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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之人自他走到韦长欢跟前,就已悄悄地关注着这边的情形,施浪少主说的这话,声音不小,刚好一字不漏地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众人皆是一愣,接着便是等着看好戏的神态,施浪诏首领大为惊惧,喊道:“施千!你在做什么!”他起了身,对南诏王与韦长欢拱手一礼:“小儿顽劣不懂事,还请诏王与神女……”
“好啊。”施浪首领话音未落,韦长欢忽然浅笑着,对施浪少主道了声好。
施浪少主闻言喜上眉梢,笑的形容更加猥琐:“那……啊——”
他还尚未来得及惨叫,已被赤灵冰焰烧成一摊灰烬。
“施千——”施浪首领踉跄着跑过去,跪在地上,捧了一把地上的灰烬:“我的孩儿——”
可他满含恨意的目光,对上韦长欢那双清冷的眸子时,忽然地泄了气势,低下头来,攥紧了手中的灰烬,敢怒,却不敢言。
倒是施浪诏一位华发苍颜的长老还有几分胆气,拄着拐杖自席间站起,指着韦长欢,梗着脖子,吊着嗓子道:“你蛇蝎心肠,滥杀无辜,难堪我南方六诏之神女!”
不用韦长欢开口,南诏王早已一记眼刀扫过去,指着那摊灰烬道:“此人不敬神女,挑衅南诏,放浪形骸,不仅丢了你们施浪诏的脸,更令我们六诏蒙羞,杀了也不为过!”
“你……!”施浪长老心中愤慨:“好一个南诏王,好一个蒙舍诏,无神女时,治下以徳义,如今有了神女,治下则用武威!”
“欸,我说施浪长老啊,明明是你们少主无理在先,你怎么敢怪罪起我们神女来?”浪穹诏首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见机出声道:“而且,退一万步说,方才可是你们少主亲口说的,愿意牺牲自己。”
施浪长老冷哼一声:“罗铎首领少说风凉话,她方才烧死的,可不是你家少主!”
“哼,”浪穹长老也出声呛道:“若我浪穹诏有这样的少主,我头一个容不下,利令智昏,满脑肥肠,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施浪首领自地上站起,冷冷地看着方才说话的那位浪穹长老,道:“我的儿子,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你若再敢多说一句,我定让你暴死异乡!”
“放肆!”南诏王道:“敢在太和城威胁本王的子民,施浪首领,是想去黄泉陪你那儿子吗?”
施浪首领看着坐上面色不善的南诏王,与他身旁不辨情绪的韦长欢,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去,深深鞠了一躬,头压得低低地的,道:“不敢,是我儿罪不容诛,可他是我施川唯一的儿子,我情急之下,这才……。”
“施千罪有应得,不过,本王念你中年丧子,你方才大逆不道之言,本王,就不追究了。”南诏王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朗声道:“将本王珍藏的那座纯金狮子像,赐给施浪首领。”
“多谢诏王。”施浪首领恭敬地跪下言谢,施浪诏的人,也都纷纷跟着跪下。
☆、肃慎围猎
三更火把五更狼嚎,转眼间又是两月过去,到了流火的七月,大火星日过一日地西坠,暑渐退而秋将至。
“走,岩秀,”肃慎铮之子肃慎索离拍了拍坐在石头上发愣的岩秀道:“我们去打猎!”
“我不去,你去吧。”岩秀道。
“今日是我肃慎氏一年一度的围猎,”肃慎索离道:“不仅林子里的野味任你打,漂亮的姑娘也任你挑,看对眼了就能领回家,你,当真不去?”
