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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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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沾了些汗渍的手掌心摸索在衣服上擦了擦,刚刚放下来,就被她准确的抓住,说:
“乔景延,我们早点回去吧。”
乔景延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路走出来,直到出了酒吧,有些寒意的风刮过乔景延的耳边,他才蓦然的回过神来,手指还是被她拉着,一直温暖的握住,他顿时察觉到,自己并不是做梦和幻觉。
——
第二日一早,乔景延刚刚起床,云暖用满怀期待的语气和他商量:
“你不是想去香水工厂看看,今天想出门吗?”
乔景延立刻点了点头,很快就听到她用有些期待的声音告诉他:
“我会陪着你去的。”
就这样,今日一天的行程,变成了去香水工厂参加和体验,茉莉花节刚刚过完,小镇上的游客并没走光,有人也选择和云暖一样,来香水工厂参观体验。
乔景延嗅觉灵敏,仅仅只是抵达工厂,就能从周围感知到擦着各种香水味的人群。
有的刺鼻一些,有的却是高贵和冷艳感十足的味道,也有小孩子站在乔景延身侧,好奇的问介绍人员这是什么香料。
很快,云暖便从工作人员哪里拿来几张试香条递给他:
“你看看能不能辨别出这几种调香最常用的香料。”
乔景延的鼻子本就灵敏,加上之前就有不错的化学基础,这些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都不需要云暖加以引导,很快就把这些味道全部辨别出来,他们身侧跟着的工作人员因为乔景延的反应吃惊道,面面相觑的看了好一会儿,又和乔景延说,他可以试着搭配出自己想要的香水。
可是对于这一方面,乔景延便束手无策了。
单纯的去猜测某一种香料,并不能算的上是什么独特的技巧,但想要把这些看似复杂的香料组合成新的味道,少了旁人的指点,他实则一窍不通。
他索性求助旁边的云暖:“你喜欢什么味道?”
云暖说:“樱花。”
不仅仅喜欢百合,春日里飘散在微风里的樱花味,更深入云暖的内心,用这抹味道作为斗香大会的主味道,显然有一些借用云暖“樱花小姐”配方的意思。
他徘徊在各种各样的试香条面前,一闭上眼睛,想起来的便是关于和云暖一起经历的种种。
那是一种,熟悉的,活泼而热情的味道,这抹味道并不是樱花那样清淡干净,而是应该透着希望和阳光,使人有一种努力向上的希望。
他希望这抹味道,是专属于云暖本人的。
他闭着眼睛思考了很久,并未从几百张试香条里挑选出一个味道,后来再睁开眼睛。乔景延心里便有了个具象的味道。他问身侧的工作人员:
“有柑橘吗?”
他想:象征着活力满满而又满怀希望的柑橘香味,正是认识云暖以来,最完美的一个味道诠释。
这仅仅只是他准备调制出一款可以用在斗香大会上,站得住脚跟的开始。
后来追寻到关于这款带着柑橘味香水的搭配,在挑剔的乔景延心里,再没有哪一种香味再入得了他的鼻尖。
这一整天,两个人在香水工厂呆了五个小时,最终只定下香水的主味道和名字,其余的配方,便是借由云暖的学习经验,增添了百分之三的广藿香和百分之十的玫瑰。
云暖并不能闻出这几种味道初次搭配出来的味道,只是看乔景延握着试香条沉默了许久,问他:
“怎么样?”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沉默了许久:“没有阳光和温暖的质感,像个没有灵魂的东西。”
能有幸成为调香师的人,一定对生活观察细致入微,是化学师,是艺术家,是诗人。云暖明白乔景延形容的这种感觉,想要香水有“灵魂”,是因为他心里有了一位想要给她调制香水的人,而这个人的灵魂,便是这抹香味存在的理由。
他把所有关于脑海里与云暖有关的画面都记下来,阳光,大红裙子,浅蓝色的丝巾和顺直的秀发,他拉着她手时掌心干燥的触感,应该被柑橘味道赋予香水意义的这个女孩子,应当是个活泼温暖而细腻的人。
但一切在乔景延的脑海里变得无比细腻,像是分子一样的化解之后,乔景延才突然间明白过来,云暖当初为何要说,调香师和绘画不一样。
这并不是一个像是绘画一般,想象得到,就一定能够绘画出来的东西,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有一个无法形容出来的气味,这种气味还同时需要有质感和触感。
