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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尽梨花,荡尽杏花,春也是伤心。
别离枝丫,飞葬人家,再也不相亲。
君夫人黛眉微弯,眼中探思,此句显然是随心所作。但正因为随心所做,却也让君夫人不好评说。
“晚娘子,诗词舒性,通则雅意,然若人让别人自诗词中轻易探知你的心思,这便不好了。”
“晚儿明白,只是以此词明志罢了!”
“嗯,下去看书吧。”
“是。”
“故作玄虚,明明写得一点都不好,夫人偏心。”五姑娘陡然急喝一声,圆圆的杏眸满是泪水和怒色,小胸脯不停的欺负着,显然是气极了。
“你们都只会怪我,怪我不好,明明是你们偏心。就因为她是嫡女,我是庶女,就活该被她压着一头吗?她母亲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哪里有资格当侯府夫人,她又哪里有资格当侯府嫡女。”
“五妹妹,慎言!”陈清容一惊,连忙斥责。
看着陈清露指责愤怒的目光,陈清熙默默垂眸。就因为是庶女,可不就天生就低了一头,五妹妹竟然这些都没看清,着实有些可笑了。
“大姐,你说,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因为我是庶女,就活该被你压了一头。”陈清露句句逼迫,两步冲到陈霜晚身前,愤恨质问着。
“五妹妹,你是这样想的。”陈霜晚低喃一声,心中阵疼。为何继父亲之后,连她的姐妹也来逼迫与她。明明她已经处处忍让,从不在意嫡庶之分,五妹妹竟恨她至此。那二妹妹和四妹妹呢,是不是也是如此!
陈霜晚很生气,伤心而又绝望的愤怒,怒眼对上陈清露的双眸,还未来的及说些什么,身体瞬间脱离了陈霜晚的掌控。
又来了,陈霜晚牙龈紧张咬合在一起,努力不去害怕,反而用力瞪视着眼前闪过的一道道影像,像是要以自己凶恶的神态将那些鬼魅全部都瞪走。
静,仿若万物就此沉寂;黑,黑夜的魔爪已经将苍穹染成墨水。
自从失去那日记忆之后,后来她只要看见某些特定的人,便会有一瞬间进入丧失对身体的控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状态。
须臾,眼前骤亮,一道道鲜活的人影出现,四周景色骤变,仿若有人将她突然塞到另一个空间之中。
出现的是熟悉的来仪厅,厅内气氛喧嚣,站着许多华衣的妇人,妇人们面上都带着笑意,手中捧着礼品,冲着楠木椅上的祖母说着贺寿的美词佳句。
忽然一声软糯的尖叫突然盖过满堂喜气,只见陈清露满面惊恐的瞪着手中的已经被翻开的书籍,神色诡异恐惧,仿佛那书籍中有什么妖魔鬼怪欲要择人而噬。
“祖母,佛祖发怒了,好恐怖,大姐姐献上的经书有血字。。。。。。”五姑娘神情很是怪异,随后身体软绵,竟是吓昏了过去。
那些突然出现影像,正在有序不乱的演绎,仿若是一个片段,又似乎是一个需要铭记的时刻。
须臾,影像淡去,无感回归,就这样,被强迫,被控制,看完眼前流走而过的画面。
然而那本经书中的血字还充斥在陈霜晚的眼前。流畅瘦洁的簪花小字,别具一格的风雅,赫然是陈霜晚辛苦练就的簪花小楷。那本经书,正是她一笔一划书写而成,给祖母献寿之礼。
瞳孔前白光蔓延,陈霜晚紧握成拳的掌心已经布满湿腻冰凉的汗水。在对上陈清露嫉妒的双眸,干涩的眼睛快速眨了又眨,陈霜晚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呼吸骤急起来。
诸天神佛保佑,幸好,她挺过去了,她又出来了,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占去身体。
“嫡女本就被庶女尊贵,五妹妹,要怪就怪你为何投了柳姨娘的肚子。”陈霜晚心中惊惧,见陈清露憎恶的目光,口不择言的反击。语罢,亦不愿再留,匆匆对君夫人告了罪,转身离去。
“呜呜,二姐姐,你看大姐姐竟然这样说!”
君如人征愣,看着这狼藉的场景,心中暗叹,侯府的女儿都大了,此处已成是之地。罢了!罢了!
正文 第七章:经书血字匿心计
老旧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响后,陈霜晚急匆匆走进房间,草青色的褶裙微乱摇曳,小巧的绣鞋在罗裙下隐现,脚步略显仓促急切。
脑海回忆着之前影像中看到的一幕幕,让陈霜晚止不住心慌。那是祖母寿宴上会发生的事情吗?为何她书写的经书会墨字变血?
