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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戏剧巧合在某日他俩出游时遇上算命先生时,终于达到了□。
那天天气晴朗,他俩决定去郊外赏腊梅。那边有个小小的寺院,传说院中有位算命奇准的大师,每日只接待三十对游人,当然收费也不低。他俩在被忽悠的时候犹疑了一下,终究退却,生怕听到不中听的言论,但仍是恭敬上了香。
结果与迟诺一起在寺外的农家饭店吃饭时,却有位装模作样的算命先生缠上了他俩,说与他俩有缘,非得给他们算一卦不可,不准不收钱,准的话也只要随便给一点。
那老先生像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更神奇的是,他随口说了一些事,诸如,陈子柚这一年春天遭遇了大痛,诸如,迟诺的出生地点在海角天涯,虽然含含糊糊,但竟然都蒙对了,倒让人生出了几分兴致。
起初他十分靠谱,说的话也在理,又把陈子柚的个性夸得天花乱坠,把她的未来讲得繁花似锦。虽然不相信,但总是中听的。不多久后,他请男士稍稍让开,随后便信口开河,神神叨叨,劝诫陈子柚不要被假像迷惑,不要被偏见蒙蔽,又指桑?槐,称她准备依靠的那人绝非良人,心胸狭隘,行事阴险,要她万万擦亮眼,诸如此类。
他说话声音虽然低,却又正好能让站在几米外的迟诺听见。当他越说越过火时,陈子柚几乎坐不住,她瞄一眼迟诺,腾地站起来:“就到这里吧。”
那老人伸手去拖她的袖子:“别啊姑娘,我正说到关键的地方。”
迟诺过来迅速用胳膊格开他的手,那老人夸张地向后闪了一个趔趄,陈子柚差点儿要伸手扶他。
待那人站稳,迟诺沉着脸,压低了声音说:“那个脑子有病的女人给了你多少钱,我三倍地付给你。现在请你滚开。”他那一个“滚“字说的很硬,还顿了顿,显然并不常说这个字。
两人之前一直很开心,这事多少扫了他俩的兴。
出行时天气甚好,回去却飘起了小雪,天色阴沉,车开不快,又刮着风不能开窗,两人都不作声,只有空调的低鸣声与时断时续的电台声。车内气氛沉闷无比,气压似乎越来越大。
陈子柚感到应该说句话舒缓一下气氛。她尽量用一副轻松的口气说:“咦,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受苏禾指使来捣乱的?难道你也会算命?”
她话刚出口便知道弄巧成拙了,因为之前好像谁也没提苏禾,而她想当然地认定,能把做这种荒唐可笑的事做得这么正经的,一定是她。
果然,迟诺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是苏禾?”
陈子柚勉强笑了笑:“我认识的人女性里,数她最讨厌我,我想不出还有别人。”
迟诺大概也意识到太冲动,放柔了口气说:“其实她是跟我有过节。刚才她就在那寺里,你大概也看见她了吧。”
陈子柚知道这是迟诺在给她台阶下,她本想顺水推舟地应一声“是“,但随即转念,这莫非是迟诺试探她的手段?
她到底不是个好演员,以前与迟诺相处时又不曾这样小心谨慎过,犹豫之间就有些不知所措,恰好此时有手机铃声响起,她暗叹这电话来的及时,立即低头翻包,打开拉链后听得迟诺接了电话,方才反应过来,刚才根本不是她的电话铃声。
她听得迟诺口气淡淡地简单应付了几句就挂掉了那通电话,只觉得窘上加窘,倒像她犯了什么错一样。
迟诺继续无言地开车,车内的空气比先前更闷。
陈子柚一心一意地低头搅着手袋的带子,听到迟诺的声音徐徐缓缓地从耳畔传来:“子柚,你本不用装的这么辛苦。苏禾应该早就找过你了吧?之前我大大得罪了她,按她的个性,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她继续低着头。迟诺说:“其实,我一直在等,等你来质问我,就像你跑去质问江离城一样。那天,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去质问他是否与刘全的死有关系这件事吧。”
陈子柚抬头看向窗外,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他,只是窗上仍映出了他的侧脸。
她还是沉默着,迟诺又讲:“你不是个好演员,你一直都只会演你自己而已。你装得这样若无其事,但是看我的眼神却早就有了变化。其实,我宁可你来质问我,至少我能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可是你不,你只藏在心里。我都替你着急,想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对我宽容至此,信任至此,还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完全不介意?”
