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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最早司徒硠手上的细作极少,是刘登喜与司徒磐两个合力经营的。因刘登喜始终不曾全然信任司徒磐,后悄悄留了一手。有那么些隐藏极深的人手乃是刘登喜一人独掌的,司徒磐全然不知。因这些人皆是跟从刘登喜的,他一死,顿时没了主心骨儿。如今里头渐渐分成三派。一派义愤填膺,欲行刺司徒磐报仇;一派心思动摇,想着树倒猢狲散;另一派便是穆老头、甘雷等有家有业的,寻思将这帮人收拢了另谋出路。寻司徒磐报仇极难,一旦被擒,恐怕会供出同伙来;散伙也是一样,恐怕有人将旁人供出去。故此他们聚拢着这些人,在他们内部打着荣国府必为忠良的旗号,转手出来拖贾琮下水。
贾琮皱眉道:“旁的还罢了,一心想报仇的多么?”
穆老头道:“不多。刘登喜虽极有本事,也救了些人,只是平素行为狠厉,对旁人算不得好。”
贾琮点点道:“只怕他的情都给慧妃她娘了。旁人都好办,这些一心想报仇的务必设法开导或哄骗了去。”
穆老头与贾敘互视了一眼,贾敘道:“此事我来处置。”
贾琮眉头一动,心有所思只做不察,接着说:“余下的人好办些。头一件,最要紧的证据悉数毁了,不能留任何能证明你们与刘登喜有关的物品。什么信件啊、账册子啊、密令啊、令牌、刘登喜随身带过的有特殊用处的东西啊,一件别留,要紧、要紧!千万不要舍不得。不要抱着侥幸之思,以为藏在什么地方极为稳妥,没有人会查到。真的要查就不会查不到。”他见穆老头等人眉眼中皆有几分踌躇,便说,“不斩断过去,就没有未来。隐患留不得。实不相瞒,七皇子之母在隐秘之处藏了块帕子,上头写明了他的身份,轻而易举被我搜了出来。”
穆老头大惊:“旁人知道么?”
贾琮道:“我直接烧了个干净!谁想说我家全儿是七皇子拿出证据来啊。”
穆老头皱眉道:“若有一日他想恢复身份呢?”
贾琮道:“到那一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家养全儿之事做得极周密,偏还是让人察觉了,五城兵马司的赵承来过一回。幸而他不大敢惹荣国府,让我们哥俩哄过去了。”
穆老头叹道:“那是先义忠亲王余部之计……此事一言难尽,日后再说吧。”
贾琮道:“看,他们都能知道。我将那帕子毁了,至少可以有死不承认这一招。当断之时,决计不可想着留退路。你们手里这种东西必然不少,快些悉数毁尽了,半样也留不得。老爷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穆老头仍旧犹豫。
贾琮道:“不过是些关联之物,何故舍不得?”
穆老头叹道:“机密消息极多,是我等多年收集的,一气儿毁掉颇为可惜。”
贾琮道:“那些文案皆是刘登喜亲笔么?”
穆老头道:“倒是不曾。”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是他的东西么?”
“许多事除了他没人知道。例如早年他与司徒磐一起做的事儿。”
那就是档案资料了,委实不怨老头舍不得。贾琮思忖片刻道:“如有闲人闲工夫的话,最要紧的那些可以用隐语誊抄一回么?”
穆老头问:“什么隐语?”
贾琮道:“将每个字都往《说文解字》上往前移动三十七个字。”
穆老头与贾敘互视了一眼,好一会子才惊道:“从何处想来!”
贾琮摆手道:“西洋人想出来的,我不过是师夷之长技罢了。”乃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老爷子、五叔,能帮我查件事么?”
贾敘问何事。
“早年义忠亲王曾留下一个外室子所生的孙儿,未及周岁便被杀了。当时养着那孩子之人其实不是他下属,他下属特寻了个与他有点子私交但不相干的人养着,不想还是被刘登喜寻到。”
穆老头道:“那事儿我知道。你大约想着太狠厉了些,殊不知这等事务必斩草除根的,不然难保会春风吹又生,倒是没做错。”
贾琮道:“说白了还是圣人不自信,害怕。他若有真本事,会觉得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孩子有威胁?”