她忙走到书桌前,不断翻找着经书,睫毛陡颤,正强忍着不让自己惊惧的心理崩溃,害怕泪水突然流了下来。
“大小姐,您这是在找什么,快跟奴婢,让奴婢帮您找吧。”紧跟着陈霜晚回来的青杏手中还抱着笔墨纸砚,跑的气喘吁吁。
没有找到,陈霜晚深吸了空气后才开口,原本清甜的声音早已紧张到沙哑。“青杏,快找找,我为祖母抄写的那本妙法莲华经放哪里了?”
青杏一愣,随即解释道:“大小姐,您那日不是交给奴婢,让奴婢放置妥当。说是等到老夫人寿宴时再带去暖燕堂?”
“我刚才忘记了,你,你帮我将经书拿过来。”陈霜晚忍耐焦急,臀部坐在椅子上仿若针扎一般极不安分,左右都不得劲。
“大小姐,经书放在锦盒中了,就在这个地方。”青杏走到书桌里面的柜架旁,将上面一方方正的盒子拿了下来,递给了陈霜晚。随后想了想,唇角含笑又道:“后日便是老夫人寿辰,老夫人最是喜佛,若是见到大小姐手抄的经书一定会格外喜爱。”
“嗯,祖母肯定会喜欢的。”陈霜晚低低应了一声,苍白的指尖抚过顺滑的漆木表面,小心脏砰砰跳动,像是要跳出来一般频率,紧张的不受她掌控。
她在害怕,怕自己是受了蛊惑,是否着了魔。这比那日她失去记忆的空白更令她恐慌,又不由自主的联想,她能看见这些影像,是否就跟那日有关。
她不敢对别人说,因为没人会相信,就像父亲仅凭那些人的一面之词,便伤她至深。那些人非但不会帮她,反而可能会借着怪力乱神将她送去庵堂吧。
有些事情,是一定不能宣之于口的,就算是最亲的人,也不行。
将经书捧在手心,一页页的翻看着,墨黑的簪花小楷高逸清婉,流畅瘦洁,字字似花蕾含苞,清心雅致。是被君夫人多次赞誉和欣赏的字迹,可在影像中,却因为它变成了难以洗刷的屈辱,一个个红色字体仿若魔咒。
陈霜晚不精画,不喜舞,琴有技而无魂,萧有律而无情,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笔下的簪花小楷。
书字最不可忙,忙则失势,次不可缓,缓则骨痴见。可能是陈霜晚心性安静,反而在练字至上独占鳌头。因上次的事,心中对祖母甚是感激,所以她便精心的抄写了这本妙法莲华经,为祖母献寿,以示心意。
认真翻过每一页纸张,上面都是墨黑的字迹,完好如初,这令陈霜晚心中越发的迷茫了。她翻来覆去查看了几遍,又摩擦着纸张,并未察觉到道什么异样。
看了许久,陈霜晚还是不能确定,这本经书,究竟有没有被做手脚。若是被做了手脚,那又是谁?是谁想要害她。
青杏见状,心中一警。突然想到凉亭前的一幕,或许,大小姐是被五姑娘气着了。遂出言安慰道:“大小姐可别气坏了身子,五姑娘一向口无遮拦贯了,何况不过是个庶女,何必与她置气,大小姐且忍着,且看日后。。。。。。”
庶女、她这个嫡女,在府中活的还不如庶女得宠,这两字可真是字字刺耳!
“你先下去吧。”陈霜晚出声,沉思的眉眼满是茫然无措。
她该信任谁?她能信任谁?或者谁都不可信!
“是,大小姐。”青杏话语一滞,心中微微不满。
怒惧伤身,陈霜晚身体本就羸弱,此时情感来的太过猛烈,竟有呼吸难当之感。随手抓过桌面上早已搁透的凉茶,一口咽下,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仿若有泪水滴落进了心里。
看着经书,陈霜晚小脸紧皱,嘴唇抿成一道白线,很是用力。后日便是祖母寿宴,若是再重新誊抄一份,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她在这本经书上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却只因为别人的阴谋,就被毁之一炬。
渐渐红了眼睛,此时的她哪里不曾明白,最初的引子哪里是这本经书,而是她这个人,是她的嫡女身份。不论这次寿宴之上她送的是经书,抑或是其它,都会成为别人阴谋诡计下的利用与实施的用具。
或许可以再选其它礼物,虽不若经书真挚,纵使不出彩,也不能有过失!
