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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身上白亮的雷光乍起,它撞到了廉真,竟把摇摇欲坠的廉真推倒,楚卿如知道机不可失,她用最后的力量飞身而起抱起裹在外袍里已毫无声息的宁舒,冲破瓦砾,跃出房顶。
她一面哭一面跑,不敢回头,可怕的声音远远从破碎的房屋内传来,她不敢想发生了什么,背上的宁舒还是滚烫的,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垂落,仿佛没有生命的躯壳。
这是她最后的力量了。
楚卿如浑身剧痛,但一想背后的人,竟也咬紧牙关,狂奔至山下,再往前,就是他们传送来的阵法,回到宿微谷,一切就会好了。
“师姐……救我……”
微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宁舒的身体又动了,楚卿如一个失衡,跌倒在地,宁舒摔下来滚出很远才停下来,楚卿如跌跌撞撞站起来跑过去,艰难抱住宁舒。
“师妹!”
师妹已经变回从前的样子,身上筚路蓝缕,原本的衣服都破碎成条,衣不蔽体,好在还有一件袍子,可她的脸上还有烈火灼烧后的痕迹:这痕迹是从内向外的,几乎透明的雪白皮肤里隐约透出火光的残骸,而她睁开的眼睛,瞳仁已不再是纯粹的黑色,浓浓的血红跳动在惨白的眼底上,还有一丝丝红血丝蠕动,像要把这眼球勒死一般有着生命。
“师姐……”
宁舒的身体因为巨大痛苦而伛偻成一团,楚卿如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更是五内俱焚,“我们很快就回谷了,撑住,阿舒……”
她不知道宁舒到底能不能撑住,皮肤上火红的瘢痕像熔岩流动,师妹已不是疼得在颤抖,她在抽搐、哀鸣,像有一团水扑不灭的火正把她折磨到了生死的边缘。
“太疼了……我不行了……师姐……杀了我呀……”宁舒开始哭泣,她握住楚卿如的手,哭得像个孩子,“求你了……”
楚卿如不敢想是多大的痛苦折磨着师妹,她一向乐天积极,此刻竟然想用死亡摆脱疼痛。
她不断努力忍住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这一刻她恨不得自己经受所有,但却无能为力。内心的煎熬让楚卿如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逼近,当危险降临的瞬间,她还紧紧抱住宁舒,在她耳边低声鼓舞。
“我马上带你回谷……马上就好了!”
“不,她回不去了。”
话音入耳,楚卿如已经被巨大的力量贯穿后背,整个人飞出、狠狠砸在地上。
宁舒也被冲击到,她睁开双眼,从被自己咬破满是鲜血的嘴唇中断断续续吐出不连续的字句,“师……师……”她一点点向楚卿如爬过去,神情恍惚,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可这时却忽然双脚离地。
“被血煞之体占据的感觉好吗?师侄?或者,从今天起,你就叫我师父如何?”廉真笑的肆意可怖。
“放开……师妹……”楚卿如伤上加伤踉跄站起身,口中吐出的鲜血已经染红前襟大半,她站都站不稳,单膝跪地才勉强维持平衡抬起头,“廉真……我要杀了你……”
廉真笑得讶异惊喜,“徒弟,你直呼我的名号,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此行为师的意外惊喜,不过……你真的打算让为师放开她,不如你抬头看看再做决定如何?”
轰隆的闷响就在话音刚落时传入耳中,楚卿如艰难抬头,瞳孔骤然变大,“不……”她看见四面八方的雷云都在向宁舒的头顶聚拢,乌黑的云层中电闪雷鸣,这是劫雷即将降临的征兆。
“如果没有我替她挡下这几道结婴的劫雷,以她现在的状况,只怕凶多吉少,更何况……她已经是魔修了,魔修的劫雷可不是玩笑,她连一下都熬不过去,即便这样,爱徒,你也要我放开你的师妹,让她自生自灭吗?”
