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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叶湖掬心情大好,赞同地点点头,“昨天听娘说,明弯道旁的红芍药开得可好了,正好过去看看。”
那边,奸计得逞的两个人手挽着手心情愉悦地离开,这厢,江抒与叶池挽已经打开房门,顺利进入书房。
入目之处,首先是一幅色调明朗的美人游春图。
图中美人一袭翠绿色交领及腰短袄,深碧色百褶长裙,置身于红雨纷飞的花树林中,目光顾盼,笑意婉转,没有千娇百媚,也没有超凡脱俗,那叫一个婉约精致。
而那副长相……
江抒细细打量画中美人,清润的脸颊,弯弯的眉眼,貌似在哪里见过……
正文 第263章 应该是个好官
但她仔细想了想,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何处见过,甚至就连是前世见过的还是今生见过的都不能确定,无奈只好暂且将心中的疑问压下。
图的右上端题着几行字,标准的五言,很像一首诗:红尘陌上游,碧柳堤边住。才趁彩云来,又逐飞花去。深深美酒家,曲曲幽香路。风月有情时,总是相思处。
江抒在心中默读了一遍,指着那题字向身旁的叶池挽问道:“这就是爹写得诗吧?”
“什么呀——!”叶池挽秀致的眉头顿时一蹙,转过头鄙夷地看她一眼,“这是人家宋代大词人晏几道的《生查子》,连我都知道。没文化,真可怕!”
“……”江抒无语了。
想自己一个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竟然会被人说成是没文化,这简直就是侮辱。
忍不住撇撇嘴,不满地腹诽:说我没文化,那你知道什么是光合作用什么是呼吸作用吗?知道碳在氧气中燃烧产生什么吗?知道何为杠杆原理吗?
“爹的诗集在那里,这画上的题词不过是在作画的时候觉得合适顺手拈来用的。”不等江抒开口说话,叶池挽抬手指向位于书房里面的书案。
“那你知道画上的人是谁吗?”江抒敛敛神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再次移向面前的那幅美人游春图。
“谁知道呢!也许谁都不是。”叶池挽扯扯唇角道,“爹的美人图画过不少,我还从没见过他画过真人呢!”
“哦。”江抒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好了,不管它了,快过来看看爹的诗吧。”叶池挽偏头一笑,拉着她的手臂走到那书案前。
位于书案最显眼位置的,是一本约莫六寸长四寸宽的深蓝色封底的小册子。
江抒信手将其拿起来,翻到正面,但见正中位置所贴的白条上写着几个字——内阁首辅叶向高奏疏。
这是一本奏折。
而那字迹,提按从容,骨丰肉润,一看便知是上等的书法。
这还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奏折,江抒一时好奇,随手将它打开。
只见里面长长的一篇文章,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折,名为《条陈时政疏》。
其中几列文字还被朱笔圈了起来,“南直隶及江浙湖广各省为洪水淹没至今未退,数百万生灵转徙流离,未有还定之日,此亦二百余年仅见之灾也”,“诸凡不急之务,悉皆停免,以固结民心,使有乐生之望”。
内容是关于水灾的。
意思就是说,江南各地水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这是二百多年来从未见过的大灾,那些不重要的事务,都应该停下来,把精力用在抗洪救灾上,来稳定民心,使百姓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折子后面的留白处还有皇帝的朱笔批示——“至意各省灾伤黎庶,困苦流离宜恤”。
直白一点说就是,告诉各省官员,对于受灾的百姓要体恤。
落款日期为万历三十六年二月初九日,也就是叶向高奉旨去湖南赈灾的前几天。
望着这满目的锦绣文字,一字一句都在为民着想,江抒唇角不禁微微勾了起来。
看样子,她这名义上的父亲叶向高,应该是个好官。
正文 第264章 其实就是党派之争
“四姐,你看它干嘛,不就是一封枯燥无趣的奏疏嘛!”不等江抒看完,叶池挽一把将那奏折夺下,随手仍在一边,“我来为你找诗集。”
“那好。”江抒也不介意她的鲁莽,淡笑着点点头,向外走了几步,为她腾开地方。
其实,对于那咬文嚼字的文言文,她也看不太懂,不过是随便翻翻罢了。
“咦?”将那放于书案左上角的几摞书册粗略地翻找了一遍,叶池挽的眉头不由一蹙。
“怎么?没有?”看她这个反应,江抒凑近两步问道。
“不应该呀——!”叶池挽低垂着头,再次翻找了两遍,还是没有。
“那会不会是放在别得地方了?”江抒抿唇想了想,目光移向书案后面靠墙摆放的书架。
“不可能,”叶池挽转头望向身后的书架,“那上面都是爹精心搜集的古籍善本,他总说自己才疏学浅,所写的东西不配与前人的著述放在一起……”
正说着,突然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前些天顾伯伯来的时候,一直对爹的诗文赞不绝口,说要好好拜读一下,肯定是让他借走了。”
“顾伯伯?”江抒眸中不由出现几分疑惑之色,“他是谁呀?”
