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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斯瑞靠着石壁,又压死了许多只肃慎索离的小虫子,也清清楚楚感觉到了眼前三人对他的杀意。
他嘴角一勾,阴笑的模样与须无邪如出一辙,左袖中甩出一个香囊,打开扇子舞动身姿扇了几扇,一阵异香散开。
岩秀同时捂住了自己和欢斯夜的鼻子。
趁此空挡,欢斯瑞已疾疾如风自丹室内掠了出去。
虽被捂着鼻子,欢斯夜还是闻到了,还莫名觉得这香味十分熟悉。
“哼,”肃慎索离一脸的不屑:“真没出息,就这么抱头鼠窜了,我让我的小虫子去找他!”
“既来之,”岩秀道:“今日就将鬼心门连根拔起。”
“走,踏平这个恶贯满盈的鬼地方!”肃慎索离率先往外走去。
待他们到了鬼心门的大堂,发现这整个大堂几乎要被射穿了,那一根根钉在墙上的,毫无疑问是肃慎独有的楛矢石弩。
地上还有横尸数具,身上并无明显伤痕。
肃慎索离只大致瞟了一眼,心中就有了数:“我爹将金地蠹也带来了。”
“你是说,金色的虫子?”欢斯夜一时没想到这虫子也分颜色。
“嗯,”他点点头:“地蠹金为母,黑为公,你是女孩子,应当比较喜欢金色的,回头我送一只给你玩玩,不过,你要小心些,不要给它咬了,母的咬人,还有毒。”
岩秀拉了她往别处去,道:“谁要你那破虫子。”
“嘿,你,”肃慎索离追上去:“过河拆桥啊你。”
过了个院子,只听得兵器铿锵之声不断,走的近了,方才看清,是肃慎铮领着一大群人,不停对着须无邪放箭,须无邪张手成爪,以长近半尺的暗黄色指甲抵挡,不停抵挡。
“爹!”
“臭小子!”
父子两豪气干云地一个相拥,眼中流淌着融融暖意。
肃慎铮看见岩秀,正准备行个礼,岩秀一手拦住,道:“族长若不嫌弃,我应当喊一声铮叔。”
肃慎铮连道几声‘不敢不敢’,将目光投到欢斯夜身上:“这位便是……”
“是我夫人。”岩秀道。
“我说族长,这边正打着架呢!”肃慎大长老道:“您还有心情叙旧?”
话音刚落,须无邪已撕开了个口子,拧断了好几根肃慎男儿的脖子:“区区几根破箭,还想困住我!”
肃慎铮见势不妙,吹了个哨,一片金芒爬向须无邪,将他整个人覆盖起来。
须无邪这会儿倒动也不动,任其噬咬,不一会儿,他身上的金地蠹竟如深秋枯叶一般,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哈哈哈,老夫今天吸了金地蠹的毒,定能延年益寿许多年啊。”他仰天叉腰大笑,将身上那下还未来得及掉下的也抖落了下来。
“老毒物!”肃慎索离大喝一声,冲上前去。
“索离!”肃慎铮来不及阻止。
金光一闪,岩秀以楛矢作剑,直刺须无邪。
“索离,我来。”他道。
有玄岩铠在身,防备可以暂时放在一旁,他只盯着须无邪致命之处出招,可惜须无邪看似只长了一双手,动起来却如有百十只,半分空门不露。
“老夫可不是那废物,丹室里看个人都看不住,”须无邪一手捏住岩秀手中楛矢一手运力拍向他胸口:“这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岩秀任他握住,却在最后将那楛矢轻轻一丢到另一只手,迎着他的掌风,准备生受了这一掌,同时也将楛矢,插进他的咽喉。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欢斯夜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好在最后关头,须无邪转了个弯,躲过了那一刺,也收回了那一掌。
岩秀紧跟上去,楛矢就要触到须无邪颈根。
不料他猛一弯腰,双臂一张,朝后扫出一腿。
岩秀侧身躲过。
同时以臂为弓,将楛矢射向须无邪,他瞧小儿科把戏一般轻巧往左一偏,自觉应当毫无意外地躲过,左肩却噗地一声,正中一箭,整个箭头没入肉中。
他确是躲过了方才那一箭,不过岩秀要的,正是要他躲过。
须无邪阴沉着脸一把拔下肩头之箭,汩汩带出一串黑红色血珠。
他双爪如勾,暗黄指甲猛然拔高半寸,如十把利剑,破风拂气,追紧岩秀。
指甲在他铠上划出一片火花,岩秀毫不在意,他的玄岩铠,并不怕他那副指甲。
须无邪也看出来了,浊眸睁裂,收回八指,只伸出一手一食指,直戳岩秀双眼!
