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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琮可算听见高兴的事儿,笑道:“高表哥多少有些不想惹大皇子。赔咱们家这么整的整数,肯定不止是给大伙儿养伤的。”
龚鲲点头道:“我吓唬了他半日,咱们家琮三爷是何等人物,旧年群臣商议立太子,圣人犹豫了数月,竟让我家三爷几句话便打消了他老人家的念头。”
贾琮心里一塞,瞪他道:“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龚鲲笑道:“他们那些钱也是白填送给皇子惹事,不如拘来咱们使。三爷别忘了才给府里填进去七样好物件呢。”
贾琮一时语塞,闷闷的咽下去点心,又问他可探听出来昨夜都死了些什么人。
龚鲲道:“我特寻人打探了一番,又试了试王大官人的口风,当是死了他下头的许多好手。我们方才正商议呢,韩光竟有这个本事么?可有旁人出手?他若当真这般能耐,到是个人才。”
贾琮连连摆手:“不要!横竖你须得负责弄死他,我拼了对不住韩奇大哥也留不得他性命。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纵为我所用也早晚会让他拖累、保不齐还遭他反噬。再者,纵为了昨夜屈死的那三个高家的人也须得让他偿命。”
龚鲲思忖了片刻,劝道:“三爷,来日方长,许多事非得他这般小人才能做。”
贾琮断然道:“没的商量。我们不够狠,委实有许多事不便处置。无碍,来日总能渐渐狠起来,或是再得几个够狠的。韩光这样的人收了来后患无穷,我还没那心力去盯着他。”
龚鲲见他已决断了,点点头:“罢了,既这么着,便不留他了。”乃又说,“昨夜逃回去的人说,咱们这些寿礼价值连。城,可买下半座太原府。”
贾琮皱了皱眉:“合着咱们成唐僧肉了。还有什么?”
龚鲲道:“领头的几个人都死了。”
贾琮问:“我们杀的还是他们自己人杀的?”
“噗……”吴小溪笑出声来,指着他道,“怎么你的心思与龚先生一样?”
贾琮撇嘴道:“领头的都是有本事的。好几个有本事的都死了?一个知道逃跑的都没有?一个逃出去了的都没有?那个王小公子是先死的好不好,换了我是他们,最要紧的乃是将王小公子的尸首送回去好不好。”
贾环道:“究竟是不是为了价值连。城的寿礼还未可知,我们方才都在猜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些人哄来。”见贾琮去看刘丰,又道,“刘丰这小子一声不吭。”
刘丰见说了他,便道:“我不费那个神。你们都白猜的。不论他们用的什么法子都不与咱们相干,横竖王大官人与韩光都不能留便完了。”
众人一听也有理,便罢了。
后头数日大伙儿也没心思闲逛。王大官人派了人来拉走那一大院子的尸身,太原城许多人家都披麻戴孝哭成一片。客栈忙着修缮院子;高英又烦韩光请了两拨城里颇有名望的僧道来做法事,以超度亡魂。
有一日,高贾两家的两个下人凑去看法事的热闹,聊着聊着竟比起了两家的寿礼,都说自家的寿礼好。他两个争了半日谁也不服谁,便说回去拿礼单子来比。有个小道士听见了颇为好奇,悄悄跟着他二人,见他们过了片刻果然取了各自主家的礼单子来,不一会儿贾家的便垂头丧气的袖着礼单子回去了。
那高家的趾高气扬回到他们院子,忘了关门,小道士便跟了进去。这会子恰是午后,院中静悄悄的唯有风声。那人一时困倦,便蜷在东厢房一张椅子上打盹儿,礼单子随手撂在茶几上。小道士忙悄悄溜进去,想了想,蹑手蹑脚将厢房的窗户打开了,回身拿了那礼单子便走。后又有高家的好几个人出来里里外外寻东西,问他们也又不肯说出究竟来,只道恐怕有要紧之物让风卷走了。终是让一个人在院子外头一株柳树底下寻着了一张盖了几片落叶的纸,拍了半日的胸口,欢天喜地回去了。
法事做完,银票到手,高贾两家忙不迭的离了太原府。因那几位伤了的高家下人一时动不得,高英留了两个人照应他们,又留了些银子。死去的三位高家下人的尸首早早托了一家马行送回平安州了。
此后他们倒是不曾遇上麻烦,一路无事到了长安。因早早有人前往高府报信,他们遥遥的才望见护城河,就见欧成笑呵呵的领着一大群人等在路旁。
贾琮忙打马过去大声喊:“欧叔叔~~”
欧成笑得眉眼儿都舒开了,问他:“可累着了?”