穆老头摇头:“你不知君王之心。”
贾琮撇撇嘴:“好吧,算我不知道。老爷子能否帮我查查杀那孩子并那个不相干的人是谁干的。”
穆老头挑了挑眉头。
贾琮道:“那不相干的人有个儿子,极聪慧,与义忠亲王余部无干,想独自一人查出他爹是怎么死的,让我遇上哄骗到手下来了,只是不曾收服。”他咧嘴一笑,“我想收服此人。”
穆老头道:“若要查出来倒也不难,左不过是位杀手。”
“呼~~”贾琮长出了一口气,“不是五叔就好,不然可就为难了。”
贾敘斜睨了他一眼:“区区一个文弱书生哪里用得着我。”
“是是是!”贾琮谄笑道,“五叔威武。”
贾维斯忽然在旁插话:“那位杀手既是明着替圣人办事,想必不会动用刘登喜暗部。”
“不错。”贾敘点头道,“如今已被司徒磐收了,这会子是冯紫英的手下。”
“额……不是冯大哥自己就好。”
贾敘道:“除去一些要紧的册子,其余毁掉倒是不难。只是如今外头的许多人皆因未曾联络,不知如何了。”
贾琮问道:“他们想必是拿暗语来跟刘登喜的人接头的?”
“不错。”
贾琮思忖片刻道:“依着我的意思,这些人纵然难得,也不要了。毁掉他们的档案及密语,只当刘登喜没找过这些探子,让他们安生过一辈子就好。”
贾敘道:“太可惜。”
贾琮道:“刘登喜不是替自己招募探子,他是替圣人招募探子。这些探子难保有死忠于圣人的。倘若拿不准人心,不如干脆不要了。今司徒磐势大,保全眼下的人才是最要紧的。不用舍不得,不能冒险。今天丢掉多少,来日还能再赚回来多少。”
穆老头击掌道:“好魄力。罢了,当舍则舍吧。”
贾敘又思忖片刻,叹道:“也罢。”乃又问,“只是将这些人改做什么样的绿林帮派呢?”
贾琮笑道:“早年我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给我们的小团体起了个名字叫做神盾局。本想着来日好生发扬光大,后来大伙儿长大了,再顾不上这个,都快忘了。这名头就送你吧。还请五叔将神盾局做成绿林一大帮派哦。”说着,自己跑到书房里取来了文房四宝,画了一个后世电影里的神盾局标志。因恐怕有人将此物与嗨爪搭起来,特特没在外头加圆框儿,并延伸成了长方形。“如何?有趣么?”
贾敘看了看:“仿佛是头鹰。”
贾琮竖起大拇指:“五叔好眼光!”乃又道,“要紧的人物还可以取些代号,不用名字,愈发可以糊弄过冯大哥去。各色称呼、级别我有现成的。”
贾敘瞧了他一眼。
他笑道:“原本就打算在诸王朝会之事了却之后将心思花在绿林之中,弄个帮派来玩玩,也好搜集各国消息、知道各处动向。”
贾敘低头看看他画的画儿,轻叹一声:“罢了,且试试吧。”
此事便暂定了。
贾环见他们要紧的都说完了,在旁眨了眨眼,拽着贾敘的衣襟道:“那个……五叔,你的事儿可能告诉我爹么?侄儿没别的意思,只想吓唬他一下。白姨娘身怀六甲,她自己是活不了的,她腹中孩子已定了给周姨娘养着。周姨娘自小便待我极好。二太太不是个有眼色的人。她来日若是好了些,暗暗寻那个孩子的麻烦……小孩子太弱,禁不得伤禁不得冷热,保不齐等我知道都晚了。我老子实在不是个靠得住的,然他过问一声总比不过问好些。”
贾敘皱了皱眉,许久不言。贾环在旁眼巴巴等着。终于等到一声长叹:“随便你。”
贾环一躬到地:“多谢五叔!”
贾琮忙得意拍胸脯道:“我老子比他老子靠得住些!五叔,我能写信告诉他么?顺带告诉贾宝玉,也吓唬他一下子。”
贾敘瞪了他一眼:“随便你!”
他嘻嘻一笑,也行了个礼:“多谢五叔!”
正文 第244章
且说王夫人中风,因宝玉成亲冲喜,激起了她磋磨史湘云的**,竟好了几分,能说些话了。她迫不及待将湘云劳顿了一日一夜,湘云趁势装病。王夫人愤然道:“半点子用处没有,要这般媳妇何用!岂能服侍宝玉起居!”遂拿眼睛往几个丫头身上瞄。丫头们登时明白她有心给宝玉塞屋里人,个个心中如小鹿乱撞!
