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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岑冷笑一声,又取了刘丰给的单子出来:“这些都是他‘帮着’我弄的。二哥,你说怎么办吧。我后脑勺疼。”
世子眉头紧皱,良久才说:“待我想想。舅舅许是有苦衷。”
司徒岑烦躁得踢了下椅子:“二哥,我内里难受,同我出去走走么。”
世子轻叹一声:“去哪里?”
“管他去哪里。人少之处。”司徒岑道,“将什么天师道啊吏治啊乱七八糟的先撂一晚。你有僻静的园子没有?没有就去个大庙。地方大,还清静。”世子想了会子,答应了。
他们哥俩遂往世子一处私宅吃酒,也不要人服侍,也不说朝堂内院许多烦心事,只天上地下的闲扯。司徒岑多吃了两杯酒,手舞足蹈的炫耀他在西洋游玩时的趣事,世子只在旁听着、不大做声。
眼见酒坛子渐空,司徒岑摇摇晃晃走到窗前朝外头张望一眼,深深吐了口气,悠悠的说:“二哥,多谢你。”
世子含笑道:“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娶媳妇。”司徒岑道,“若没有你帮着,我竟不知道能不能成。人这一辈子,能得一个人携手白头,何憾来走一遭。”
世子默然良久,道:“横竖如今已没事了。”
司徒岑猛然回头,眼睛亮晶晶道:“二哥,你有心爱的女子没有?”
“没有。”
“以前呢?可有过?”
世子怔了怔:“没有。”
“肯定有!”司徒岑凑了过去指着他哥的脸,“你方才迟疑了半晌,便是有!”
“真的没有。”世子好笑的抓下他的爪子,“我从来不曾爱上什么女子。”
司徒岑眨眨眼:“真的?”又拿胳膊肘拱了他哥一下,“喂,纵然是别人的老婆也能弄来啊——”
世子微微蹙眉:“当真没有。莫要胡猜。”
司徒岑不肯信,扯着世子歪缠了半日。终不曾套出话来。只是世子也放开量吃起酒来。兄弟二人当晚吃得酩酊大醉,直至日上三杆才醒。
哥俩收拾一番各自回府,司徒岑将试探世子之事细细说与裘氏。裘氏听罢便说:“世子心中断乎是有过心上人的。我也猜不出来怎么回事。殿下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还出什么招。”她微笑道,“我这就同贾三奶奶商议去。他们两口子鬼主意都多。”她思忖片刻,“还有汇丰钱庄的那个刘东家,亦是一流的人物儿。”
司徒岑道:“那位……显见无意入公门的。举人都考了,竟为了忙生意不去春闱。”
裘氏道:“遇事也可与他商议一二。”司徒岑点点头。
后司徒岑上衙门办公去了。裘氏安安生生歇了个午觉起来,到后花园子闲逛一回,觉得无趣,又出门逛银楼去。走了几家铺子,裘氏瞧上了一挂南珠五凤钗子,又挑了一副和田碧玉镯子。乃当即买了下来,命人捧着回府。走到半道上,裘氏忽然从车中传令出来——先不回府了,瞧贾三奶奶去。有个跟着的嬷嬷随口问缘故,她道:“那镯子本来便要送她的,顺带让她瞧瞧我新买的钗子。”
到了贾氏马行,裘氏笑盈盈给陈瑞锦瞧她新买的首饰。陈瑞锦瞄了一眼嗔道:“你这败家娘们儿,三殿下库中还有多少家私余下?”
裘氏哼道:“你败得比我狠厉。”
二人瞧了一回首饰,陈瑞锦想起贾家海货铺子新送来的西洋八宝手钏,便拉裘氏到里头去瞧。陈瑞锦不爱使唤丫头,只命铃铛一个人跟着;裘氏知道她不喜欢人多,便将自己带来的人悉数留在外头了。
到了里屋,陈瑞锦笑问:“带了老妖婆的人?”