陈霜晚眼神突然一亮,随即神色又微微黯淡下来。先不说出府阻碍重重,单是临近祖母寿诞,才去选礼物的名声,便已是不美。
这本经书的材料是陈霜晚特意用自己的私银让青杏去外采办,墨是韶景轩上好的漆烟松墨,有十年如石,一点如漆的美名。纸是落阳贡宣,莹润如玉,触手滑凉。
只是如今,当真是可惜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荷池砚中残留的半块漆烟松墨,她伸出手指摩擦这那冰凉滑腻的砚体边沿,眸光微闪。
若是避无可避,那只能迎难而上!
陈霜晚突然起身在荷池砚倒入凉茶清水,取出家中常备的方墨研磨,不一会稀疏的墨汁便仿若一滩死水,安稳的呈在荷池砚中。
砚中的墨汁既淡且清,像是吝啬的寒家书生,因为贫苦,而在墨汁中加入大量清水后稀释的清水墨汁。
只不过,此时的陈霜晚显然不是因为吝啬,更何况,她也并不缺金银之物。
玉白小巧的指尖拿起桌案架上最小最细的那只狼毫,饱蘸清浅的墨汁,在书页上浅浅的勾画着。
毛笔极细,在纸张留下的墨迹很淡很浅,笔尖划过簪花小字的边缘,没有对字体造成任何破坏。
此时,素白的小脸上眉目微敛,神情小心、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虔诚。随着书写,紧皱的黛眉也渐渐松开,眉眼平和,周身气息温软,一如璞玉。待她停笔时,已是霞光日晚,昏黄色的余光洒满了整个小院。娇嫩而柔绿的茉莉花叶迎风招展,淡淡的草木香气随着微风萦绕满怀。
陈霜晚轻轻柔捏着右手酸痛的手腕,心神却渐渐安定下来。福生与微,祸起与忽,既然上天有了警醒,若她不能避危化安,那便是天命吧。
晚间,用过晚膳,陈霜晚唤来青杏,让她去内院询禀华姨娘,明日可能出府。
等青杏回来时,陈霜晚已经梳洗,正坐在昏黄若橘的灯火前,持着一方软帕细细擦拭着湿漉的长发。
长发披散在身前,露出羸弱细腻的脖颈,显得越发清瘦单薄。“青杏,华姨娘那面可同意我明日出府?”
闻言,青杏一顿。
“并未见到华姨娘,倒是月如姐姐说华姨娘正在伺候侯爷,没有闲暇。明日华姨娘还要出府准备寿宴的事宜,马车也不得空闲。又说这几日华姨娘忙里忙外已经很累了,说是让大小姐别再添乱了。”
何时她堂堂永襄侯府嫡长女出府,还要一个后院姨娘批准了。更甚,因为姨娘要出府,所以她便无马车可做。侯府又不是养了一匹马,一辆车,明明就是敷衍自己罢了,真是可悲可笑!
“那便算了,让你白跑了一趟,夜深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陈霜晚说出这话,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舌尖微苦,就像午后喝了那杯凉茶后的感觉。
“是。”伺候陈霜晚歇息,熄了烛火,青杏退了出去。
陈霜晚窝卷在熟悉微凉的床榻间,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着淡水蓝色的锦绣莲花帐幔,心头又酸又涩,像是缠住的网,化不开的结。
正文 第八章:风起青萍人心浮
到了正日子,大红色绸缎挂满石狮柱角,高阁流檐,放眼望去,红彤彤的一片,格外的喜庆。到了吉时,更是早早的鞭炮笙鼓声不断,讨喜的、叫卖的、看热闹的,整个侯府门口,喧嚣异常,难得热闹。
虽说永襄侯府这些年来人才凋零,官位晋身者也寥寥无几,在京中权贵圈中声势逐渐没落,过的无比的萧索。
可今日却是一扫往日的清冷,陈王氏的寿宴办的有声有色,宾客如云,声势不凡。
陈王氏出身尊贵,来自簪缨世家的琅琊王氏,乃是盛族名门之后。当年若不是凭着永襄侯府与王氏祖上那一点恩情,上一代平庸如斯的永襄侯绝不可能令王氏之女下嫁。
京中达官贵人对永襄侯府这点门面虽然看不上眼,可陈王氏身后的琅琊王氏,却是她们拼命想要巴结,挤进去的圈子。
当然,若是不屑攀附权贵的人,那肯定不曾了解过琅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