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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素喝着茶,静听李祁景述说完朝中的近况,一直垂着眸沉默。有些讶异于她的表现,李祁景忍不住问道:“你不开心?”
她抬了抬眼,手中把玩着茶盏,笑得很勉强,“没有。”
看神情却完全不似,李祁景凝神观察,“我还以为现在的结果,你会很高兴,”瞳眸暗凝,他的话语停了停,语气稍显莫测,“毕竟乔氏对你而言,除了立场,还有私怨。”
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她神态平静,“那些——早已过去了。”
“那你就不在乎乔家会是何下场?”他还是不能懂,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慕容素反而笑了,似乎听闻了一个笑话,只是笑容却没什么笑意,静静撂罢了茶盏。
能是何下场?朝臣重罪,若幸无非罢职贬庶,流放为奴,永生不得其恕。若是不幸,也便是举族受牵,落得个几族诛连。
她叹了一声,慢悠悠站起身,“冤冤相报,我所疾憎的人已有了该有的惩罚,我已经不恨了。”
他怔了怔,还未曾开口,已听她继续警醒道:“王爷还是尚关心些正事吧。比如,箭杀乔泽的凶手——”
乔泽既不是她所杀,亦非他背后下手,那么这暗局背后,便是必有一人正清楚凝视着这一切。她本猜测是梓姐姐所为,但暗下递信交涉,才知自从集雅轩过后,辰渊阁便再未插手淇乔之争。
那么……会是谁?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无论对她还是对李祁景,都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他既可在局外独善其身旁观一切,又悄声出箭暗中相助,便可一朝颠覆局势,反向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祁景的目光暗了暗。看来……
再抬起头,方才还在身前的人已经走远了。望着她的背影,李祁景莫名有些诧异,却说不出诧在哪里。
她……似乎有心事。
·
回到汝坟殿,慕容素的脚步逐渐缓下来。
院中水石相依,河道暗流,曲池碧水间浮着些许枯败的荷叶。她没有进殿,立在院中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荷池,久久地陷入沉默。
眼前的场景仿佛变了,化作一片清野荷田。无数荷叶连延成荫,随风波动,形成一大片碧色清海。温柔清丽的女子赤脚立在田间,拨藕采莲,笑语如珠,蕴着夏光般的明媚。
……
“你是谁家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
“你叫什么?苏苏?”
“我叫白芷,你可是饿了?”——
……
…………
白芷啊……
慕容素涩涩地闭上眼。
她在她最落魄、最走投无路时遇见了她,又救了她,将她与小枫安顿在自己家。那时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便连生存都是个难题。
“苏苏这么美,怎么总不爱讲话?”她为她绾齐了长发,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又为她在鬓间簪了朵铃兰花,“你是城外来的难民吗?除了弟弟,可还记得别的家人?”
她怔了怔,眼眸一瞬垂下去,她立即又道:“没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和小风的姐姐,我和爹爹是你们的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
就是你的家……
她给了自己和小枫一个家,可是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又是什么?
她教会她劈柴,教会她打水,教会她煮饭缝衣,采桑烹茶……一切生活技能。她还曾带她一起去城中谋生,几番辗转,终在右相府落定。本以为至此便是苦尽甘来,谁想这才是一切祸端的根源——
乔泽对自己见色起意,几番迷诱未果,终于恼羞成怒,欲要强行抢取。白父为了替她出头,惨遭乔泽差人打死。白芷带着她左藏右避,终还是到了末路穷途。
“苏苏,你听我说,他们如果要问,你就说你叫白芷,叫白芷!知道吗?”
“你先不要回云水村了,带着小风去外面避一避。”
“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相信我!”
……
可是她却骗了她。
乔泽以为她是白芷,怒气冲冲前去云水村寻找“白芷”,找到的却只是这个秀丽娇弱的民女。等她再回来,一切已经晚了。她受尽了折磨,睁着眼惨烈死去,死得狰狞而不甘。
四周的空气似全部抽离了,慕容素张开眼。她面无表情,面庞却忽地有泪滑坠,慢慢滴落。
……
白芷姐姐,乔泽已经死了,乔家没了,你和白父的仇已经报了。
在天上的你们……终于可以安心了吧!
可是……
我不开心——
铺天盖地的难过疯狂翻涌,熨烫了胸臆,痛的令人无法呼吸。
那些她身边出现过的所有重要的、对她好的人。那些所有来过又失去,让她再也无法抓住的人……
即便这些始作俑者千刀万剐,又如何?即便死过万千次,又如何?