裘氏点头:“我特让她跟着的。”乃转述了司徒岑试探世子经过。
陈瑞锦听罢思忖良久,细嚼了世子所言,轻轻拿手指头敲着桌案。裘氏心下隐约有些忐忑。陈瑞锦终于抬起头来:“世子说他从来‘不曾爱上什么女子’。倘若此言不虚——”她顿了顿,“那就唯有爱上过什么男子了。”
裘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自己也翻回头重新掂量世子所言。倘若是男子……她猛然打了个冷颤。世子的身份、当年六王爷府上的权势,那男人怕是凶多吉少。陈瑞锦立命铃铛“去衙门命三爷立时回来,就说我有东西要他给我弄去。”
铃铛答应一声便要走。裘氏喊道:“回来!”乃从衣襟里头掏出了个璎珞串子来。
陈瑞锦一瞧便赞:“好精巧的东西!我还当璎珞串子都俗的紧,这个却妙。”
裘氏笑道:“做戏做全套。”又向铃铛道,“若有人闲嘴问你,你就说贾三奶奶看了我这璎珞,喜欢的紧;我欲送她,她不要。她说她男人有的是钱,替她另做一串便好。”
陈瑞锦也笑道:“你真真事儿多!这玩意是哪儿做的?又得败了我男人多少钱?”
裘氏哼道:“你又不是败家娘们儿。不然你就别要了?”
“要!干嘛不要?我并没有几串璎珞。”陈瑞锦挥手,“铃铛快去。”铃铛答应一声跑了。
一时铃铛骑着马跑到裘良的衙门,上里头见着贾琮。贾琮正与裘良并四五位大人在议事,见她来了便问:“你怎么来了?”
铃铛大声道:“奶奶打发我来请三爷快些回去。”
贾琮立时站了起来:“什么事?可要紧?”
铃铛瞧了眼几位大人,喏喏道:“那个……大约……也算不得要紧。”
裘良咳嗽一声:“你只管说。”
铃铛垂头将那两位“败家娘们儿”瞧首饰之事说了。“三奶奶说,三王妃过会子就得回府去。让三爷快些去看看那璎珞串子。”众位大人连连摇头,裘良直批“胡闹”、“头发长见识短”。贾琮只得口里应说“知道了”,挥手打发铃铛回去。
铃铛虽走了,贾琮却立时没了商议正经事的心思,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肚子不自在。裘良无奈,骂了几声“朽木不可雕也”,放他走了。
贾琮回到马行,裘氏再转述一遍司徒岑所言。贾琮听罢当即拍掌:“世子爱的是男人!”
裘氏诧然看了陈瑞锦一眼。陈瑞锦道:“他想些闲事最快。”
贾琮摸着下巴道:“不是我想闲事快,是世子这话实在太小心了。连一次‘没有心上之人’都不肯说,只说‘没有心上的女子’。阿岑那直男自然不会往别处想。在不泄漏心底秘密的前提下,这种事人们多半不愿意撒谎。阿岑那个语言环境也做得很好,容易让世子忘却身份。只不知道谁、可还活着。”
陈瑞锦道:“活着……不大可能。蜀王妃若是知道了,哪能让人家活着?”
他们正说着,外头又有司徒岑的人来了。贾琮闪身出去,只听那小子道:“我们殿下说,他今儿没法子来与贾先生吃酒了。王妃身子不爽利,他要过去服侍。”
贾琮答应着将他哄走,立时溜到里屋笑眯眯告诉裘氏:“快点想法子!不然你男人今晚恐怕贞操不保。”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蜀王妃称病;让司徒岑瞧她去;司徒岑竟打发了个小子赶到贾氏马行通知贾琮。贾琮便猜他的贞操怕是难保。裘氏倒冷静,思忖会子道:“我是断乎不能过去的。”
陈瑞锦赞成道:“你去了反倒能让她翻出许多花样子来。”
贾琮想了想:“这会子时辰还早。你们那个璎珞什么模样?哪儿做的?”
陈瑞锦指着案头一张图稿:“喏,依着那个做。遇上工匠师傅手巧、略变动点子也使得。我只觉得这个颜色样式皆不俗。”
贾琮上前拿起图稿:“哪儿做的?”
裘氏道:“我也不知道;家里头置办的,回头问问我大嫂。”
“多谢。”贾琮纳图稿入怀朝她一抱拳,扭头向自家媳妇道;“我这就回衙门去。”
陈瑞锦含笑道:“路上留神些。每回都是你坏人家事。”贾琮挤挤眼走了。
裘良等人还在议事;忽见贾琮回来了。裘良奇道:“不是头疼肚子疼么?”
贾琮拍胸口:“都好了!”裘良哼了一声。贾琮笑眯眯跟同僚们打躬作揖,无事人一般坐下。过了会子他忽然问道,“此事世子可知道么?”
裘良道:“商议完了我去回他。”
贾琮摸摸下巴:“我觉得请他来一道商议的好,此事原本就是他在管着。而且有件事非烦劳他不可,旁人没那么大颜面。”他挤挤眼。
裘良想了半日;没觉得哪儿非得请世子来。贾琮倒是直喊了个裘良的随从:“去世子府一趟,说你们大人有要紧事请世子。”那随从见裘良没拦着,便去了。这会子天色已晚,诸位大人该下衙了,世子还没来。贾琮笑眯眯道,“裘大人;咱俩加个班让世子请吃饭可好?”