贾琮耷拉下包子脸:“我待要持强充大说不累,又觉得极傻。委实累的够呛。”
欧成哈哈大笑,伸出大熊掌揉了揉他的脑袋。贾琮愈发悲催自己长得矮——欧成站在地下,他骑在马上,竟能毫不费力的按住他的脑袋。
一路坎坷,众人直至这会子方安下心来,纷纷跳下马来同欧成陆续见礼,又一同进城。
走了会子,贾琮忽然向欧成高英笑道:“欧叔叔,高表兄,你们可知道贾氏马行在何处?”
欧成道:“在后宰门那儿,我知道那是你家的产业。”
贾琮忙问:“可远么?过去一趟可要绕许多圈子?”
欧成笑道:“琮三爷想查看掌柜的可有偷懒也不急这一会子,你方才不是说累了?”
贾琮正色道:“因为要去取寿礼。”
欧成一愣:“寿礼不是你们送来的这些?”
贾琮笑道:“这些自然也是一份子。因从京城到长安长路迢迢,一则恐怕出什么差错,二则有好东西一路带着也易遭颇有眼色的贼人盯着,故此要紧的几样东西都不在这车队里头。”
欧成高英俱吃了一惊。
“若有贼人有心冒险来劫,必先探听这里头都是什么,更有本事大的都能趁我们不察半夜翻看呢。天底下高人多了去了。偏送来的大都是些寻常寿礼,并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咱们一路数回风险虽都平安无事,倒有几分运气在里头。可万一有事呢?”他望着高英笑道,“那日做给王家的伪礼单子其实并不曾减了许多去。另有七样最要紧的东西,我出的主意,借着马行替人送些大宗不甚值钱之物作由头,每样混在一色旁的货品当中,例如布匹啊、粮米啊,早在半个月前便悉数悄悄送进了长安城,如今都在马行存着。我想着,这会子就去取来凑到一处的好,免得回头再来取一份子寿礼。”
欧成高英愣了片刻,高英率先抚掌:“好小子!你竟有这般机灵劲儿!”
欧成也赞道:“小小年纪这般稳妥,实在难得。”
贾琮笑道:“不过是得了故事的提示罢了。”高英忙问什么故事,贾琮便道,“这会子不便,回头再说如何?”
高英忙应了。他们自然对马行送寿礼一事颇为好奇,都道干脆先去取寿礼去,又打发了个妥帖的人回府去报信儿。
欧成便在前头领路,众人浩浩荡荡往后宰门贾氏马行去了。
马行的掌柜得了人快马报信儿,精神抖擞迎了出来。贾琮跳下马来笑问:“可是刘掌柜?”
那掌柜拱了拱手:“正是正是。想来这位是琮三爷?”
贾琮点点头:“不错。”
刘掌柜因拿眼睛瞧着贾琮:“有个对子须得请琮三爷对对。上联是肯德基。”
贾琮咳嗽一声,忍着笑道:“麦当劳。”
刘掌柜一躬到地:“果然是三爷,里头请。”
高英莫名的看着幺儿:“维斯兄弟,怎么你家掌柜竟追着小爷对对子?”
幺儿笑摆了摆手:“那是暗号。刘掌柜乃是在长安聘的,不曾进京,故此没见过我们。恐怕有人冒充东家。”
高英顿觉好笑,摇头道:“不过是个马行,哪里用得着这般谨小慎微的。”
欧成却道:“马行还罢了,今番乃是为了几样要紧的寿礼,怕是颇为贵重。依我看,小心些总归没错。”
高英笑道:“若非是他们家的人,谁知道他们将寿礼这般送来?可不画蛇添足么。”
贾琮扭过身来点头道:“高表哥说的是,这么一想,对暗号委实有些多余。”
高英知道他们师兄弟三个连同那位龚先生都是极慧之人,听了贾琮这话,面上不禁得意起来。欧成倒是暗暗瞧了他几眼,又看看贾琮幺儿等人,不支声。
一时到了里头,刘掌柜使人捧了茶上来。众人才喝几口,便有伙计从后头抬了箱子过来,不一会子便抬齐了七箱。一屋子人都知道里头的东西极为贵重,都不喝茶了,眼睛不由自主往上瞄。
贾琮瞧了瞧高英欧成,笑道:“当着你们的面开寿礼箱子查验是否有些失礼?”