——那些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
香醇的酒香腾空弥漫,悦耳的丝弦妙曼灵动,宫灯盛绽,场中歌乐升平,冷袖殿舞,一如来时一般繁盛。
这一场夜宴是为代国拓跋兄妹送行所设——数日前,代国帝王拓跋宏遣史来报,声称代西之地战事紧迫,急需厉焰军遣兵施助。代国厉焰军出军严苛,必需领兵者完整虎符文书调兵方可调遣,故,代帝亲令拓跋冶速回代国,亲率厉焰披甲前线。
拓跋冶在接过信旨后便向李复瑾奉上了回程请书,他此行已过数月,原本是为借兵而至,奈何期间凉国朝内事端频发,不想竟搁置这般久。李复瑾为表愧意,特调北境五万军队借予代国,以助代国此番伐夏。
宴席设得匆忙,却并不简陋。许是受了先前右相风波的影响,此番开宴并未邀过多朝臣,仅有少许重臣出席。为着热闹,李复瑾特许了宫妃参与,置在殿席旁侧,远远地衬着宴景。席间谈笑宴宴,李复瑾及众臣以酒相敬,拓跋冶礼貌回礼,多是些恭愿的虚词。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望着歌舞,几乎不曾主动出言,看不透心中所思。
慕容素没来。借着病辞推却了宴请,连面都吝啬一露。这令拓跋茗颇为失落,一场宴席下来极少发言,只恹恹伏在拓跋冶身侧吃些酒菜,连歌舞都无暇欣赏。拓跋冶无奈,再三警告她不得妄纵,也便任由她心性而去。
宴席进行了近两个时辰。待夜色深浓,已至尾声。正襟危坐许久,拓跋冶有些疲倦,只等歌舞完成后执礼退席。战事急迫,他连夜便要启程回国,一刻都无法耽搁。
“陛下!”
谁想就在这时,殿外却忽有一道疾声而至,扰破了宴席。
“禀陛下,罪妾徐韶冉,求见陛下!罪妾有要事相禀。罪妾斗胆,要状告宫妃白昭仪——!”
第114章 揭发
慕容素借辞推却了送行夜宴,本是想避开与拓跋冶临面,谁料竟会半途生出变故。她听说了宴上的风波,诧异之余,竟莫名有些钦佩起徐韶冉的胆量。
按照线人所提供的讯息,徐韶冉此番以身犯险,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一击置她于死地。她以性命做筹,面圣揭发而今的昭仪白氏并非自云水村而来的民女白芷,其真正的身份,实则,是前朝大燕国的定国公主。
这个消息无疑是枚重磅□□,一刹惊诧了在场所有朝臣。即便她并无实据,凭这一语也足以在众人心上埋下一颗疑忌的种子,无论是与否,只消这阵波浪翻掀,凭借大凉对前朝的忌惮,便足可令她顷刻失宠,甚至致命。
徐韶冉本自去年祭典之事后便被废黜,早便是颗被弃的废棋。以她现在罪奴的身份,便是靠近内宫宫门都绝无可能,更不消说是同如今这般只身闯告圣殿,想来必是受人指使。而那背后的指使者她根本无须猜测,粗略一思便知是谁。
淇玥。
慕容素不禁冷哂,在琉画的侍奉之下着好宫妆流裙,静步前往宴席。
进去的时候,殿上正是一片凝寂,李复瑾的声音方好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你说,白昭仪乃是大燕的定国公主?”
她静静停住脚步,立在殿门外一尺的地方,凝视着殿中的动静。
“是。”徐韶冉跪在殿下,一身素服破烂陈旧,背脊挺得笔直。她答得毫无犹豫,语气更是肯定而决绝。
“你有何证据?”李复瑾面无表情,席案的手却已逐渐无声收紧,死死盯着殿下的人影,“你可知,御前妄言,是何罪名?”
位于侧席的拓跋冶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视线一瞥,望到了殿外一道半隐半现的身影。
李祁景亦眉目深蹙,紧盯着殿中央的徐韶冉。
“回陛下。”徐韶冉俯首道:“罪妾曾亲耳听闻白昭仪与那汝坟殿中的公主婢女交流,罪妾绝无妄言,尚请陛下佐证!”
殿堂中静了一静,一声嗤笑蓦地从旁传出,正出于沈妙逸的口中。她冷讽道:“既是交谈,那想必是秘辛之言,怎会轻易教别人听去?你既言之是亲耳所闻,那先不言白昭仪所谓何人。你私闯宫妃寝殿,又该当何罪?”
