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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自己初次来这万倾堂的书房时,叶池挽所说得东林八君子之首,那位无锡东林书院的创办人,顾宪成。
也就是她穿越来的第二天,在什刹海附近斜街上的凤林书院中,屏浅所说得那个弹劾内阁宰辅李廷机,致使内阁只剩叶向高一人独撑的人。
看他一副衣冠齐楚正气浩然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弹劾李廷机是因为人家真得有过错,还是出于党同伐异的私心。
还有,自己这名义上的父亲叶向高,真得就有自己一直以来所听闻的那么好吗?那李廷机避嫌在家,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快起来,”顾宪成自然不会知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会想到这些,捋着胡子的那只手转而去扶她,“这才几个月不见,你这丫头倒是能说会道了。”
“谢顾伯伯夸奖,”江抒心中虽然诸多猜疑,面上却一点儿也不动声色,眨眨眼睛,偏头冲他一笑道,“抒儿方才在外面听到顾伯伯和爹笑得那么开怀,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不过是我与你爹在做对子罢了,”顾宪成淡淡扯了扯嘴角道,“我这正好还有一联,你这丫头试着来对一下,如何?”
正文 第377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呃……”要她一个学理科的来对对子,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江抒眉头很轻微地蹙了一下,正想推辞,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没有得到答允的顾宪成已然开口。
“你听好了,‘齐楚秦燕赵魏韩,七国称雄,逐鹿中原,百年风雨,当归秦一统’。”
“那……我来对……”江抒略一迟疑,试探地道,“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斗艳……嗯……七彩斗艳……七彩斗艳……七彩斗艳……”
她低声重复了好几遍,却怎么都接不上第三句,无奈只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抒儿书念得不多,对不上来了。”
“‘红橙黄绿青蓝紫’——倒是个好对仗,可惜了。”顾宪成遗憾地叹息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叶向高道,“进卿,这个确实有些难度,还是你来试着对一下吧。”
“好,让我想想。”叶向高点头答应一声,凝神思索片刻,淡笑着道,“那我就对‘孟墨孔荀老庄列,百家争鸣,纵横文坛,千古沧桑,独活孔一家’。”
“好对,好对!”顾宪成再次抬手捋捋胡子,忍不住开口称赞,“‘孟墨孔荀老庄列’对‘齐楚秦燕赵魏韩’,‘百家’对‘七国’,‘争鸣’对‘称雄’,‘纵横’对‘逐鹿’,‘文坛’对‘中原’,‘千古’对‘百年’,‘沧桑’对‘风雨’,‘独活’对‘当归’,‘孔一家’对‘秦一统’。这字字对仗,句句磅礴,不愧出自进卿的手笔。”
“是啊是啊,”江抒听了连连点头,“尤其是最后一句,顾伯伯用了‘当归’,爹竟然留意到了它是一味药材,然后以‘独活’来对,当真是出彩。”
“四丫头,你怎么知道当归、独活是药材?”叶向高并未因两个人的夸赞而得意,反而从她这话里听出疑点。
他这一贯胆小懦弱的四女儿,自他从湖南回来后,突然变得懂事有主见已经够让人惊讶了,竟然还知道这么多,这也太奇怪了吧。
“这……”江抒心中一慌,唯恐被他看出什么,连忙解释道,“抒儿最近在读濒湖先生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从那里面看来的。”
“以往最讨厌读书的抒丫头竟然读上《本草纲目》了?”顾宪成不禁莞尔,“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顾伯伯,你就不要拿抒儿说笑了,抒儿不过是觉得自己学识太过浅薄,想要长一些知识罢了。”江抒淡笑着扯扯唇角。
而后,不想再继续就这件事情纠缠下去,眼眸一眯,转移话题道:“抒儿虽然不会对对子,但知道有一副很好的对联,保证顾伯伯和爹之前所对的都比不上。”
“四丫头,不要胡说!”为免女儿这样说,老友面子上再过不去,叶向高忙出声斥责。
“小丫头嘛,心直口快,无妨的。”顾宪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偏头看向江抒道,“你就说来听听,是什么好的对联,让你这么肯定比我们方才所对的都要好。”
“是,”江抒微笑着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正文 第378章 实在是太过小人之心
顾宪成听她吟诵完,不由轻笑出声:“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想要夸你顾伯伯,还夸得如此拐弯抹角。”
“什么意思?”江抒看他一副戏谑的样子,微微有些不解。
她只是说出了一副比较出名的对联而已,这和夸他有什么关系?
