他,回道:“打搅王爷与王妃,下官这便带内子回府。”
姜怀瑾不置可否。
宋修远走到廊下,从地上抱起穆清,朝着姜怀瑾道:“下官告辞。”
见宋修远抱着穆清走出铺子,姜怀瑾亦抱起醉倒过去的柳微瑕走入厢房。柳微瑕酒品好,醉了便只是静静地窝在他怀中。待安顿好柳微瑕后,他走到院中,冷着脸问道:“朱安在何处?”
朱安明着是柳柏安拨给柳微瑕的护卫,实则是姜怀瑾的暗卫。今日穆清到后,他便隐在院中一角,暗自护主。
此时听着姜怀瑾的口气,他躬身上前将今日的情形一一禀明了。
姜怀瑾揣摩着宋修远方才的态度,淡淡吩咐道:“今日柳娘子醉酒,你护主不利,自去领罚。”
朱安领命走了,姜怀瑾回身走入厢房,望着榻上柳微瑕的睡颜,神情舒展。
柳微瑕好酒,今日她将穆清灌醉了,虽有伤大雅,但于他而言却是一大益事。
宋修远是个聪明人,柳微瑕与穆清的这一层关系若是处理好了,镇威侯府便能为他所用。


☆、心悦

“打搅王爷与王妃,下官这便带内子回府。”
“下官告辞。”
穆清虽醉倒在地,但却不像柳微瑕睡得那般深,迷糊之间尚能分辨出周遭的风吹草动。恍惚间她听到了男人清润的声音,脑中残存的直觉告诉她那应是宣王姜怀瑾。
宗室子侄。。。。。。
近年来养出的近乎本能的多虑习惯令她一时不寒而栗,竟在刹那害怕自己失礼于这位新晋的小王爷会拖拖累镇威侯府与蜀国王庭,白白让人留下话柄。
所幸这个时候宋修远亦来了。穆清方才激灵清醒的意识因宋修远低沉微哑的嗓音一下又被醉意消弭得了无踪迹。
然而饮酒太过,周身乏力,直到感到宋修远抱着自己出了酒铺子,方才拼尽力气睁开双眼。
“醒了?”宋修远看着穆清迷离的眸子,轻声问道。
穆清脑中一片虚无,无力开口,便将脑袋倚在宋修远肩头,用手圈过宋修远的脖颈。
这个时候林俨亦驾着马车到了泉茂酒肆,看见宋修远抱着穆清出来,当即跃下马车将车帘掀开。
宋修远行军打仗得久了,不惯于坐马车。将穆清在车厢内安顿好后,便欲躬身下车。
却在转身的一个瞬间被穆清扯住了袖角:“阿远去哪儿?”
平日里清丽的嗓音因饮酒了的缘故,带着丝丝的甜腻与娇柔。宋修远心中一凛,看着穆清面上迷离的酒色,又坐回到车内,搂住穆清:“哪儿也不去,我们回府吧。”
从西市的陌柳巷到城东百宁坊的镇威侯府,驾车需行小半个时辰。许是得了宋修远的应承,穆清心下安定,在马车内倚着宋修远昏睡了过去。
到了侯府,又是宋修远将穆清抱下马车的。
守在府门耳房内的小厮仆役见侯爷带着夫人回来了,纷纷出来见礼,亦有几个先前得了令,手忙脚乱地跑去内院通传。一时之间,倒比适才酒铺子外头更吵嚷些。
穆清正在梦中回味着白日里与柳微瑕交心的情境,明明是两人的私语,却不断有嘈杂之声入耳,不禁蹙眉。
宋修远看她这个模样,对这些没有眼力见的仆役心有不悦,又恐呵斥声扰了穆清清梦,遂冷眼示意面前的小厮。
小厮会意,灰溜溜地跑回了门房。
但是穆清到底还是醒了。不仅醒了,且精神头还比先前在酒铺子前的时候好上许多。
睁眼,映入眸中的是府门两侧垂挂着的灯笼,天已这样黑了啊。
穆清的眼帘渐渐往下流转,宋修远掩映在灯影下的面庞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眸中。眉目硬挺,容貌端良。他的眉眼亦是极好看的,配以挺拔的身姿,称之玉树临风亦不为过。
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够将宋修远右颊的疤尽收眼底。
若无那道疤,他定然也是夏国数一数二的俊俏郎君。
可是。。。。。。世上哪有人是靠皮相讨生活的?何况他是二品辅国将军。
即便世人皆嫌弃他面上的痕迹,她都不会嫌弃。她曾见到过的,比之面上的疤,他身上那些累累伤痕才是真真正正的可怖。
眼下的安逸日子,皆是这个男人用性命换来的。
穆清圈着宋修远脖颈的双手微微借力,向前倾去,恰逢此时宋修远亦感受到了穆清的折腾,侧过头来瞧她。一个抬首,一个侧头,穆清的双唇不经意地拂过宋修远面上的疤,带了丝丝沁人的果香与酒醇。
宋修远心底又是一凛。
借着灯影,穆清看见了宋修远迅速泛红的耳根。
穆清忽而心想,大抵这个世上,除了她,在无人会知晓镇威侯害羞时的这个习惯了吧?