这算不算反咬一口,倒打一耙?陈子柚此时心底倒一片澄明。她深吸一口气:“那好,我来问。刘全是不是你指使人撞死的?”
“我不能说与我无关,但我没打算让他死。”
“你真的与苏禾谈过恋爱吗?”
“我们相互利用了一场,然后一拍两散。”
“盛世最近有很多麻烦,是你在幕后操纵的吗?”
“我以为,那只是商业竞争与行政干预产生了一点冲突。”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设法干预他的商业竞争,是为了你家,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我?”
“你希望是哪一种?”迟诺冷冷清清地问。
迟诺那种从未在他身上表现过,但是陈子柚却相当悉的态度与口气,激发了她的口才。她沉静地说:“你的动机不是我能左右的。如果你是为了你家,我不敢有意见,只会奇怪,因为他根本动摇不了你们什么。如果你是为了你自己,我的个人意见,也许你可以做得再好看一些,更公正一些。如果你是为了我,“她又深吸一口气,“我和他的债务已经算清,早在你进入我的生活以前,所以,现在他不欠我什么。你若是怜惜我才去对付他,没有必要,我现在很好。但是,如果你是因为你咽不下这口气,你不能接受他在你之前曾经与我有过那样的关系,所以才想要报复,我没办法阻止,但我会觉得遗憾,因为这应该算是你对我的不完美的一种心理投射。”
她第一次在迟诺面前说了这么长的话,并且态度坚决。迟诺沉默了很久,久到陈子柚以为,这个话题应该就这么结束时,听到迟诺的声音低得如自言自语:“原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只是一个医学概念。”
陈子柚仿佛没听见那句话。一路上,迟诺再没讲话,她也不出声。
他们的车开进闹市区,当前方又亮起了红色交通信号灯时,迟诺停下车,眼睛盯着跳动的液晶数字。陈子柚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一声不响地下车就走。身后迟诺似乎喊了她一声,她也没回头。
此时正是交通最繁忙的时段,交警无暇顾她,只愤怒地朝她指了指,她朝那年轻交警嫣然一笑,转身走入地下通道。
陈子柚没跟自己过多地纠结。她什么也没想,不去想她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与迟诺翻脸居然是因为江离城,不去想他激怒她的那个词组的具体含义,不去想以前,也不去想以后的事。那座长长的地下通道像迷宫一般,有很多个出口,她在地下商场里逛了很久,一直走到下一条街。
她并不指望迟诺来找她,而且路上塞车严重,他也根本没法找到她。
陈子柚买了几样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山寨品,买了几件她绝对穿不出门的又暴露又俗艳的衣服,为了装这些东西她还买了一个大得十分夸张的包,她将包背在身上朝镜里一望,镜中的自己就像一只细手细脚的蜗牛,而那只大大的包是她的壳。
最后陈子柚回到了地面的商业街,找到那家最近狂做广告的新理发店去修剪头发。她自从剪短了发,就再也没留长过。
没想到剪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神出鬼没的苏禾施施然坐在她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对理发师说:“就剪那位小姐的发型。”
(下一段本是上章的,挪到这里来)
年轻的理发师把双眼睁张成圆型。因为陈子柚的头发此时正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型来。而且她们俩的脸型与长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在理发师强烈的建议下,苏禾总算改口,只要求他们把她的发稍修一下。
对面是一整面墙的镜子,她俩可以从镜中看到对方。
苏禾优雅地笑:“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
陈子柚面色僵了僵,从镜中看了一眼两人的理发师,努力地朝她挤出一点笑容:“是啊,真是巧。”
结果苏禾的头发比她完成得更快,陈子柚想甩掉这个麻烦女人的想法落了空,只能在众目睽睽下被苏禾挟持而去。当然,从表面上看,她俩是相携而去的。
在安静的包厢里,陈子柚尽可能平心静气,其实心中早就肝火旺盛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阴魂不散?”苏禾笑得很惬意。
“你究竟想怎么样呢?请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从没主动招惹过你是吧?