叶向高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猜想她是真得不知道,笑着提醒道:“这是你顾伯伯早些年为无锡东林书院的讲堂依庸堂所做的楹联。”
“什么?”江抒闻言极为震惊,“这对子是顾伯伯做得?”
不会这么巧吧?
她发誓,她是真得不知道这幅对联是一个叫做顾宪成的人所做,甚至都不知道是明朝人做得。
只大约知道应该出自古代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爱国人士之手。
能够记住它,不过是因为它太过出名、太过耳熟能详罢了。
“你不知道这对子是我写得?”顾宪成看她这个反应,有些意外。
他这幅对子,可是伴随着顾宪成这个名字一起流传开来的。
“不错。”江抒敛敛神色,如实地作答。
“真得不知?”
“真的不知。”
顾宪成看她一副真切诚肯的样子,面上不禁出现一抹欣慰笑容:“这么看来,我这幅一直引以为傲的对子,是真得好了?”
“那当然!”江抒立即认可地点点头,垂首喃喃道,“不然的话,怎么会流传到几百年后的现代呢?”
“你说什么?”因为她的声音太小,顾宪成并未听出其中只字片语的内容。
“没什么,没什么……”那些话涉及到她身份的秘密,是不能对任何人说得,江抒连忙摆摆手。
只不过,想到自己方才怀疑他弹劾李廷机可能是出自党同伐异的私心,心中不由有些羞愧,自己那样无端地猜度别人,实在是太过小人之心了。
一个能够做出这样的对子,有着这样的抱负的人,又怎么会屑于去做那种排斥异己的事情。
“四丫头,你此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正在这时,对面突然传来叶向高平缓温和又暗含关切的声音。
江抒轻轻抬头看向他,笑着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来看看爹。”
“那看也看过了,你就先回去吧,”叶向高淡淡一笑道,“我与你顾伯伯还有些事情要商议。”
“好,那抒儿告退。”有客人在,江抒也觉得继续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再次向着二人屈了屈身子,缓缓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只不过,在走到书房门口位置的时候,又转头凝望了一阵子那幅正对房门的美人游春图,方才抬脚踏出门槛。
由于赏花宴的名目是赏花,自然是设在白天的。为免去的迟了遭人瞩目,于是这日一大早,江抒就早早地穿衣下床了。
她绕过房中竖立的屏风走出内室,正准备出去吩咐屏浅为她打些水来漱口洗脸,但还没走到房门口,虚掩着的木门便被从外面轻轻推开。
屏浅双手端着个带有精细花纹的铜盆缓步走进来,一眼看到站于外室中央圆桌附近的自家小姐,手中铜盆顿时哐当地一声落在地上:“小姐……你的脸……”
正文 第379章 怎么会被人下毒的
“我的脸怎么了?”江抒看她这个反应,有些疑惑地抬手向自己的脸上摸去。
前日被朱轩娆打了那一巴掌,为了消肿止痛,她回到卿冉阁后便让这丫头去厨房取了煮熟的鸡蛋,剥掉壳后每隔两个时辰为她按摩一次,然后晚上临睡前又用从后花园东墙边的野草丛中采来的新鲜没药敷了半个时辰。延至昨日,脸上的指痕基本上已经消了。
为了在今日的赏花宴上能够以正常面目示人,她昨晚睡前又特意用没药敷了一次,照理说应该已经完全好了,这丫头怎么会如此大惊小怪?