楚卿如听到绝望的炸响,惨光照亮阴霾,亮过白昼,她意识终于在崩溃的边缘消散,昏过去前,她听到的是廉真的笑声和宁舒的哀嚎。
第60章 第 60 章
宁舒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睁开的眼睛,怎样在痛苦中存活,她的手像是蜡烛融化成岩浆,流动着剥落,在红黑的深层又生出雪白的肌理,可她没有力量去控制体内仍然在躁动的煞气,她已经被这股妖邪的洪流吞没,她看见师姐倒在自己身前三丈外,一动不动,宁舒徒手支撑身体又摔回地面,她只能匍匐着向楚卿如昏迷的地方一点点挪动,可很快,邪乱的狂流再度掀起身体内无法承受的涌动,宁舒动弹不得,紧贴地面,比疼痛更难受的是失控。
如果方才落下的真是劫雷,为什么廉真完全无事?他站在宁舒身侧,身上的灰烬抖落后一切无异。
“你怎么还没死?”宁舒恢复气力目能视物的第一句话便是看向廉真,她孱弱的气息在话语中震荡,几乎听不见尾音,可咬牙切齿的意味依然字字入耳。
“如果不是我,你早已经死了。”廉真并不在意宁舒的负隅顽抗,指了指地上一动不动的楚卿如,他知道这才是宁舒真正的软肋,“现在你师姐的死活还在你的手中,我若是你,便不会故意去激怒掌握她生死的人。”
宁舒果然投鼠忌器,她吐出一口鲜血,以手撑地怒视廉真,“你要拿她威胁我?”
“没错。”
“你要我拜你为师,跟你离开?我若不从,你就杀了师姐?”
“是的。”
不知道有多少个脏字要脱口而出,最后都变成了痛苦的喑哑,宁舒无法运气,稍微用力新生的元婴像尖啸一样就开始震动,她勉强半坐在地,看着廉真走向楚卿如,看她被不见的力量牵引悬浮至空,头却无力歪斜低垂。
“我答应你。”宁舒抢在廉真折磨楚卿如前开口,她知道这是不归路,但眼下已无路可走。
是啊,此刻她已不在道门,流窜的煞气几乎盈满命门,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接婴成魔,想回到宿微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今能救师姐,已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有什么余地去思考自己的命运何去何从?该来的纵然迟早会来,然而来得如此惨烈,也是她所始料未及,但既来之又无可安之,她必然去面对,至少她们都得留下一线生机。
“你可愿发誓?”廉真倒没想到宁舒答应得如此痛快,他向还半跪半跌在地的宁舒伸出自己的手,宁舒毫不迟疑,迎上自己的颤抖的手,握紧。
仿佛是他们的血液流到一起,血脉纵通,廉真笑道:“你今日入我门下,拜我为师,不可忤逆不得违令,如有异心……”
“如有异心形神聚散?你动动脑子想想,我可能没有异心吗?我是你充话费送的徒弟吗?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要这么说心魔誓,我马上就得暴毙给你看!”宁舒瞪着他,廉真倒也不气,似乎还觉得挺有趣,“那好,我本也不在乎你是否有异心,但我相信在你了解血煞之体的真正力量后,并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宁舒,你且好自为之,今日拜我为师,不得违誓,如有违背,形神具散死若扬尘。”
“一言为定。”
像是廉真滚烫的血流进魔婴之内,宁舒忽得剧痛,相握的手也犹如火烧,她这一天脱胎换骨,经这最后一次心魔誓缔结,又再吐血几口,摇摇欲坠,廉真用力拉她起来,宁舒摇晃着站稳,看了眼已被放置在山野草地间的师姐。楚卿如仍是重伤昏迷前的样子,脸上满是泪痕,身上皆是血迹。
“好,徒儿,我带你回幽罗岛。”
“慢着!”
宁舒看也不看廉真,也不是反悔,仍旧看着楚卿如,“如今道魔开战,怎么能把伤重的师姐留在此地,你不用着急,我也跑不了,先让我为她结个禁制,最起码在她醒来之前能够自保。”
“虽然你已成了魔修,但行事却还是宿微谷那套。”廉真笑着说。
宁舒不爱听别人说宿微谷不好,马上还嘴,“是啊是啊,我们宿微谷五讲四美三热爱,八荣八耻记心间,你要是当年在谷中走半点心,也不至于今天这样用逼良为娼的法子强迫别人当徒弟。”廉真从不在意嘴上的便宜,他示意宁舒随意,宁舒也不再多话,她慢慢走到师姐身前,拿出自己的乌鸦,乌鸦正在酣睡,完全不知天地已变,宁舒的命运已然一去不回,它被放在楚卿如手边,对一切浑然不觉。宁舒想,这乌鸦留给师姐,一是纪念,二是乌鸦与她自己是契约,如果……如果真有重获自由的日子,通过乌鸦也找得到自己,再者乌鸦已老,自己要去的虎狼之地不知能否自保有无来日,还是少一个倒霉的活物就少一个,别让老人家辛苦的好。
放下乌鸦,宁舒开始布置禁制,这只是个简单的保护禁制,然而她聚气几次却都失败,光华难以聚集,指尖就像没气的打火机,闪几下就灭。
“如今你还要以道修的法门来布禁制吗?”