“不去。”岩秀干脆道,在石头上躺了下来,半盍着眼,穿过枝丫树叶射过来的阳光有些刺目。
“不行,”肃慎索离将他拉起来:“你一定得去。”
莺歌岭山峭壑深,古树荫蔽,野兽出没,镜泊湖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湖恶浪险,是以肃慎人皆成群结队地活动,夏季围猎是他们一年中最盛大的一场活动,以楛木为杆,以青石为镞,便是打猎的利器,他们肃慎人,自古就是白山黑水的主人。
不论男女老少,今日人人皆朝气蓬勃,跃跃欲试,聚在了不咸山脚下,最大的那片绿森林里。
女人们穿着轻便的布裙,长长的发辫披在肩上,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男人们身穿猪皮袍子,颈上和腰间挂着野猪牙串子,头上插着一根花纹夺目的虎尾或豹尾,看上去勇猛雄壮。
“呜——呜——呜——”围猎的号角响起,青壮年男人们握着腰上的弓,背着背上的箭,朝心爱的姑娘送了个秋波,便穿林入山,打猎去了,老弱者跟在他们后面。
岩秀不得已,被肃慎索离拉着,挤在一群青壮年之间,也跟着去了。
经过一个夏日的滋养,林中的野鹿、山猪长的膘肥体壮,领头的发现了野兽的足迹蹄印,沿着它,顺利地找到了野兽聚集的场所,青壮年人张开网,拉好弓箭,老弱者一边呼号一边搜索,山鸣谷应,声震原野,野兽纷纷惊吓的聚拢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围在一旁的人放箭结网,圈中野兽纷纷被斩杀。
岩秀也放了好多支箭,不过却不知自己到底射中了多少猎物,肃慎人的围猎更偏向于团体活动,大家的猎物都堆在一起,不像他以往在大豫的围猎,单独行动,比谁猎的多,以取乐为主。
惊天动地的围捕如惊涛骇浪一般汹涌而过,山林的一切又归于寂静。人们手拎肩扛,哼着小调,带着战利品走出密林,凯旋而归。
肃慎索离见岩秀自始自终兴致不高,心中一动,忽然兴起:“岩秀,你我,再往林子深处走走,猎一个大家伙回来,如何?”
“少主,再往林子深处去,可都是些吃人的猛兽……”不等岩秀回答,看着肃慎索离长大的云伯已出声相劝。
“欸,正是因为本少主与岩秀武艺高超,普通的围猎,无法尽兴,这才要去猎猛兽。”肃慎索离满不在乎道:“岩秀,去不去?”
“走。”岩秀道,脚下一跃,踏着树枝率先往林子深处去了。
“等等我!”肃慎索离喊道,马上跟了上去。
“这……”几位长辈有些微愣:“要是少主出了什么事,怎么跟首领……”
“走了走了,”青年人并没有这个顾虑:“少主天生神武,那位中原来的岩秀公子也武艺高超,不用担心。”
“就是就是,”那些未出声的也赞同道:“我们先回去,升起篝火,烤起肉,等着少主与岩秀公子回来!”
“走走走……”
林子深处,树木越加浓密,光线不明,一派深绿,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岩秀的自树枝上下来,在林子里慢慢走着,脚下踩到的枯枝与落叶悉悉簌簌。
“这几个月来,我见你常对着镜泊湖那头沉思,是不是在遥远的南方,有你的牵挂之人?”肃慎索离早已追了上来,跟在他身后走了有一阵子。
岩秀并未作答,依旧如方才一般走着,只是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郁色,不过,后他一步的肃慎索离不曾发觉。
“你这个人,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一天也不说几句话。”肃慎索离抱怨道:“还说与我年纪相仿呢。”
“小心!”岩秀忽然转身,猛拉了肃慎索离一把。
只见一只一人多高的的肥硕黑熊朝他们扑来,头圆身粗,锋利的前爪长且尖锐,张着大嘴,露出黄牙,粗浓的涎液如银丝般坠下,嚎叫着冲过来。
肃慎索离被岩秀这一拉,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大家伙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灵活地避开黑熊拍过来的利爪,拔出腰间短刃,狠狠地扎入黑熊腹中,黑熊仰头惨叫一声,震的山呼林啸,接着身子狠狠一甩,将肃慎索离狠狠拍在了地上。
“索离!”刚跃上黑熊后背的岩秀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喊道。
“我没事!”肃慎索离抹了一把贴在脸上的碎叶与泥土,敏捷地站了起来:“这头熊,定是夏日里吃的太多了,长了这么肥一层膘!”
“用你们肃慎特有的楛矢石弩来射它!”岩秀道。
“好!”
岩秀今日并未将昆吾刃带在身上,他自背后箭囊里抽出一只青石镞箭,用了十分的力气,往黑熊的后颈上扎下去。
“吼——”箭受不了那力道,楛木制的箭杆已拦腰断了,青石制的箭头整个没入熊身之中,黑熊吃痛地整个熊身腾起,以后掌撑地站立起来,抖动着身子,全身的肥膘翻腾起来,想把背上的岩秀抖落下去。
就在此时,肃慎索离松开手上拉的近乎满月的弓,青石箭呼呼破风而去,直至刺进了黑熊的咽喉。
黑熊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在地上剧烈而痛苦地挣扎抖动了会儿,便咽了气。
岩秀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道:“回去吧。”便往回走了。
“欸——这熊怎么办?”肃慎索离忙喊道。
“你杀死的,自然由你背回去,”岩秀头也不回道:“堂堂肃慎少主,总不会对一头死熊没辙吧。”
“你!”肃慎索离看看走远的岩秀,有看看地上那只硕大的黑熊,着实犯起了难。
肃慎族人见只有岩秀一个人回来有些吃惊,纷纷惊讶地看着他。
“你们少主在后头,”岩秀道:“他啊,猎了头黑熊。”
“黑熊!”人群中有人惊叹道:“少主可真厉害!”
