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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慕容梓一怔。许久才答,“我不知道。”
他默然,一贯疏冷的神情看不出情绪。
“当初,夫人只命你护卫素素左右,未曾安排以后,所以,我也不知。”
深浓的夜使沉默似乎变得无尽的长。隔了许久,莫钰转身。
“莫钰。”
身后忽然响起呼唤,他停了脚步。
少顷,慕容梓的问声自背后传来,“你喜欢素素,对吗?”
瞳眸闪了一下,莫钰唇间动了动,却并未做声。
“忘了吧。”
“……”
不在意他的沉默以对,她轻叹了口气,“你们身份悬殊,即便没有李复瑾,你和她也不会有结果。如今你已不适合再留在她身边,我会向陛下请命把你遣至辰渊阁。你……”望着他的背影,她默了片刻,“好自为之。”
身后传来平稳的步声,渐行渐远。
僵硬地立在院中,莫钰垂眸,夜雾的冷意浸透心底,他遏制住颤抖,轻轻闭上眼。
心,像有千万把刀在割。
·
“你真的想好了?”
慕容念静静地望着殿下的少年。
墨衣劲装,身躯挺拔,如一把藏了锋的利刃。
“这是夫人的意愿。”微默片刻,莫钰轻微颔首,话音如昔清淡,“当年承蒙夫人救命之恩,随护公主左右,如今公主大婚,莫钰再无由继续跟随,唯有请命离宫。”
沉吟了一下,慕容念微蹙起眉,“你赘随素素多年,如今突然离去,素素可会答应?”
默了一瞬,莫钰轻轻开口,“驸马会保护公主。”
冷定的话音异常坚定,似乎他已归置好了所有的后路,“乍然离宫自是不妥,故,莫钰想请陛下先允我入辰渊阁协助郡主,待公主婚事完全落定,再自行离开云州。”
轻轻屈膝而跪,他缓缓俯身,以额触地,“望陛下恩准。”
·
步入汝坟殿,纷扰的心思莫名沉静下来。
许是殿中的荷香萦绕,檐铃轻飘,又许是午时独有的幽然静谧,胸臆躁动似乎平复,一瞬蓦然松懈。
殿中无人,入耳只闻檐铃微响。他静静在殿院中央站住,一寸寸地环顾四周,许久,轻轻闭上眼。
迎面的春风带来暖意,拂起肩侧的发。一切仿若都在这一刻凝定,其余以外的冗乱再声息。
似乎……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自小孤苦,受尽艰险磨难,无数次命悬一线,幸而蒙得夫人相救,可得一朝庇佑。七岁执起刀,九岁入殿,从此日夜魂梦相依的,只剩下那个女孩。
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孩……一颦一笑,皆如深刻在心底一般,再无法磨灭。每每想起,总可令他怔忡恍惚。
长达十几年的相伴,她早已成为他生活里不可割舍的一部。也曾想过总有一日,她也会红妆加身嫁与人妇。可纷乱的心思却又执拗地不肯回收,幻想着这一天晚一些到来。
是自私罢,所以才会总是那般敌视那个温雅如玉的男子。她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如云间皓月,而他不过是陌上之尘。明月与尘土,她本就不该为他可企及。
而今,她的身边已有了另一个人。
她已不会再需要他……
“莫护卫。”
打断思绪的是广常的呼唤。
思绪刹那破灭,莫钰睁开眼,眉目间恢复以往的疏淡,“怎么就你一人,其余人呢?”
“内廷司方才送来公主的嫁衣,如歌如笑正在内殿陪公主试衣。”年幼的小太监满是兴奋,似乎格外的期待,“莫护卫可是来找公主的?稍候片刻,公主很快便会好了。”
“不必了。”他淡淡道。瞥眸望了眼内殿,隔着紧闭的窗扉似乎都可见她凤冠霞帔是何等的惊艳。
只是那个摸样的她,他该是永远不会有机会见到了。
“我并无要事,只是过来看看,郡主府还有事紧需处理,你不必告知公主我来过。”
言罢转身。方一起步,身后却忽然咯吱一响,伴着一声轻唤,“莫钰。”
他顿了一下,片刻转身。
似有一朵妍丽的绯花骤然在瞳中盛放——
呼吸滞了一瞬,他瞳眸顿凝,整个殿院寂静无声。
鲜红的裙袂铺散曳地,凤纹如飞。繁复的绣纹如花蔓绕身,衬出了她纤柔的腰际。她未施钗黛,素白的面庞轻灵如雪,如瀑的墨发披散,美得有些惊人。
“好看吗?”慕容素轻轻一笑,声如落玉,说不出的灵脆。
莫钰依然恍惚。
眼前的玉人身段玲珑,是成年少女该有的聘婷之姿。数年的朝夕相处,日夜陪伴,对她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初见时那个烂漫活泼的小女孩。
而这一刻,他才猛然发觉,曾经初遇时的那颗青涩蓓蕾,早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然长大了。
第43章 山苑
“祝贺你。”
屏退了宫人,幽静的殿院只余两人。
绯红的嫁衣似火烧灼,堆叠在一侧,映着她的脸娇颜如玉,慕容素微微一笑,“谢谢你。”
微一沉默,莫钰轻垂下眸,“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做贺礼。”一抹亮银自怀中取出,递至她眼前,“只有这个,希望你喜欢。”
“这个……”
那是一只银质的发簪,簪体细长,尾端坠了一直羽翅翩跹的银蝶。径直的饰物望着十分熟悉,她反复翻看,蓦然顿悟,“这是那支!”