她是真的喜欢他啊,为了这一丁点儿的小事,心底竟微微窃喜。
“宋修远,我心悦于你。”穆清将脑袋倚回宋修远肩头,在他耳际轻声说道。
宋修远浑身一顿,倏地回头,怔怔看着穆清,漆黑的双眸里仿若掀起滔天的巨浪,那是他隐藏不住的欣喜与激动。
近一年的朝夕相对,他知晓穆清是个极易羞怯的小女子,哪怕是当初与他确定心意,都要假托软肋之词。如今她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借着酒意,但所谓酒后吐真言,却又如何教他不欣喜?
穆清仍枕在她肩头,轻轻吻过他的面颊,继而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你呢?是否亦心悦我?”
宋修远默默不言,双手圈紧了穆清,跨入府门快步回了东苑。
守在东苑里的海棠等人早已得了通报,备下了热汤手巾。一见穆清这个模样,海棠正想上前伺候穆清净面更衣,却被宋修远唤住:“不必,此处有我。你们去膳房备些醒酒的东西。”
宋修远将穆清安置到床榻上,抬首卸了她头顶的宝树花钗,又一一取下盘发的簪子搔头。
发髻尽散,穆清顿觉头顶轻松了不少,觉得自己脑中更清醒了些,想到自己先前的问题还曾得到回应,心中一时不甘,双手死死揪着宋修远的衣袍不让他起身:“阿远方才还未回答我。”
这个模样,倒像个向长辈讨好话的女娃娃。但因为那姣好的容貌,生生又多出了一丝娇媚之态来。如此姿容,如何不心动?宋修远满手的珠钗首饰无处安放,心底却十分欢喜,笑道:“我亦心悦夫人。”
穆清盯着他,眸色亮亮,用手指戳着他的心窝娇俏道:“那你此生便只得有我一个,若你此处有了别人,我便离得远远的,教你余生再找寻不到我。”
她选择留下来,不过是因为一个他。若有朝一日,他真的不认她,那么她便回到蜀国,跑到华蓥深山,离这座侯府远远的。天大地大,没了一个宋修远,她一样能在灵山秀水间活得恣意妄为。
宋修远揽过穆清,失笑。穆清醉了不喜昏睡,却喜欢粘着他讨好听话。对着喜欢的女子,好听的情话简直信手拈来,可是他却不想哄她,因为无论醉了醒着,她都是她。
“镇威侯府的主母,永远都是夫人。我心底的人,亦永远都是夫人。”宋修远正色道。
穆清闻言,微微勾起唇角。
心满意足。
“阿谣。”良久,穆清轻声道。
“嗯?”宋修远未听清,从唇齿间溢出一个声音。
“唤我阿谣,这才是我的名字。”
“阿谣。。。。。。”心底疑惑,但宋修远还是唤了出来,短短两个字,却低沉绵长,钩得穆清心痒痒。
穆清忽而翻身跪在床榻上,微微垂首盯着宋修远上下龛动的双唇,鬼使神差地扑倒他怀里,伸出手指摩挲着他的唇。
她的名字,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竟这么好听。
宋修远立即噤声,欲抬手拂去穆清的手指。
穆清却想起了今日同柳微瑕说的话,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啊。
她突然笑了,笑得那样好看。宋修远一时有些呆愣。趁着这个间隙,穆清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宋修远的唇。
既然他们都心悦彼此,那么从前那些克制守礼的日子究竟算些什么?她何时活得这般窝囊?她是华蓥的阿谣,不是什么穆清公主。她想同他亲近,想堂而皇之地同眼前这个她喜欢的男人亲近。
宋修远只觉自己脑中“轰——”得一声炸开了花,丁零当啷,手中的珠钗环佩悉数落地,倾过身子搂住了穆清的腰肢。
但是很快,他觉得今日的穆清有些不一样,不似往日那般羞赧。他发觉穆清伸手解开了他的大带与腰封,接着,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又顺着松垮的腰封往上,带了些微的急躁与不得章法,将他的外袍与中衣领口一齐扯开。
脑中忽然警醒。
他的的确确被穆清撩拨得起了兴头,但是穆清却是醉了,醉得恐怕都不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
宋修远手上使了巧劲,拉开穆清,喊道:“莫动!”
穆清还在扯他的衣襟。
宋修远握住穆清的双手,无奈唤道:“夫人!”
“阿谣!”
最后这声阿谣终于起了作用,穆清不再动作,却抬首楚楚地将他望着,手里依旧紧紧揪着他的衣裳。
轻轻地吻过她额头的朱砂,宋修远低声叹道:“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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