苏禾笑得舒展:“前一阵子,我家那位先生送我一个外号'白开心',据说全称叫作'损人不利己……白开心',是一本书里的角色。你觉得恰当不?”
陈子柚被她笑得发毛:“《绝代双骄》中恶人谷里的'白开心'?”
“哦,原来你也读过那本无聊的书啊。”苏禾抚掌微笑,“你瞧,像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你问我'为什么'又能问出什么答案来呢?”
离殇(3)
陈子柚无奈地说:“我承认,你有讨厌我的理由。可是你难道不认为我是无辜的吗?你与迟诺有恩怨,你应该去找他的麻烦;你与你丈夫有误解,你应该去与他沟通。我没有办法替你解决任何问题,你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结果呢?”
苏禾优雅一笑:“哦,你当然很无辜。你只不过是曾经令我'刻骨铭心'的前任男友的现任未婚妻,又是我丈夫的前任情人与现在的精神出轨对象而已。”
陈子柚无言以对。因为她发现,面对苏禾这种人,不管她讲什么,都有可能是自取其辱,不如静观其变。
但陈子柚的退让并没有换来苏禾的沉默,那女人无限轻柔又怜惜地叹一口气:“果真是个老实孩子。你应该反驳我说,你的现任未婚夫与我曾经有染,而你的前任情人呢是我的现任丈夫,所以你也有足够的理由讨厌我,我跟你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我跟你的'现任'丈夫才不是情人关系!”当那个字眼第二遍被她提及时,陈子柚忍无可忍地提高音量反驳。她话音刚落,苏禾便又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畅快。于是陈子柚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
她十分恼火,又无法发作。她本来也不是特别强势的个性,不习惯也不怎么擅长与人争吵。当然,她在过去几年中与江离城时时对峙,那是个例外,而且无师自通。
因为江离城的关系,她面对苏禾其实是有一点心虚的,而且因为苏禾是病人,她面对苏禾时很有顾虑,虽然那个女人,除了瘦一点苍白一点外,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比健康人更精力充沛。
恰有服务生送上浓汤,她端起试了试温度,一口喝下去。
苏禾流露出舞台剧式的诧异表情:“你现在倒不怕我下毒害你了?”
“你想毒死我,何必等到现在?”
“这可难说。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过得比我好。以前你已经够可怜,我害你没什么成就感。如今你春风得意,这时害你需要一点技术含量,又比较有趣。”她端起面前的汤,轻轻吹一吹气,抿了一口,又皱眉放下,“虽然一样的配料和做法,但总归是比不上原先的味道了。”
因为陈子柚并不回应她的自说自话,于是苏禾又讲:“你可记得上次我就是在这家店里喝汤?这家店原先的老板娘,煲汤功力无人能比。可惜没人再能喝到了。”
陈子柚这才意识到,这家店正是上回被苏禾的手下挟持来的那一家。
看到苏禾的面容似流露出一丝伤感,陈子柚习惯性地问了一句:“那位老板娘怎么了?”她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多余,其它场合她可以这样配合,但对方是苏禾,她哪有配合的必要。
“上个月过世了,癌症。那一天,是她最后一次亲自下厨。瞧,很多机会都是稍纵即逝。”
陈子柚怔了怔,想起苏禾的病,对她满腹的不满与不耐烦瞬间转成一点同情。她静默了片刻,放缓语气,诚恳地说:“我一直都该谢谢你的。'奇+'书'+网'无论你为了什么,总之帮过我好多次。你是个好人,好人会一生平安的。”
苏禾不可思议地问:“好人?你这是在说反话讽刺我吗?我生活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做坏事和缺德事:谁的老公有了新爱的别人了,我总是想方设法要让他老婆知道的;谁家姑娘被遇上擅长花言巧语的优质男人了,我是一定要打破她的美梦的。还有,凡是招惹过我的人,令我不舒服的人,我也是一定要让他更不好过的。”
与她沟通如许困难,陈子柚本来就无心应战,早生出临阵脱逃的念头。她只作没听见刚才那番话,站起来说:“谢谢你的汤。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苏禾又笑了:“这个时间,这条路段,这么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