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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真是难为两位了,这般的守信。”方太后面色平和地讽刺道。
赵澈能接纳萧云旌,一则是他识时务,他愿意多抬举一分,二则是他真有本事,能打仗,能震慑周边敌夷。他愿意萧云旌做一个出身低微,手握实权的异姓军侯,却不能容忍他做一个同姓藩王。
萧云旌走的路,是大祁所有从军将士梦寐以求的升迁路线,他是万千将士的榜样,不败的战绩,让他在军中的声望高过他这个皇帝,哪怕他恢复身份,做一个没有实权的宗室藩王,想要举兵逼宫轻而易举。因此对二人的提议,赵澈很是不满。
冕旒遮挡住赵澈的脸,让舒太妃和赵钦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反应。
“这件事,云旌同意吗?”
“同意同意,当然同意!”舒太妃抢先一步说道,话如泼出的水无法收回,只能趁着萧云旌不在,努力的把话说圆了,“昨天我和钦儿找过他,他虽没明着答应,但话里话外都有那么些意思。他不好说破,只好让我这老不死的来说了。求陛下和太后成全!”母子二人当即跪下,碰碰的磕头请求。
赵澈回想起最初萧云旌做的保证,现在有舒太妃的片面之词,停顿片刻后让康大海进殿来,让他亲自到镇北侯府请萧云旌进宫一趟。
夫妻两个回来得很快,康大海到侯府门前时就遇到萧云旌。“今天太妃和郡王进宫见了陛下,说了一些话,陛下因此想请侯爷进宫一趟,看是否属实。”康大海一见面就请道。
成靖宁担忧的看向萧云旌,萧云旌让她先进府,道:“没什么事,只是把话说明白了解开误会,我很快回来。康公公,请吧。”
成靖宁站在门口前,颇觉他此番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自我勉励一番后进府,到萧祖父和王老夫人那里请了安后,回嘉祉院继续给衣裳滚边,不过因为担心,接连出错,最后只得全拆了重新补。
宫里,赵澈已将舒太妃和赵钦进宫的目的,以及刚才说的那番话,复述给萧云旌听。萧云旌进殿之后便目不斜视,直接跪拜在赵澈面前,听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铿锵有力地道:“启禀陛下,微臣从未透露过想要认祖归宗的意思。臣是萧家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改变。当年臣说过,无论姓萧,还是姓赵,都是陛下的臣子,都会忠于陛下,忠于大祁江山。微臣有现在的荣光,皆源于陛下恩赐,微臣眼下已心满意足,不在奢求其他。”
郡王之位的诱惑,还比不过一个军侯的位置,舒太妃未曾料想到,萧云旌拆台拆得这般干脆果决,这般直接。
“太妃和皇叔已听到萧爱卿的话了,还有什么要说的?”萧云旌的心未变,让赵澈倍感欣慰,不愧是他看重的人才。
“可……可云旌终究是钦儿的亲生骨肉,不认祖归宗,也得认这个父亲呀。”舒太妃面红耳赤地说道。
“于微臣来说,生我者母亲,养我者祖父祖母,微臣姓萧,于外于内皆是萧家人,和太平郡王府无半点瓜葛。当年祖父祖母用五十万两银子带走微臣时,已拟下契书,契书上有王印,也有当年知州的官印。父子亲情,血脉亲缘,早已断得干干净净。契书上也早说过,日后绝不再有任何往来,我不回去认父攀亲,郡王也不认我这个儿子。微臣的母亲的尸骸和名位,也早已离开郡王府,两家从此再无瓜葛。二十七年来萧家信守承诺,也请太妃和郡王遵守诺言。”萧云旌艰难地说道。
萧云旌堂堂七尺男儿,铁骨铮铮的汉子,赵澈竟从他的话里听出泪意和心酸来,忽的生出一股同情,当即安抚道:“既然如此,太妃和皇叔就别强人所难了。云旌傲骨,信守契约诺言,又凭一身本事拼下一番功勋,乃我大祁第一顶天立地之男儿!”
赵澈将萧云旌一顿夸赞,直接站他那边,驳回舒太妃和太平郡王让他认祖归宗的请求。萧云旌又对着赵澈一同叩拜,感谢道:“微臣谢主隆恩!”
“今次的事已经说清楚了,太妃和郡王日后休要再提。”对萧云旌的选择,赵澈很满意,只要他的心一如既往,他愿意多抬举他一分。
离开太极宫,萧云旌大步走在最前头。舒太妃和赵钦缓步跟在其后,萧云旌软硬不吃,让他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萧家那么大一块肥肉,放弃多可惜!