“四姐,你的记性真差!”叶池挽忍不住翻个白眼,“顾伯伯就是东林八君子之首,无锡东林书院的创办人,顾宪成呀!上次他来的时候,还夸你模样比小时候漂亮了呢!”
“是啊,你瞧我这记性!”江抒故作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事实上,她对于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印象,估计被夸的时候,这身子还是真正的叶江抒。
不过,顾宪成这个名字……
她的双眸微微一凝。
莫非,他就是前些日子在凤林书院中,屏浅所说得那个弹劾内阁宰辅李廷机,迫使他避嫌在家的人。
当初听屏浅说的时候,她还猜测,可能是她那名义上的父亲叶向高为了独掌内阁,而授意他这样做的。但这些天年来,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叶向高的为人,又似乎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难道说,那个李廷机,真得结党营私,扰乱朝纲,企图动摇国本了?
当时她以为动摇国本就是要造反的意思,因此心中有些震惊,后来才知道,原来“国本”是指得太子之位。
而动摇国本,就是要动摇太子的地位。
假如顾宪成的弹劾属实,他便应该是支持朱常洵的。
但如此一来,话就又绕回来了。
一边遵循祖宗规制,坚持“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没错;一边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主张立储立贤,也没错。
这其实就是在各持己见、互不妥协的争执下,所造成的党派之争。
“诗集被顾伯伯拿走了,那我们就看不了了。”江抒心念电转之际,只听叶池挽有些遗憾地道。
“没事儿,大不了以后再看,”江抒拢拢心神,淡淡一笑,“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叶池挽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抬手拉起她的手,缓步向外面走去。
在踏出书房门槛,准备将房门锁上的时候,江抒忍不住止步,再次看了一眼正对房门的那幅美人游春图。
那画上的人,好像真得在哪里见过……
正文 第265章 一定要她们好看
叶池挽不容她多想,抬手拿起放在回廊边沿处美人靠上的门锁,利落地将房门锁了起来。
然后拉着她穿过满院花木,走到万倾堂院门口。
此时,院门是紧闭着的,西斜的太阳,将那两扇厚重的门板打下一片长长的暗影。
江抒望着那影子怔了片刻,眼中出现些许疑惑之色。她依稀记得,她们进来的时候,走得挺急,好像没有关门。
叶池挽一贯粗枝大叶,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松开江抒的手,向前两步就去拉两边的门沿。
然而,门板却只是轻微地颤抖了几下,并没有开。
这时候,叶池挽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双眼凑到门缝向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脸色瞬时大变。
只见一把偌大的铁锁,此刻正紧紧地挂在门上。
“是哪个不长眼的,把门锁上了?不知道里面有人吗?”气急之余,叶池挽使劲晃动着门板大声喊道。
“快别叫了,”江抒忙抬手拉住她,“这样会被人听到的,到时候又要受罚了。”
“可门被锁了,我们怎么出去呀?!”叶池挽蹙着眉头转过头来,显得十分焦急。
“这……”江抒略一思索道,“要想出去,还得首先想想这门是被谁锁上的。”
“不就是个多事的下人嘛!”叶池挽小脸一摆,气鼓鼓地道,“这看到门开着,也不进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就直接将门锁上了,真是笨呢!”