“小姐……你还是自己看吧。”屏浅略一迟疑,向里走了几步,从附近的案几上拿起一面菱花铜镜递向她。
江抒看她一副事情很严重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把那铜镜接下,轻轻举向自己的脸。
这一照之下,面色瞬间大变。只见昨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半边脸竟然又红肿起来,甚至肿得比刚被朱轩娆打了时还要严重。
“小姐,这伤昨天明明已经快好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屏浅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小姐今日还要进宫,这要是让福王殿下看到了……”
“他看不看到不重要,”将手中的铜镜放在身旁的圆桌上,江抒面色凝重地道,“我只想知道,我这脸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了,昨晚剩下的没药有没有扔掉?”
“还没扔,就在隔壁的屋内……”屏浅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小姐是怀疑……”
江抒缓缓摆摆手:“这还不好说,你去把它拿过来,我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屏浅恭敬地答应一声,屈身捡起地上的铜盆,缓缓转身向外面走去。
不久之后,屏浅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个盛有捣碎没药的细白瓷敞口碗,递向她道:“小姐,都在这里了。”
江抒轻轻点点头,将其接过来,举到鼻前闻了闻,面上随即出现一抹了然之色:“昨晚也怪我大意,竟然没有闻出来这里面被人下了鱼尾葵。”
“鱼尾葵?”屏浅轻轻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微微有些不解,“那是什么呀?”
江抒垂眸想了想,轻声道:“它是一种树木,遍身有轻毒性,汁液可使肌肤变红肿,但不痛不痒……”
说到这里,她的面色陡然一变。
那下毒之人还真是高明,竟然能想到关于痛痒这一点。若只是用一般可使皮肤变红肿的东西,比如断肠草,自己早在昨晚就会发现了,那样补救还来得及,也不会弄成今天这副模样。
“那有没有办法解毒呀?”中毒和被打一巴掌是不一样的,屏浅听她这么说,不禁有些慌张,“这万一好不了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心知这丫头是真得担心自己,江抒敛敛神色道,“鱼尾葵只是有轻毒性而已,就这样不管它,两天之后也能自行康复。”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屏浅方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疑惑地道,“对了,小姐,奴婢昨晚将没药采来后,便将它捣碎了为小姐敷上了,一直没有离开过地方,怎么会被人下毒的呢?”
正文 第380章 谁最有可能做这种事情
“人家就不能在你采摘之前将毒下上呀?”江抒看她这副天真的模样,忍不住翻个白眼。
“小姐的意思是……”屏浅略一迟疑道,“这鱼尾葵是被下在后花园东墙边的没药丛中的?”
“除了这样,还能怎么避过你的眼睛?”江抒放下手中的瓷碗,向着她低垂的双手指了指,“看看你的手,是不是和我的脸一样。”
屏浅听命地抬起双手,垂头去看,果然见自己原本纤细白皙的手指变得粗红了许多,稍作沉吟,面带疑惑地道:“那这鱼尾葵会是谁下的呢?”
“你觉得,在这府上,谁最有可能会做这种事情?”江抒眼眸一眯,不答反问。
“小姐是说……三小姐?”
江抒轻哼一声,眸中划过一丝厉色:“昨日葡雨把太后的请帖送到我这里时,说叶湖掬对于请帖让我拿着一事颇有微词,这下毒的事情,怕跑不了她。”
只不过,以叶湖掬的智商,大概也想不到用触碰的肌肤之后可以不痛不痒的鱼尾葵来对付自己,这恐怕是叶溪摇设的局。
她先在朱轩娆的面前挑拨离间,让她对自己的信任产生动摇,然后再命人以自己和叶奉之的名义分别去请对方,让朱轩娆“眼见为实”,重手打伤自己,接下来再挑唆叶湖掬在自己敷脸用的没药上洒上鱼尾葵汁液,要自己在进宫参加赏花宴的前一晚脸上中毒肿胀,第二天早晨才能发现,没有时间补救,最终以这副尊荣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而她这样做的目的,无外乎就是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让朱常洵退婚。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她看朱常洵的眼神,并无一点爱慕之情,似乎也不想要福王妃这个位子。
难道说,她如此费尽心机,就是单纯的为了帮助叶湖掬?
另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