“岩秀——”欢斯夜挣开拉住她的肃慎索离,一跃上空,伸出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拍死须无邪!
因她这一插足,须无邪收回了一手,侧了身躲过她,而另一只手离岩秀的脸不过分毫!
“欢儿,”他往后一仰,伸手将她一带:“转身,抬脚!”
夫妻二人双双朝须无邪扫出一脚,须无邪情急之下纵身往上一跃,岩秀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骤然腾起,举着楛矢,跃起的须无邪不偏不倚,自己撞了上去,加之岩秀的后力,楛矢斜插入他肩颈足足半寸!
岩秀清清楚楚听见了他一声呜咽。
他二人稳落到地上,须无邪瘫坐在地,一手扶着箭杆,一手捂着脖子,跌跌撞撞想要站起却不能。
众人小心地在他身旁围成一圈,盯着他,他也盯着众人,侯间发出咕咕痛苦的吞咽声。
挣扎良久,他终于站起,一步一摇地走向岩秀,眸中尽是恨意,可眼下自身状况,却是无论如何也报不了仇的了。
众人也都这么想,因此心下并不十分防备。
坏就坏在这儿,走到岩秀跟前的须无邪如同突然被灌了力气,嚯地将颈间楛矢一拔,飞快插向岩秀——身旁的韦长欢,算准了众人反应不及,就连一旁的岩秀,也快不过他!
杀了她,也就差不多要了你一半性命!
欢斯夜在岩秀身边一向是放松的,神游的,此刻也全然忘了反应。
她睁着眼,看着楛矢越来越近,最后,却停在了她面前半指之距,须无邪如乍然被抽干了力气,猛地顿住,只见他胸口戳出一把剑锋,而他右手正以一个奇怪的弧度往后拧着。
待他的佝偻的身子如同被洪水冲塌的堤坝一般轰然倒地时,欢斯夜与岩秀才看见他身后还有一人,而须无邪的五指紧紧钉在他的胸口。
“扶风?”岩秀讶异出声:“你……”
“你认得他?”欢斯夜问道。
“他是你的死士。”岩秀看着她。
“我的……死士?”欢斯夜走了两步蹲下,仔细看着他。
“主子,”他口中喷着血沫,眼中情绪奔涌:“我一直未告诉你,我是,被须无邪带到大豫来的,我是,大留人,咳咳咳……”
“你先缓缓,不要说话了。”欢斯夜心中泛起丝丝酸味,又是一个被她忘记的人,却要死在她眼前。
“不,听我……说完,”他艰难地抬手,抹了抹嘴边的血渍:“我很感激,那年你将我捡回去,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做你的死士。”
他缓缓闭上眼,多年前那道清脆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小柳絮?你一个大男孩,这个名字……柳絮柳絮,不如,就叫你扶风吧,扶风之柳,柔且韧。”
真好听啊这声音,他多想就这么长长久久地听下去……
“他来了,主子,他……来了!”他忽然急急喊道,紧接着,就断了气。
“扶……风。”欢斯夜缓缓将他的眼睛合上。
她忽然痛恨,痛恨自己什么也不记得。
☆、不会食言
从肃慎铮口中得知,鬼心门此处据点,乃是在渌州,果然出了机关门,便身处渌州甚是繁华的长亭街。
一行人体量很是壮观,尤其是个个人高马大的肃慎精壮,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侧目。
“你说这些人瞅啥呢?”汉子们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可脸皮还是薄的,被人盯着看倍觉不自在。
“我哪知道,要不,你去问问?”他们大多未出过莺歌岭,此刻,对周遭一切也有些好奇。
肃慎索离对渌州已是轻车熟路:“走,前头有家酒楼,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刚坐下,岩秀便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肃慎铮。
他草草看完,冷哼了一声,道:“及隽诜真是个跳梁小丑,不足道哉!”
“给我看看!”肃慎索离将信纸自他爹手中抽了过去,大略扫了几眼,道:“不过我们被押来渌州这半月,他竟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大豫撵着四处奔逃,大永当年也算是天下一霸,如今……”
他鄙夷及隽诜的同时,也有些对大永这个亡朝的感慨与惋惜。
而肃慎铮此次出乎意料地没有训他,而是跟着叹了一声,道:“他亚父我当年也见过,有几分大永末帝遗风,可惜……去的早了些……”
欢斯夜听这父子俩说完,问了一句:“及隽诜?是不是将你我带到西南去的那个?你先前还将人认作姑娘——哎,我不吃这个!”