乔景延思考了一整晚上的结果,只保留了广藿香和柑橘,象征浪漫和热情的玫瑰则被无情淘汰。
云暖看她一无所获,第二天一早在带他去香水工厂之前,和他说起了自己笔记本里的内容,那是她入学香水学院这些年的所有感想和记录,以及“樱花小姐”无数次的失败配方,她只能给与他一些工作上的搭配建议,和他提到:
“钱茵的风格并不是多变的,去年的毕业作品,就是广藿香加玫瑰的经典组合,但这种味道很常见,并不出彩,不求盖过钱茵的香水,只要持平,她便会退缩。”
云暖显然很了解钱茵的脾性,尤其是当乔景延提出要代替云暖去出席斗香大会时,钱茵其实已经输了。
输给了乔景延这个门外汉是意料之内,被乔景延这个门外汉打了个平手,却不是她的水平发挥,她同样也是心高气傲的女生,这场斗香大会,至少是从这几年的经历里学到了许多宝贵经验的。
云暖虽然在他的身侧指点,却什么忙也帮不少。
哪怕乔景延掌握着不少化学知识,第二日的调香结果同样不尽人意,他带了样品回来,准备细细研究。
这两日云暖虽然一直陪伴在他的身侧,却因为无法提供什么有效的帮助和建议,不过是浪费时间,回来去集市的时候,乔景延主动提出了建议:
“你送我去香水工厂以后,就可以自己去外面散散心。”
云暖没有什么课外活动,被乔景延准假也不知道去哪里,无奈的耸肩:
“我平日里也就只去学校,呆在宿舍或花田,不然我回来帮你洗洗衣服?”
“我自己可以洗。”
乔景延不好让一个女孩子帮忙洗衣服,婉拒以后,顺手把那瓶香水小样塞到衣兜里。
云暖知道他这个大男人眼里的小尊严,带着他穿过热闹的集市,挑选了不少菜,准备好好犒劳犒劳这几日努力学习的乔景延。
回来的路上,乔景延又和她讨论起香水的配方,问她:
“你还记得鸢尾花的味道吗?”
云暖记得上百种天然花卉的味道,点了点头,乔景延提出一个设想:
“明天我加上鸢尾花和茉莉试试。”
这几日两个人之间茶余饭后的问题,全部围绕着乔景延自己调配的新香水展开。往往一讨论起来就是几个小时,直到露西太太家门口,云暖又见到钱茵和她的朋友们,这个话题才戛然而止。
云暖原本不想理会,倒是钱茵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喊她:
“云暖,你们准备去参赛了吗?”
云暖点头:“我会去的。”
钱茵看云暖脸上镇定自若,甚至也从不暴露自己嗅觉失常的问题,便直接拿出一瓶香水,当着云暖的面喷了一下,她看云暖毫无反应,便直接问她:
“你是不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连自己调制的第一瓶香水味道,都嗅不出来?”


————
钱茵的这句话,像是一张拉满了弦的弓箭,嘭的一声,压断了云暖身上最后一根稻草。
钱茵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失去了嗅觉这件事情的?
云暖看着面前的钱茵,见她手上故意握着用普通香水瓶盛装的香水,开口道:
“所以你拿着我的战利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又有什么用呢?”
钱茵身侧的小姑娘尖酸刻薄的哟了一声,笑起来:
“我说为什么你会被劝退,最后只选择休学,你以前总是在学校里出尽风头,总是什么好事和名额都轮不到我们,现在你失去嗅觉的事情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大家都惋惜你,派我们来探望探望。”
云暖面不改色,挑眉:
“你是狗吗,那么容易跑腿的?”看那姑娘被他一句话堵死,她又趁势:
“也对,狗鼻子很灵,形容你正合适。”
云暖嘴上得力,身体站的越发笔直,从钱茵手上抢过那瓶香水,摔到地上:
“拿着我的香水来耀武扬威,我都觉得恶心。”
自从知道自己嗅觉失常,云暖的脾气就一直都不怎么好,这下被人戳到了痛处,索性把一贯宽容的态度放在一边,看着钱茵:
“你要知道,我既然选择了休学,就有回去学院的一天。”
钱茵曾经在云暖身侧当她的小跟班习惯了,眼看她抢走她拿来刺激的香水二话不说就摔碎,不敢动手,只告诉云暖:
“我只是来告诉你,今年参加斗香大会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劲敌,你既然选择去,就别临时退场。”
乔景延对这句话最有发言权,他往前走了一步,和面前的钱茵说道:
“参赛的是我,陪同参赛的是云暖,钱小姐不是连这种关系都分不清楚?那么害怕的跑来提醒,是觉得心虚,连我也赢不了?”