“那,岩秀公子猎了什么?”说话的是个女音,岩秀循声望去,只见是个十六七岁的肃慎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编成两股鞭子垂在胸前,见岩秀望过来,有些羞怯地低了低头,才鼓起勇气眨着灵动的双眼看着他。
“什么都没猎。”岩秀淡淡道。
“主子,”雾隐自人群中挤过来,对岩秀轻声道:“主子你回来了!卢玄自白水传了消息回来。”她轻轻将手上的纸条递了过去。
岩秀不动声色地看了,道:“准备准备,明日启程,回白水。”
雾隐大为惊喜,道:“是!”便兴冲冲地去准备了,她自一来肃慎就呆不惯,可岩秀派她与卢玄他们一起回白水,她又不回去,说是一定要亲自守着岩秀才放心,这回终于要走了,自是欢天喜地。
天色渐晚,族里果然燃起了篝火,架起了今日猎的野味,不一会儿,肉香飘逸。火焰伴着山风跳起了欢快的舞,在这摇曳的火光里,远远走来个人,四肢粗大,腰宽膀圆,头大如斗。
原本放松的人们有些警惕起来,拾起了一旁的弓箭,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变的凝重起来。
谁知待那人走得近了,竟就是迟归的肃慎索离。原来他扛不动那头肥黑熊,索性将它的皮毛剥下,披在身上带了回来。
“少主!是少主!”已有人迎了上去:“少主真的猎了一头黑熊!”
“不过,怎么只带回来皮啊?”有人疑问道。
肃慎索离一听这个就来气,两只眼睛瞪着在一旁安静地烤山鸡的岩秀,可后者却浑然不觉。
他只得恨恨道:“黑熊吃的太肥,身上,也就剩这身皮毛尚入得了眼。”
“可是,不是说熊掌是天下难得的美味?”一位小兄弟直白地道出心中疑惑。
肃慎索离心中咯噔一声,是了,适才光顾着骂岩秀,忘记割熊掌了!他抖下身上的熊皮,清了清嗓子,道:“将它给父亲送去。”
“是!”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肃慎人的生活简单又快活,若是肩上无事,心中无人,岩秀很愿意就在此地了此残生,可惜,他不能。
已有人围着篝火跳起舞来,男人一边,女人一边,男人们的手上皆拿着一根羽毛。
原来,肃慎氏旧俗,男子若是看中了哪个姑娘,只需把手中的羽毛插在姑娘的头发上,姑娘若是不将它拔下退回,男子便可把姑娘带回家,准备婚礼了。
许多人拾掇着肃慎索离去插羽毛,其实大长老的女儿谷雨倾心少主已久,除了少主他自己,整个肃慎都知道。
在起哄声中,肃慎索离走到今日下午打来的一堆雉鸡旁,拔下了一根斑斓的羽毛,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走到了篝火边。
肃慎族人唱起了歌,更有人将谷雨自人堆里推出来,让她与篝火旁的姑娘们一起跳舞,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些羞怯地躲在姑娘中间,像只幼兔一般偷偷看肃慎索离一眼,又转开目光,如此反复。
肃慎索离随着几位青年跳了几轮舞,这才慢慢地往姑娘那边踱过去,众人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到底会把这羽毛插在谁头上,连岩秀也被勾起了好奇,随着大家一块看着。
谁知肃慎索离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最后竟把那根羽毛插在了自己头上。
众人哄笑,他却像成功地戏弄了所有人一般,得意地朝岩秀抬抬下巴,岩秀笑着摇摇头,便不去理他。
谷雨有些许失落,后来便释然了,毕竟,索离大哥也没将羽毛插在别的女子头上。
☆、近在咫尺
第二日,岩秀等人打点完毕,将一路向西,往白水而去,肃慎铮只带了肃慎索离来相送,原本肃慎铮要送他两车楛矢石弩,岩秀不想将肃慎卷进来,便拒绝了。
“愿你早日夺回白水,为你父王报仇。”肃慎铮道。
“是啊,岩秀,哪日你夺下了中原,做了皇帝,要请本少主去做客,为上宾。”肃慎索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岩秀失笑,肃慎索离总是能语出惊人。
肃慎铮横了他一眼:“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