高英忙笑道:“有什么失礼的?我也颇想瞧瞧呢。横竖早晚要瞧的,不如琮表弟就让我们开开眼如何?”
贾琮便不客气了,亲撸起袖子来先撬开第一个最大的。他直将箱子盖儿掀开露出里头的东西来,屋里的人齐刷刷吸了一口冷气。
一座足有半人高的碧玉山子,上头雕的是南山积翠,绿得晃人的眼。
高英与欧成见了俱面色一变,高英忍不住跳下椅子来围着这玉山子转悠了半日,颤声道:“这个莫非就是当年荣国公山海关大捷之后,老圣人赏赐的那座南山积翠的碧玉山子?”
贾琮贾环都好悬没跳起来!
他们都曾听贾赦贾四等人说过无数回了。早年外族入侵,祖父贾代善曾率领将士浴血死守了山海关四个月,终以两万人破敌七万,扬名天下!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老圣人曾赐下这么一座玉山子。
足足静了半刻钟,贾琮冷笑道:“好、好,好的紧。荣国府的当家太太私吞公物竟是一代传一代的,老祖宗的比二太太的胃口大的多。”因向高英长长的作了一个揖,正色道,“高表兄,对不住了,因为一些原委,此物,不能算作寿礼。”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却说贾琮直言老圣人所赐的碧玉山子不能算做寿礼,高英忙道:“这般要紧之物本不该做寿礼的,况御赐的也不可售卖、转送。”
贾琮苦笑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有些事不说愈发不便了。”
高英道:“琮表弟若有苦衷,不必告诉我。”
贾琮道:“我若不告诉你,你少不得要去猜,还不定猜成什么呢。不如告诉你的好。”遂与贾环对视几眼,饮尽了一盏茶,叹道,“高表兄可知道前些年我们家曾烦劳葛六叔来长安取回早年寄放在高家的七万两银子?”
高英点头:“曾有所耳闻。”
贾琮道:“那会子我们家盘点库房发觉遭了贼,因恐怕银钱一时不够使,方想起这一桩事儿来。”他又苦笑,“后来五城兵马司查案之时,从一个二太太心腹大管事的外宅里查出了许多账册子,原来二太太管家的那些年贪墨公帐极厉害。我爹恼了,立逼着她还钱!她的钱也不知哪儿去了,拿不出来,便向她妹子家借钱。”
高英思忖道:“这么说,当日你们府里并非遭了外贼、乃是遭了内贼了?”
贾琮缓缓点了点头,将内贼的头衔轻轻松松坐给了王夫人。遂又说起二房一直不还钱、薛家逼债拿了通灵宝玉做抵、王夫人贾母暗卖私房被龚鲲设法圈住了那堆事来。
说完了这一大通,他停下来饮茶,高英与欧成对视了会子,惊诧道:“我方才有些没回过神来。若是没听错,你们府里老太太二太太的私房,竟是你拿自己的私房买了?
贾琮点了点头:“我虽小,也会做些买卖,存了些私房。因她们急等银子赎玉,便宜自然占了许多。”
高英倒吸一口凉气,看贾琮的眼神都变了。他才这么点子大竟有本事存下弄来银钱买贾母王夫人私房!纵然早就知道此子不寻常,他竟是一回比一回更不寻常起来。
贾琮又笑道:“旧年我家二嫂子有喜,几位姐姐临危受命理家,方从旧账里头瞧出与高家淡了往来这件事儿。说句实在话,她们才多大?原本都是深闺小姐,日日只管吟诗作画拆字猜枚;忽然要管一大家子几百号人,还有那许多庄子铺子并旁的产业,连我家的马行镖局都一并要管。里里外外各色人情往来,实在并没有经验的……寿礼这等事我老子那般惫懒性子也不会去管。直至我们离京前几日龚先生方得空瞧了瞧礼单子,急呼太薄简了。只是一来那会子重新备礼委实是没功夫了,二来恐怕姐姐们面上无光。故此我便请了位行家,从老太太二太太急匆匆出手的那些私房里头挑选了这七件东西补进来。”
欧成不禁击案:“好大方!”
高英也赞道:“好个体贴的小子。”
龚鲲瞄一眼贾环,贾环瞄一眼龚鲲,眼中都写着:好能瞎掰、掰的跟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