乔景延的激将法倒是成功激起钱茵心中的怒火,他见这男人虽是个盲人,却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堵在心里的一口气发布出来,云暖趁势拉着乔景延进屋,最后提醒她:
“你好好准备,别到时候连自己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自从中午和钱茵在门口见过,回了房间的云暖的话就明显少了很多,显然她对于不少人知道她嗅觉失常这件事情很在意。以往两个人晚饭过后总是要和楼下的露西太太说说话,今日云暖倒是睡的很早。
乔景延睡的很晚,他仍旧不满意想要为云暖搭配的第一款香水,拿着试香条嗅了很久,始终毫无灵感。
这对半路恶补的乔景延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后来乔景延睡到了后半夜,突然间被从房间里传来的细微声响吵醒,有人在翻她桌子上的实验配方,他心弦紧扣,直到闻到云暖沐浴之后的体香,这才明白是云暖来他的个房间拿东西。
他临睡之间就把香水放在书桌上,还有一些用盲文记录的方程式和配方。云暖显然是不懂盲文的,她应该只是来找香水,可是这人却一直站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屏住呼吸,安静的侧着耳朵辨别,直到听到实验的香水瓶被人打开的声音。
她的嗅觉已经失常,这是准备要做什么?
后来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她的邻居苏珊的话,马上爬起来,夺走她手里的香水。
云暖抹了香水的指尖还未塞到嘴里,突然间被站起来的人吓了一跳,一抬起头去,便看都那双隐没在月色下的深邃眼眸,那个人握着瓶子,问她:
“你疯了,是准备让味觉也失常?”
他从未见过乔景延发什么大的火,被这人紧皱眉峰,抿着薄唇的呵斥模样唬住,愣在书桌边,许久都没有说话。
乔景延看不到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知道自己说话语气很重,却不是真的怪她进他的房间翻香水,他猜测她肯定又哭了,语气一瞬间就软下来,问她:
“哭了?”
云暖原本还没那么强烈的欲望,突然之间听到他声音软下来,被那声温柔的询问刺痛了眼睛,委屈又不解的和乔景延说:
“我不会输给钱茵……”
争强好胜的云暖,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泣不成声,乔景延和她面面相觑,听闻她从用手捂住嘴,从指缝里不甘心的挤出一段话:
“到底为什么会消失啊?”
对于突然之间消失的嗅觉,她的这句话像是从深渊出传来,始终无法接受,已经成了废物的自己。她哽咽着,不知道是和乔景延说,还是和自己说:
“一点都不公平,我无法用我的鼻子去观察香水,也没有办法辨识到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味道。”
“我不想就这么认输,妥协和放弃啊。”
“我知道总有别的方法可以行得通。”
面对女孩子沙哑着嗓音,无助又绝望的呐喊,乔景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开,如果这就叫做同病相怜,那就如同看到曾经那个自己,问为什么世界里所有的颜色都消失了,我的太阳什么时候才会升起来。
云暖觉得这个世界一点儿也不公平,荣华富贵也比不过一颗想要努力去追求梦想的初心,正因为总是不停的行走,人类才能拥有独立的魅力和个性,才能变成独一无二的自己。
香水是她证明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和目标。
如果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她怎么舍得放弃原本就一直热爱的事业。
“乔景延,要我承认我这辈子都不在触碰香水,我做不到。”
她把乔景延当成最好的朋友和倾诉对象,捂住嘴巴,小声的呐喊出心里那些压抑的不甘心和委屈。
月色下云暖的身影,被月光映照在墙壁上,缩成一个微小的圆点,她颤抖着肩膀,看着面前看不到她面容的乔景延,说的无助而绝望,不甘心,不想放弃,不想和喜欢的事业分道扬镳,这就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的所思所想。
她泣不成声的哭诉着,像只可怜而有卑微的小虫子,后来,一直听她说话的那个人突然之间走上前,抱住了她。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宛若阳光一样烘干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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