犹记得那年乞巧出宫,为这一只簪迫他去打擂,不慎惹弄了一连串的是非,如今回想,不禁啼笑皆非。
“你居然一直留着。”她笑盈盈地望着,抚在掌中爱不释手,“我明明记得,不小心把它摔坏了。”
“没错。”莫钰轻声道:“那次你摔坏了它,但丢了可惜,所以后来便去内廷寻了银丝修缮了一下。”
捺住簪体轻翻,指向一处,果然在蝴蝶羽翼的尾端看出了银丝相缠的痕迹。慕容素仔细地看。
“希望你喜欢。”
“我很喜欢。”她轻笑,将银簪别入鬓发。银亮的小蝶半隐在墨丝之间,衬得她瞳眸晶亮,“大婚那天,我一定会带着它。”
莫钰不语,默默抿紧了唇。
“谢谢你,莫钰。”
指尖轻轻蜷成一道微弧,莫钰良久地望着她,轻轻开口,“公主。”
“嗯?”
“我要走了。”
猝然入耳的话令慕容素一怔,笑意顿时凝在脸上,“走?你要去哪里?”
默然了片刻,他淡淡道:“郡主府。”
“为什么?”心底忽然有些发凉,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音张惶。
寂静少晌,莫钰垂落了眸,“你即将大婚,诸事皆有宫人操办。郡主事务繁忙,辰渊阁总需人分心管理。”
微风拂起她裙间的衣角,他望着那一地摇曳的绯红不去看她,“那是夫人的心血,我责无旁贷。”
“辰渊阁人手众多,梓姐姐虽事务忙碌,却足以两头相顾,何以用你□□前往?”她有些急了,话音逐渐紊乱起来,“再说,大婚过后,你也可同如歌如笑一起陪我至公主府,我们只是离宫换了一个地方,和如今有什么不同?”
莫钰沉默。片刻,忽地轻笑了一下,“可是,我总要有我自己的生活。”
淡然的笑意看不透情绪,慕容素一怔,说不出话来。
垂首良久,莫钰抬起头,“当年承蒙夫人相救,让我做你的护卫随护左右,保护你。”深邃如潭的眸子黝黑难测,他定定地望着她的脸,“而今,你已有自己的归宿,而我,也总该有我的归宿。”
“从今以后,李复瑾会保护你,他是你的夫君。”
对面的人面色微白,长睫微颤。他努力冷下语音,“而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所以,我该走了。”
漠然的声线听去毫无一丝留恋,慕容素咬住唇,泪凝于睫,“莫钰……”
胸口一样的难过紧涩,刹时泪珠坠落,在火红的裙上洇绽成花。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抬至一半却又突然顿住了。
“你不必难过。”悄无声息地收回手,他背于身后紧握成拳,“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会生活得很好。如歌如笑会尽心照顾你,驸马也会爱护你,而我……”
“……”
“不管我在那里,我都会永远把你当做……我的妹妹。”
冷定的语气似乎毫无转寰,静了好一会儿,慕容素抬起头,“你都已经想好了吗?”
“嗯。”
“那……什么时候动身?”
“今晚。”强忍着心底的滞痛,他淡淡笑,替她拂去落肩的碎发,“你穿这一身,很好看。”
轻拭去面上的泪痕,她努力控制着哽涩,“那你一定记得,要经常回来看我,郡主府离公主府不远,你闲暇的时候,一定要经常回来。”
“我会的。”他低声答应,低垂的眸掩去了一闪而过的黯淡。
……
转身的时候又停住脚步,“公主。”
慕容素望着他。
犹豫了少晌,莫钰说道:“送我个礼物吧。”
“什么?”