只见肃慎索离匆匆忙忙地夹了块色泽诱人,油腻饱满的肉,要往欢斯夜碗里送:“这些日子你瞧着都瘦了,快多吃些肉补补。”
岩秀手轻轻一伸,便将他的筷子截在了半道,那块肉在两手四筷的支撑下颤出动人的弧度:“我夫人瘦些好看。”
接着手上微微用力,将他的筷子推了回去,肉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肃慎索离的碗里:“你多吃些,胖了也不打紧。”
他拧拧手腕,挥开他的筷子,一下将肉叉住:“我不胖!”
欢斯夜觉得好笑,肃慎索离确实是个不可食无肉的,一日三餐,无肉不欢。
他吃下那块肉,抬起头来却看见方才一本正经地说‘我夫人瘦些好看’的岩秀,面不改色地往欢斯夜碗里夹了个鸡腿,还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戳了几下筷子,就将鸡腿里的那根骨头给夹了出来。
他不知中了什么邪,一伸筷子,就要去夹欢斯夜碗里的鸡腿肉。
还没够着,酒楼里忽然一声巨响,接着冲进来一群披甲佩剑的兵士,将大厅团团围住。
领头的睁着一双枣核般的眼,来来回回扫着整个大厅,先是皱了皱眉,似乎并未找到要找的人,可当瞥见岩秀等人时,双眼豁然放光。
手往前一挥,原将大厅围住的士兵里又分出一波,将岩秀他们坐的那张桌子圈了一圈。
领头的这才慢慢走过去,道:“这里头,谁是做主的那个?”
他问着这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岩秀。
肃慎铮慢慢站了起来:“不知阁下这是何意?”他瞥了瞥两旁立着的人。
他打量了肃慎铮几眼:“如今是不太平的时候,你带着这许多人招摇过市,本将军少不得要严查一番。”
“将军?”肃慎铮道:“不知是哪位将军……”
“大豫骁卫大将军,奉镇国公之命,捉拿逆贼及隽诜。”
“原来是骁卫大将军,”肃慎索离作了个揖道:“失敬失敬……”
但见此人轻蔑一笑,目光在旁边几桌肃慎精壮身上打转,似是等着他解释。
肃慎铮心中明了,道:“将军也说,如今天下不太平,出门,自然要多带些人。”
“带走!”那人心中吃定眼前这群人不简单,自不会就这般放过。
几人站起身,皆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对着骁卫大将军的肃慎索离瞅准时机,一把掀了桌子,又补了一脚,满桌饭菜溅了对面人半身,碗盘落在地上砸的噼啪响。
肃慎精壮自方才大厅被围时就浑身戒备,就等一声命令。此刻少主这一掀桌,皆如弦上之箭,嗖地射向敌方。
酒楼里有见多识广,波澜不惊的,可更多的,是平日里没见过什么血腥的老百姓,有的慌张乱跑,有的躲在桌下,唯一一样的,是受了惊吓的尖叫。
这位骁卫大将军应当是捉拿及隽诜心切,只带了两队轻骑,除了酒楼里的那些,剩下的都立在外头,如今听了动静,也都纷纷涌进去,将本就拥挤的大厅,搅得更是浑水一滩。
岩秀、欢斯夜与肃慎索离三人率先出了酒楼,驾马而去,肃慎铮随后也带着精壮们杀了出来,还抢了许多匹他们的马,扬鞭而去,留下一堆灰头土脸的大豫军士。
肃慎男儿平时打过温驯的鹿,更打过凶猛的虎熊,近身相搏,天下兵士怕是没有几个能敌过。
许是鬼心门实在作恶多端,连带着只要在里头呆过的人一时都脱不开血雨杀戮。
岩秀一行人方在渌州城郊汇合,便遇到了许久不见动静,却不料今日埋伏在此的高延王皋铎皓。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今日杀了尔等,东、西、南三处必定大乱!”皋铎皓骑在马上,眉宇间是说不尽的得意:“日后,再此地筑一石碑,我皋铎皓的丰功伟绩,必能流芳百世!”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肃慎索离啐道:“今日你死在这儿,说不定能遗臭万年!”
“黄口小儿,”皋铎皓道:“放狠话跟放屁一样容易。”
高延人凶悍更甚肃慎,此时双方磨刀霍霍,利剑锃锃,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皋铎皓在瞥见欢斯夜时,眉头一跳,看了她许久,忽然大笑一声,道:“许久不见,神女殿下,三年前神女相助,我皋铎皓,还未好好道一声谢。”
“噢?”欢斯夜顺势道:“那你要怎么谢?”
“自然是,”皋铎皓目光打了个转:“让你死的痛快点!”
霎时间两道白影自他身后跃出,看一身打扮分明是,玉门三巫!
可玉门三巫分明,在四年前大豫与高延一战中,死在了大漠中,如今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