“事情恐怕未必如此,”江抒眼眸一眯,不赞同地道,“我们过来的时候,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而我们进去才短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门就被锁上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许是那人正好走在转角的地方,所以我们才没看见。”叶池挽敛敛神色,做出推测。
“倘若如此的话,那锁门的人又怎么会知道锁被仍在花丛中?换句话来说,假如门上的锁不是原来的那把,又有谁会随身携带一把锁,还刚巧不巧地撞见这里的门没有锁?”江抒抿抿唇角,继续抛出事情的疑点。
“这……”叶池挽稍作迟疑道,“那人可能是看到了我把锁仍在花丛中了吧。”
“既然如此,他就该知道里面有人!”江抒脸色微微凝重了几分,“知道你我在里面,还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六妹你想想,在这个府上,到底会是谁?”
“四姐是说……三姐?”
“她哪里有这个脑子,”江抒不禁嗤笑一声,“依照她的性格,发现我们私自进入万倾堂,顶多会大吵大嚷地跑进来,指责我们的不是。”
“那……难道是五姐?”叶池挽有些震惊地道。
“她最有可能,但未必是她一个人,”江抒抬头望向墙头外面一片随风颤动的竹枝,淡笑着道,“毕竟在这个府上,最恨我的不是她。”
“四姐的意思是,三姐和五姐是一起来对付我们的。”听她这样说,叶池挽猜测着道。
“不,”江抒缓缓摆摆手,“她们的目标是我,你是受我连累了。”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是我的四姐啊!”叶池挽撇撇小嘴,佯装不满地道。
而后,目光穿过门缝望向外面那把铁锁,眸底染上几分冰寒:“这个三姐和五姐,竟敢捉弄我们,等到出去之后,我一定要她们好看!”
正文 第266章 商议商议再做定夺
“那也要等到先出去之后再说,”江抒微微敛敛神色,“现在的问题是,门被锁了,墙又这么高,你我都不会功夫,我们该怎样出去。”
“要不,我们喊人吧,”叶池挽垂眸想了想道,“附近若有人经过的话,听到我们的喊声,肯定会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把钥匙从墙头扔出去,让他们帮忙把锁打开。”
“不行,”江抒忙抬手制止她,“这样是能出去,但如此一来,我们私自进入万倾堂的事情,势必会传到祖母那里……”
正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这里有没有狗洞?”
她记得,以前看得电视剧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若是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往往都会从狗洞里钻出去。
这样虽然有些不太光彩,但总比让老夫人知道了挨骂受罚要强。
之前的禁足期还没过,她可不想再接着被禁足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叶池挽稚嫩的小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惊喜之色,“四姐,你跟我来。”
说着,拉起她的衣袖,沿着这座面南的门西边的墙壁,大步向西跑去。
一直跑到这南墙与西墙交接的地方,那片葱郁的翠竹前,方才停了下来。
叶池挽松开江抒,拨开面前交错的竹枝,抬手向下指了指:“四姐,你看!”
江抒向前凑近两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坚固的墙脚处,一个约莫两尺来宽两尺来高的方方正正的小洞门被用青砖稀稀疏疏地堵着。
叶池挽蹲下身子,将那青砖一块块抽开,靠墙摞在旁边,转过头来道:“四姐,你先去门口等着,我钻出去之后,就去为你把门打开。”
“我不要一起钻出去吗?”江抒想了想问。
叶池挽缓缓摇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是皇上钦定的福王妃,若是让人知道你钻了狗洞,将来到了福王府,还怎么立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