她身边的大丫头彩云是个老实心细的,也不傻。府里如今是什么情形、二太太是个什么情形,她心中如同有杆子称似的。鸳鸯去绮霰斋的事儿阖府丫头媳妇子早知道了,也猜到鸳鸯改投了贾琮贾环哥俩,唯有贾政贾母等没人敢告诉他们罢了。这般好事儿谁心中不羡慕?况彩云年岁着实不小了,王夫人一直没放她出去配人,内里早急起来。而自打当年贾迎春忽然开始教导史湘云,府中便有人传言两位三爷暗地里与史大姑娘交好。且不论此事真假,环三爷显见与王夫人是对头,王夫人高兴的事儿他大约都不大高兴。彩云遂只管垂头屏息,暗暗有了打算。
王夫人也不曾留意她,她年岁大了,本不在王夫人眼中。
后来王夫人睡了,彩云吩咐下头的小丫头几声,自己只说逛逛去,起身出了院子,回头张望几眼,悄悄闪去赵姨娘院中。先是假意同赵姨娘说了些奉承话哄她开心,坐了半日,贾环回来了。彩云便拿眼睛溜了他一眼。贾环知道有事,两人合力哄了赵姨娘会子,便一前一后往贾环自己屋中去了。
彩云面上如烧起了火一般,仍跪在地上,硬着头皮将王夫人之意说了。贾环闻言嗤笑两声,问道:“她可择定了人?”
彩云将头垂得愈发低了些:“不曾。”
贾环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
彩云乃磕了一个头,不待贾环将赏钱拿出来,逃也似的跑了。贾环又去赵姨娘处撒了会子娇,抽身出来命丫头小鹊儿往梨香院去告诉贾琮“我先手你后手”,遂一径往贾宝玉院中走去。
宝玉如今除去念书还是念书,好在湘云腹中亦有文章,两口子倒也和乐。见他来了,都以为是前两日紫烟的事儿有了底,忙站起来,又命麝月翠缕都出去。贾环也不跟他两个见礼,趁麝月出门的时候叮嘱一句“守在外头”。麝月轻轻点头。宝玉湘云二人登时呼吸都沉了。
贾环凑到他二人跟前道:“昨日我们刚知道了一件大事,特来说给二哥哥二嫂子听,咱们商议会子可要告诉老爷。”
宝玉忙问何事。
贾环叹道:“我与琮儿都特往两位太太屋里去请安,谢谢她们不杀之恩了。”
宝玉与湘云互视了一眼,心中惴惴。
“二哥哥可知道,祖父从前也有三个庶子,皆夭折了?”
宝玉茫然道:“不曾听说。”
贾环道:“族谱上都有。三叔周岁上便去了,四叔去的时候三岁,唯有五叔是祖父老来得子、极得宠爱、不易下手。到了八岁头上,眼见这孩子越来越聪慧、身子骨儿越来越好、越来越得祖父喜欢,实在等不得了,趁祖父回军营去,与一个拍小孩的花子合谋,在他下学的时候从街口拐走撕票、尸骨无存。”
他虽不曾说是谁,宝玉湘云纵然是傻子也知道说的是谁,双双膛目结舌。半晌,宝玉大喊道:“含血喷人!可有证据么?!”
贾环道:“五叔却没死,被人救了。他便是活证据。”
宝玉又惊傻了。
贾环接着说:“他乃是东平郡王之叔父穆栩老爷子养大的。没见东平王府这些年看咱们府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皆因为他。如今文武双全,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本事极大。他母亲何姨娘是被老祖宗生生作践死的,我与琮儿这几日皆在费尽心思防着他来寻老祖宗报仇呢。”
史湘云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贾环道:“外头的事儿我二人会想法子。只是可要告诉老爷?若告诉他,恐怕他心里不痛快;若不告诉,他近日在外头应酬多,毫不防备倘或不留神着了五叔的道,咱们未必救的及。”
再看宝玉,整个人已痴了。贾环鄙视了一眼,抽了抽嘴角。湘云忙说:“好兄弟,你知道你哥哥的,平素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这是吓着了。”
贾环嘟囔道:“还有功夫惊吓!五叔那个姓施的小师弟一个打十个,我只怕他半夜蹿上房梁把老祖宗一刀砍了。”
湘云想了想道:“他若有这本事早来了,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