“我听说,皇后那侄女嫁了他两年都不曾生育,到底是谁有问题?”舒太妃脑子转得极快,问赵钦说。
“有说是成家丫头不能生,因为萧云旌曾带她南下求医,不过到现在都没个结果。京里好多人家因此蠢蠢欲动,要把自家的嫡女或庶女送他为妾绵延子嗣,但他都拒绝了,所以也有人说其实是他没有生育能力,为了遮盖丑事,才把一切责任往女方身上推。总之没个确信,要是我们在镇北侯府有人的话,说不定就知道具体真相了。”赵钦扶着舒太妃的手臂说。一计不成,只好另寻他法。
舒太妃哪是轻易认输之人,盯着萧云旌走远的身影,说:“无论如何先双管齐下,总有一条路走得通。”
墨竹进屋禀告说侯爷回来了,成靖宁放下手里的针线就走了出去,急急忙忙的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事,舒太妃和太平郡王想让我认祖归宗,求到陛下和太后那里,说我也有那个意思,陛下不放心,召我进宫问问,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让你白担心了一场。”想到府里有人关心他,宫里那点不快没多会儿就烟消云散。
“没事就好,你说这世上怎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成靖宁说道,比起上一世那些弃养子女的父母,舒太妃和太平郡王的所作所为更让人恶心。
萧云旌从小长在没有父爱母爱的环境里,因是男孩儿,萧祖父夫妻对他很严格,他也因此养成冷酷,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但他再冷淡,也会羡慕寻常人家里那些父母俱在的孩子。想到日后,当即感慨着道:“以后我们的孩子会有一个完整的家。”
成靖宁人被圈在他的怀抱之中,听到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突然地变得伤感,孩子,还离得很远。不过现在不是扫兴的时候,遂重重的点头应是。
外书房里,原本安插在太平郡王府的人终于赶到京城,他将骠国和暹国侵入大祁之前,王府的一切动静说给萧云旌听。他说萧夫人当年嫁妆里的铺子田庄被悉数败出后,于银子上有所收敛,那一笔钱牢牢的握在舒太妃手里,三十年间花了八十万两,加上后来的钱,还剩六十万两,剩下钱装在好几十个大箱子里,被祖孙几个运到一处秘密地方藏着,因数量庞大,来不及放进钱庄,就自行处理。只是他到逃回来之前,也没查到钱在什么地方。
“那笔钱我会继续让人查,你既然回来了,继续到王府伺候,到时候我会救回你的家人,让你们在老家团聚。”萧云旌让来人退下。
现在他已打探清楚太平郡王府的财务情况,六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舒太妃此番来京,只带了五万两来,剩下的如果没记错,应该和赵钦赵琩亲自在一处密林挖了几个大坑,把银子埋了。也只有那对母子,才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来。
呵呵,那笔钱,迟早会回到他手里。
永宁侯府现在是京城里最顶尖的高门之一,舒太妃在赵澈和萧云旌那里受挫之后,三天后又重振旗鼓,到永宁侯府拜访。
现在殷元徽怀着孩子,侯府大多应酬皆由姜清漪处理,听到门房的回禀后很是奇怪,成家和太平郡王府并无往来,这突然到访,让她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决定问过顾子衿后再做打算。
成启铭回侯府之后,沈太夫人一直住在通州的庄子里,是以顾子衿知道这事后,也犹豫了一阵,不过想着到底是皇室宗亲,拒而不见有失礼数,便将人请了进来。
舒太妃能说会道,否则当年如何哄得文帝团团转?进门之后,将侯府从头夸到脚,无论是房檐上的瓦片还是房内的古董摆设,洒扫丫头还是当家奶奶夫人,溢美之词竟无一个重复。饶是顾子衿和姜清漪皆是才女,听后也暗自称奇。
闲聊许久后,姜清漪还有中馈要事处理,先告罪失陪,留下顾子衿和舒太妃说话。说了这么久,顾子衿还未明白太妃此行的目的,委婉地问道:“太妃太客气了,如果有需要之处,只有侯府能帮上忙,但说无妨。”
舒太妃“嗳”了一声,直道顾子衿误会了,说她前来不是求帮忙,而是来为她排忧解难的。永宁侯府现在上下安好,她也没什么烦恼,无非就是沈太夫人不愿回家,她身为媳妇觉着过意不去。
舒太妃目光热切,问道:“我听说,夫人的嫡亲闺女嫁了我那长孙之后还未生育,坊间传言她不能生,所以想上门问问是真是假。”