裘良以为他当真有要紧事;绷着脸道:“也罢。”旁的同僚便知有机密,回头看看天色,纷纷告辞。
他们尚未离去,贾琮从怀内掏出那图样子来,道:“裘大人,这是令侄女那个璎珞,当真做得妙。她说是娘家置办的。你们家这些东西都是哪家银楼打的?”
裘良瞪着他:“老夫如何知道这些!”
贾琮道:“璎珞串子多半俗,这个倒别致。”嘀咕了半日。
等了许久,世子可算来了。裘良贾琮忙出门口相迎。世子笑道:“都这个点儿了,裘大人巴巴儿把我招来,可有酒吃?”
贾琮瞧着裘良:“得!还指望世子请酒呢,瞧这意思指望不上了。”裘良捋须而笑。
三人一道进了门,贾琮命外头好生守着不许人打扰,方向世子深施一礼:“打着裘大人的旗号诓世子过来,实是不得已。”世子与裘良皆一惊。贾琮苦笑道,“其实是裘大人他侄女婿须得烦劳世子相助。”他二人皆怔了。贾琮低声道,“我若没猜错,蜀王妃大约在装病,方才已打发人喊阿岑过去了。至于会不会偶遇舅舅、舅母之类的人物我就不知道了。”
裘良问道:“怎么回事?”贾琮摊手看着世子,不答话。
世子皱眉,良久才说:“我知道了。”
贾琮道:“另外还有一件事,须得烦劳世子漏个口风出去。”世子挑起眉头,贾琮微笑道,“因为你是世子,你的话比别人可信。对吧裘大人。”
裘良猛然明白了贾琮所指,遂撂下侄女婿之事、低声将他二人商议的计策说了一回。末了道:“此事原本想着,微臣漏个口风便好。”
贾琮在旁探头道:“我觉得吧,官贼两道都知道裘大人老奸巨猾……额,足智多谋,他说的话人家未必肯信。不如请世子出头还稳妥些,若世子能劝得王爷亲自下场就更好了。”
世子不禁点头:“委实可以一试。我这就去见父王。”
贾琮拍手:“自古兵不厌诈,王爷是打过仗的,想必不会反对。”三人又商议了会子。
世子离了衙门,一径往蜀王府而去。蜀王才刚吃罢了晚饭,正坐在小厅歇息。见他来了,便问何事。世子打发了左右出去,悄悄回了贾琮裘良之计。蜀王笑道:“这有什么?孤来说也好。”
世子笑道:“儿子也说父王必肯答应。”乃又说,“近来天冷,母妃病了?”
蜀王一愣:“倒不曾听说。”
世子道:“贾琮说老三今儿晚上本约了他吃酒;才刚打发人告诉他,因要给母妃侍病,老三去不了。”
蜀王皱眉道:“竟喊老三去侍病?”
世子道:“母妃平素最疼老三的,怕是病的厉害。儿子也瞧瞧去。”
蜀王便说:“孤同你一道去。”世子微微一笑。
世子遂搀着蜀王往王妃院中而去。进屋便闻见一股子酒味儿,蜀王直皱眉。蜀王妃安然无恙上来与蜀王见礼。世子与蜀王对视了一眼,见过他母亲,又往屋中瞧了瞧问道:“老三呢?他的人不是站在外头?”
蜀王妃含笑道:“他吃了两盅酒,有些醉了,我让人扶他去厢房睡会子。”
世子抱怨道:“母妃也忒由着他了。昨儿晚上才刚上我哪儿吃了半宿的酒,今儿又吃酒。莫要损了肝脾。”
蜀王妃嗔道:“吃你的酒吃的、吃我的酒吃不得?”
世子无奈道:“母妃——哪有连着醉两日的。我昨儿是没拦住他,不然也不许他吃那么些。”
“却又来!”蜀王妃道,“你也一般儿拦他不住不是?”
世子只得瞧着蜀王递了个眼神:“父王,儿子说母妃不过,瞧老三去。”不待蜀王妃喊他,脚底下蹬了风火轮似的跑了。
蜀王妃在后头嗔骂:“小兔崽子跑得到快!”蜀王若有所思。
世子出了屋子,问外头一个司徒岑随从:“你们殿下呢?”
那随从忙指着东厢房:“在这儿呢。”
世子一壁往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