在旁一直默默不语的廉真忽然开口,他的提醒让宁舒胸口一痛,是啊,她太傻了,如今自己已成了魔修,还习惯性用老办法,真是又蠢又惨。
“给你当师父的第一次机会,”宁舒冷冷说话也不回头,“教我怎么用你们的方法来布禁制。”
“血。”
廉真只说这一个字,宁舒当即心下了然,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血,于是伸手朝衣领里脖子往下一摸,再拿出来时整手鲜红,她用同样的方法,果然血气如涌,上下翻飞,红光一闪后,指尖血流随她挥洒自如,禁制转瞬布好,甚至比她作道修时还好还快。这个禁制还是呵呵掌门教她和师姐的,师姐一点即通,她却天生不太会这守护之势,极不开窍,好在呵呵掌门足够耐心,包教包会,她才算掌握。宁舒心中怃然,不知掌门得知她今日已入魔道又是何感想,他人聪明又不太聪明,不知是否能理解她不得不背叛师门的苦衷。
廉真自然也看出这禁制的门道出自自己师弟,“没想到以血煞之力施法道境禁制也百无禁忌。”
宁舒懒得离他,费力起身,现在她疼痛少了些,但也是只能勉强站立,最后一点法力已经给师姐布置了禁制,现在她必须离开了。这里本是幽谷寂静,可一场大战过后焦土四烈,树倒花凋,世外桃源也变成了修罗场,宁舒看见脚边翻起的土里竟然还开着一簇已连根拔起东倒西歪的小花,是朵灰蓝色的绣球,她捻起纤细孱弱的花枝,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气。
宁舒正准备将绣球花放在师姐胸前,想想觉得也太不吉利,师姐还活着,不能像送葬似的,放手里似乎也不太好,思索一刻,她微微苦笑,把这花轻手轻脚插进师姐的鬓发。
该做的事都已做完,宁舒就要上路了,廉真知她已无力凭虚仙行,于是拖住她的后腰,宁舒身上一轻,眼前便是模糊。
她太累,前方又不知前路几何,心中前尘弥漫,就算平日里无羁随意此刻也难免一片怃然。
宁舒在风中回头,想看看师姐在禁制里是否安好,然而他们已离得太远,她除了眼泪模糊的空空如也其余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过,她想说的话已经都说了,师姐会明白,会记得。
是的,宁舒相信师姐一定记得,在她们同在谷中修炼共度的时光里,她曾经闲暇时给师姐讲过些乱七八糟的冷知识,比如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语和象征,她知道师姐会记得,也一定记得她说过的:绣球花的花语,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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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归来,能更真情实感填坑了!
不过我的文风肯定和几年前完全不同了……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好歹是我填坑的心意!还是要道个歉的,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第61章 第 61 章
幽罗岛是什么样的地方,宁舒根本不想知道,她浑浑噩噩晕了一路,伤势太重,昏迷的时候比清醒长太多,等到她真正醒来,人已身在岛中。
宁舒已经感觉不到血煞之体强行逆转的痛苦,倒是那股充沛窜动的恶流仍在,再看手上,伤痕皆已不见,和往常的自己也没什么两样。
这幽罗岛也不像宁舒想的那样。
往常想起魔修的地盘,宁舒要么觉得像缨灵那样隐僻,要么就阴森可怖,总之一看就是反派的贼巢,但幽罗岛竟然和宿微谷没太大不同,连绵的大小岛屿在碧蓝海上团团围拢,中心最大岛屿直耸入云,苍翠云绕,不说这里是幽罗岛,宁舒还以为是哪个仙家修行之所。就连她此刻所在的岛上,也是草木馨香、晨光耀露,她绕着岛走了一圈,看见廉真在北向峭崖之上盘膝而坐,没有理他,继续四处瞎转。反正她现在做什么都逃不开。
走了两圈,宁舒开始烦躁,幽罗岛的环境还不如险峻邪恶一点,现在这里怎么看怎么像宿微谷的风格,她倒是更加郁闷,这些魔修如此没有个性,也配说自己是歪门邪道吗?连点表面功夫都不会搞,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说到底,她还是不能心平气和接受自己的变化与如今的处境,怒火中烧时,宁舒忽然觉得脚下异动,再一看,自己四周所有植物全都显露狰狞之态,攀升蠕动,形状可怖,完全不是刚刚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可她明明没有使用自己的……煞气?
“天地横亘之间有灵亦有煞,灵煞同存自鸿蒙开辟以来便相辅相成,你从前修道,自然是以灵气聚神成仙,如今便可试试煞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