成靖宁的身体已调理好了,谈大夫也说今年会有喜信,顾子衿不知为何舒太妃会有此一问,道:“坊间传闻都不作数的,我家靖宁能生养。”
这么说来,是萧云旌有问题了?所以他不愿纳妾,这样一来,他以后是没儿子的!舒太妃大喜过望,不过仍然压制着内心的喜悦,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后,面色平静无波,道:“我知道夫人疼女儿,才有此一说。要真没问题,如何近两年都没个喜信儿?镇北侯府家大业大,要是没个男丁继承旌儿的爵位和家业,保不定就旁落了。”
她观察了顾子衿的神色后,继续道:“我想着不如先让靖宁抱养一个男孩儿养在膝下,如此一来既可解她的燃眉之急,又不用担心日后妾室进门分她的宠爱,动摇她的地位又可保证云旌的血脉不断。若是没有好的人选,我这里倒有一个,就是我那次孙赵琩的次子鸿羲,今年才三岁,大小年龄正好合适。虽说云旌不认我和钦儿,但到底是血脉至亲,膝下有个血缘相近的孩子才好,抱养琩儿的儿子,最合适不过。”
顾子衿耳根子虽软,但人不糊涂,这等危害她女儿的事,她万万不会同意,当即拒绝道:“太妃如何就肯定,我家靖宁不能生养?那些进门十年八年后才生育的,太妃怎么说?”
顾子衿发起火来也怪吓人,舒太妃当即笑着赔礼道:“夫人不必动怒,老身只是好心给靖宁那孩子提个意而已。我倒觉着可行,不如夫人去和她说说,说不定她会答应呢。”
“没什么好说的,何妈妈,送客!”身为母亲,最明白女人的利益是什么,关乎自身和长远的将来,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夺取。
被人赶出侯府,舒太妃面上无光,离开昊晖堂后抬出身份来让请她离开的婆子收手:“我腿脚甚好,自己走就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呸!萧家无后,都是那对老不死的家伙作的孽!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她才舍不得让曾孙改名换姓。
姜清漪正在清晖院和殷元徽对账,听到丫鬟来禀说老夫人到了,一时很是奇怪。
“母亲。”两人齐齐起身行礼道。
顾子衿怒意未消,对两个儿媳道:“从今以后,不许太平郡王府的人进侯府大门!若有再有郡王府的人来,直接请走就是!”她被恶心得不行,不愿继续看舒太妃那无耻的嘴脸。
“是。”婆母的吩咐,妯娌两个不敢不听,忙应声道。两人记忆中,顾子衿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进门后的日子从未见她发过火,不知今天舒太妃说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等人走后,叫来今儿在昊晖堂伺候的婆子,得知舒太妃今天说过的那席话后,也是哭笑不得。都说萧云旌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现在看来他仁慈得很,否则舒太妃怎能安稳的活在世上?又气又笑一阵后,殷元徽让新蕊到镇北侯府走一趟,把舒太妃今天说过的话带去。
又到月底,成靖宁开始查账,她喜欢忙忙碌碌的生活,一旦闲下来就觉浪费粮食。看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想着自己果然是个大俗人,就喜欢打着算盘算账数钱,尤其现在,数的还是真金白银。
“夫人,世子夫人身边的新蕊姑娘来了。”雁容进来禀道。现在花月忙着备嫁,原本打算开春后,春暖花开时再办喜事,但萧生等不得,是以把婚期定在了十一月中旬。现在表现良好的雁容顶替了她的位置。
“请她进来。”正好算完账,可以喝上一口茗茶歇一阵。
新蕊进屋后行过礼,示意成靖宁让伺候在屋里的丫头都退下。成靖宁遣走锦绣等人后道:“侯府出事了吗?”
“没有,夫人放心,奴婢来有另一件事禀告。今儿上午舒太妃到侯府来见老夫人,让她来劝您把太平郡王世子的次子抱到膝下做养子,说什么可延续萧侯爷的血脉,还可解决您的燃眉之急。老夫人听后很生气,将人赶走了,我们夫人知道后,让奴婢来跟您提个醒儿。”
前头想让萧云旌认祖归宗不成,现在又想把自己的嫡亲曾孙塞进来,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为了萧家的钱,舒太妃母子还有什么法子想不出来?这么无耻,无耻到她想去亲自见识一下。“我晓得了,多谢大嫂让你来通知我。大嫂最近可还好?”
“我们夫人极好,能吃能睡,都胖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