徐韶冉的面容略一僵白,一瞬瞥过目光,冷冷回视沈妙逸,“罪妾本就是戴罪之身,何惧罪高一等?只是罪妾无能,万不能眼见前朝贼人伤及陛下,陛下明察!”
沈妙逸冷哼一声,方要再次启口,却教一侧的淇玥捷足先登了,“陛下,无风不起浪,这罪妃既敢冒大不韪独闯圣殿,想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方才她不是说汝坟殿正有一名那前朝公主的婢女?陛下召那婢女一问,岂不便知?”
李复瑾的目光微微一冷,不待开言,一旁的李祁景却忽地笑了,率先出语,“皇妃娘娘可真是会说笑,那宫婢既是前朝之人,倘若白昭仪当真为前朝公主,那宫婢还会叛主不成?”
淇玥冷冷瞪过去,“大凉司刑监酷刑无数,以命相逼,何怕她吐不出真言?!”
“娘娘真是狠心。”沈妙逸冷笑,面容却没什么笑意,语意嘲弄,“也不知以命相逼,是能逼出真言,还是屈打成招的谎话更多些!”
话毕她长眸一瞥,直直视向殿中的徐韶冉。话语含沙射影,直望得徐韶冉心头一悚,立即高声道:“陛下,罪妾之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察!”
“怎的这般热闹?”——
一声清音淡淡传入,带着三分笑意三分冷谑,令众人微的一讶。
淡蓝的宫裙自殿口轻划,步履淡泊而镇静,正是慕容素。
拓跋茗眼前一亮,一瞬忍不住呼出声,“白——”立即被拓跋冶制止,而后侧首望向她。
径直行至殿堂正中,自徐韶冉身侧站定。慕容素毕恭毕敬地一礼,“臣妾,参见陛下。”
徐韶冉一瞬怒斥道:“定国公主!你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定国公主?”慕容素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根本听不懂,旋即又笑了,道:“方才听闻徐充容声称我乃前朝公主,扬言不忍见前朝罪人伤及陛下,那本宫反倒想问陛下一句——敢问陛下,臣妾入宫两年,可曾伤及陛下半分?”
殿堂之上,李复瑾的目光极为复杂。静静凝视了她许久,平声开口,“没有。”
“你这是狡辩!”徐韶冉冷怒道:“你现在自然不曾,可谁知未来怎般?你既是前朝公主,谁知你接近陛下有何用意!”
她笑了,笑得悠然绚烂,只是面色却显得有些虚苍无力,话语不掩嘲讽,“倘若本宫真是那位燕国公主,那陛下便是我倾国灭族的仇敌!本宫自入宫起,有无数的机会动手,若本宫真是,又为何不曾动作?”
徐韶冉怔了怔,渐渐的有些慌了,厉声道:“那你敢否令那公主婢女前来对质?”
似揪住了一株最有利的证据,她冷冷笑,“我亲耳听闻你与那宫婢深夜交谈,她口口声声唤你公主,这些,你可敢认?!”
慕容素漠哂,“那婢女与本宫同居汝坟殿,平日自然不免交涉,你何以断章取义?再者言之,那婢女身份特殊,连陛下都有几分顾忌,尤其是你想召,便能召的——?!”
凛冽的气势极慑心魄,徐韶冉一愕,势头立即削弱了。众人心知白昭仪一向难欺,可却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言辞凌冽,不由皆怔住了。
旷大的大殿陷进沉寂。咬了咬唇,徐韶冉心头一横,猛地叩首,“陛下!白昭仪辞锋凌厉,罪妾无法反驳。罪妾只有一句,白昭仪真乃前朝定国公主,求陛下查辨!”
高位之上,李复瑾的目光深邃如渊,渐渐抿起唇。
诡异的默然无声蔓延,逐渐在殿上形成一片凝冻般的冷寂。他定定凝视着殿下的那道兰影,无数情绪在胸膛化开,酸涩难辨。
她……
究竟是……
——“咳!”
忽然一道咳音破了凝默,众人错目望去。
“不过是验证白昭仪是否为定国公主,何须这般麻烦。”
出声的竟是一直旁观的拓跋冶。
迎着所有诧异古怪的视线,他懒散起身,目光一巡殿上众人,最终落上了慕容素。
他静声道:“本宫不巧,曾在数年前与定国公主偶临一面,一探,便知。”
·
慕容素在凉宫两年,自问如何艰难的险境,即便是此刻立在这殿宇中央被群锋所指,也不曾有过多少紧张。却拓跋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