素净的面庞淡若璧玉,他长久地凝望着,许久,探出手去,覆住了她的眼——
当唇瓣相碰,他不是没有犹豫的,只是一瞬,某个从不敢想过的隐秘袭击冲破胸口,击穿了所有意识。她的唇角有些冰,温暖的气息相拂,恍若某种异常的甘甜蔓延,又仿佛是道无法回头的深渊,却引着他甘之如饴在所不惜。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慕容素怔住了。
“你会幸福的。”放开她。他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素素。”
儿时的相称被遽然脱口,慕容素怔忡着,完全发不出声音。
不曾再说什么,莫钰转身离去,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于院中。
“莫……”
见他离去,慕容素下意识想追过去,刚行两步,脚下却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绊。一个墨色的刀状香囊现在眼前,似乎还带着少年的温度和气息。
她轻轻拾起。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铺天盖地的难过席卷,莫名涩痛在胸膛辗转,她再忍不住,泪水喷涌而出。
·
六月,云州定国公主府初阶兴建完成。
这座历时两年的府邸建于云州城南,西临护国郡主府,东系皇城,于整座帝阙仅隔百里,遥街便可相望。府邸占地极大,粉墙环护,瓦窑四潲,院落比例甚至大于太子府应有的规格。如此恩荣,帝王的宠爱可见一斑。
婚期渐至,整个宫廷愈渐忙碌,汝坟殿同长秋宫一般,成日琐事堆叠应接不暇,殿中的宫人夙兴夜寐,甚至恨不能分出身来。喜气蔓延,云州城内也是非凡的热闹。酒坊茶肆各色话本流传不断,种种传闻亦是疑幻疑真,漫天纷飞。
对于这场赐婚,民间的传议猜度已成鼎沸之态、各式流言广泛相传。一无前功二无背景的青年才俊本就夺人注目,偏偏又是被指婚给最受帝宠的公主,其中内里,无疑格外引人好奇。
有人言这位准驸马李复瑾表面草芥出身毫无后景,实则却是罪臣之子,只是碍于身份低贱无法公然,故只能以平民之身示人;也有言其实是那号称貌可倾国的定国公主,实际仅是位貌如无盐的丑女,宫中偶遇动了心念,于是仗着自己的显贵身份百般纠缠,这才达成了心念。
林林总总的风言百般,亦被诠释出各种或传奇或荒诞的版本满城流传,却无一可被证实真伪。几番争议不下,群民的好奇心也被吊得愈盛,终于在公主仪驾出城祭祖时涨至顶峰。
二十四日,依凉北一带的婚俗,慕容念特准驸马李复瑾出京祭祖,定国公主慕容素相伴跟同。
炎夏的云州赤日当空,却丝毫抵不住城民猎奇的心情。上千人组成的仪队驶出皇城,仪仗之华令人观止。当公主所乘的车辇出现时,围观的群中几乎冲破围队,恨不得贴上去一窥公主真容。
慕容素隐身于精致的纱辇内,轻纱微掩,影影绰绰,映出女子妙曼的身形。虽望不清容貌,可见型已教人心怜。而车辇的一侧,一路策马相护的男子笑意盈盈,满面喜气,正是驸马李复瑾。
瞬时间所有离奇的风语自行飘散。才佳貌俊的才子与风姿绰约的公主,郎才女貌,才子伊人,无疑实至名归。
直至仪队出城,至云州北侧的一处山地停步。因李复瑾在凉城已无亲属,故仅朝北地方位施礼膜拜,焚香奉酒,上供叩拜,方为礼成。
回程的路上,慕容素却忽然下令改道,令仪队先回,仅携了李复瑾与几名近卫折路去了另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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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的北面坐落着一处处小小的村落,沿途夹杂着些许树丛草林。此处田丰水美,土地富饶,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种别样的恬淡安静。
在这一带策马兜兜转转许久,绕山越林。越往深处散落的村落逐渐零星,人烟也愈渐稀少。路途有溪,水色清如璧玉,沿着溪水一路前行,一路的景秀也越来越繁杂。
直到踏水行过一处深幽的两山夹道,再往西一转,眼前的一切便都不同了。
古雅的屋苑似是凭空出现的,隐在山间田野深处,大有种与世隔绝的味道。不同于普通民家的灰瓦土墙,苑中屋瓦俱全,主次坐落分明,并无倾颓之势。只是廊柱的漆色已然残淡,苑内杂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