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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先生一如初见时的严肃,见到林强和程希既没有表示欢迎,也没有表示拒绝。只是看见鱼干的时候微微露出了丝笑意。很淡然地把二小让进屋里,丢了两本笔记,两个任务,就自顾自看书去了。
程希看了看自己的书与任务,又看了看林强的,意外发现,马先生对自己的要求比对林强的要求,虽然侧重点略有不同,但确实要高得多。程希有些疑问地看向马先生,马先生眼皮都不抬,依旧拿着书边看边随口说了一句:“有任何问题可以问。”一句话,就是不解释。
有马先生做技术支持,程希哪儿还会放过这样难得的学习的机会,立刻埋下头,比之前在家里时勤奋了许多,甚至也有了连饭都忘了吃的专注。
倒是林强的表现颇让程希惊讶。从以往的谈吐中,程希看得出来,林强对马先生虽然怀惴着恐惧紧张,但骨子里却没有解信诚那样尊重。可是这一次,林强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一种探究崇拜还有几分忐忑的劲儿来。学习态度上也扎实了许多。晚上交任务的时候,马先生看着林强的作业,也为他的认真与进步微微惊讶,点拨了几句之后,对林强也有了几分象对待解信诚的态度了——会责骂他了。
看着林强被马先生骂了之后傻笑的样子,程希只能摇头了。林强要是能把这十分之一的好态度对待林奶奶,就不会一老一小吵个没完了。虽然那天之后,林强回家睡了。但是,也只是回家睡而已,每天清早出来到解信诚家来吃早餐,然后带着程希一起去马先生家,晚上和解信诚一起回家,半夜听完收音机才真正回自己家去。只要一见到林奶奶,林强的那股子怨气,十里八乡都闻得见。林奶奶也是个倔人,虽然被孙子的态度搞得有点伤心,但咬死了不松口,由着他天天这么不着家的,也不管。林立新天天要上班,更是管不了自己这个已经是大人的儿子了。
如此平静的日子让程希忘了许多事,直到元月七日下午,天气太冷,从马先生那里出来,林强抱着她小跑着跑回到大杂院,却正好看见有人在进进出出地搬家具。
林强和程希均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林强瞬间脸就黑了。倒是程希拍了拍林强的脖子让他不要冲动。因为她看见虽然是姓鲁的那家搬进了人,但显然不是解信诚所说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男人正忙着指挥人搬家具,而这个小男孩却是站在一边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眼圈却是红的,显然,之前狠狠地哭过。看见林强和程希,小男孩立刻别过脸去,程希猜想,他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哭过的样子。
“林叔叔,你认识他们吗?”程希小声问。
林强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顿了一下,林强又喃喃道:“奇怪,鲁平那一家子怂货,没想到他们的这一对亲戚看着倒还挺顺眼。”
呵,没想到林强还挺诚实的。以为会恨乌及乌呢。这两人不但不象林强所说的“怂样”,甚至无论从气质还是从做派上来看,都不象是会住大杂院的人。
程希略略起了几分兴趣,拍了拍林强:“林叔叔,放我下来,我去问问他们。”
“问什么?”林强一下警觉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程希:“别胡闹,你还这么小。”
“我就是问问。”程希撅起了嘴:“不做别的。”
一大一小两人互瞪了一会儿,林强败下阵来,一边放程希下来,一边还是叮嘱了一句:“也好,你去问问,别惹事。”
“嗯!知道啦!”程希站直了,拉了拉棉衣的下摆,牵着林强走上前去。
“你好,大哥哥。”程希过去微点了下头,直视着那个一声不吭的小孩:“我是住在你隔壁的程希,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显然被程希的主动吓了一跳,本能地退了半步,又迅速地站回原地,吸了吸鼻子,想把哭音去掉,回视程希,表情坚硬,虽然没有恶意,却并没有回应程希的礼貌。
“你好,同志。”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打断了这份僵持,过来和林强握了下手:“我们是新搬来的。我姓叶,你可以叫我老叶。同志,您是……这位程希小朋友的父亲?”
第一次被人误认为父亲这个角色,林强脸一下涨得通红,也说不清楚是愤怒还是尴尬,被握着的手一时僵硬起来:“我不是,我住在那。”说着,脱开老叶的手,指着自家的门。
“林叔叔是我舅舅的发小。”程希在一旁搭腔:“叶叔叔,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了?原来那个鲁大叔呢?”
“哈哈,都是邻里邻居。等我们收拾好了,请过来坐坐。”这个老叶笑呵呵地跟林强打着招呼,看起来倒是个好相处的,却并没有回答程希的任何问题,甚至于,程希到最后连那个小屁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程希眨了眨眼,没再问什么。问多了反而惹人注目。由着还在郁闷的林强把自己牵回自家。在窗前的桌子边上坐着,程希的耳力可以听得很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没一会儿,运送家具的人走了。老叶走到小男孩面前,声音很低,但程希听清了,她听见他叫小男孩:“振邦,进来吧。”
振邦?程希差点笑出来,这名字怎么听都是个中年大叔的名字,没想到大叔也有正太的时候。而且,这个小正太长得着实不错。不是漂亮,而是从里到外干净得离谱。有的人长得漂亮或者英俊,但总让人觉得哪里是脏的,再光鲜也不掩盖的一种腌臜气质,一个字,浊。而这位振邦小朋友却是用完全相反的那个字——清——来形容最贴切。从皮相来说,程希对这位叫振邦的小朋友印象很好。只是不知道他们与姓鲁的一家人有什么关系。
程希坐在那里听着,振邦小朋友显然没有理老叶的话碴。老叶叹息一声,蹲了下来,声音更低了,近似耳语:“振邦,别怪爷爷。他绝对不是抛弃你。爷爷做了这么多,费了这么多功夫让你住到这里来,他只是……想让你更安全。振邦,你姓武,你是武家的孩子,应该懂事了。听话,别让大人们为你担心,好吗?走,进去吧,外面实在太冷了,会感冒的。”
这一次,武振邦小朋友跟着老叶进了屋。只是,他一直没出声,不知是不是被强行拉进去的。这些,程希都不关心,程希关心的是,老叶说的那句“想让你更安全”。
有什么变故……这个疑问还没完全冒出来,程希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吓得正在收拾炉子的林强差点把手中的钳子丢了:“希希,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林叔叔,今天几号?”程希急急问。
林强也过得一笔糊涂账,挠了挠头:“不是六号就是七号,也许八号?谁记这个?!你还是问大诚吧,他这种盼着发工资的人才会记得清。”
“记得清什么?”解信诚进屋把帽子脱掉,心情不错地抱起程希亲了一下,笑着问。
“大诚,今天你回来晚了。”林强洗了手过来,赶紧汇报大事:“鲁家住了两个人进来。”
解信诚的手一僵,抬眼看着林强:“是什么人?”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自称老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林强说到这里,脸突然一红,似乎也发现自己知道的信息太少了,顿了一下:“以前鲁家搬走的时候都搬空了,他们搬过来好些家具,看起来半新不旧,应该原来就住在上京。”
解信诚听见这些,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见他这样,程希拍了下他的手:“听听我的消息吧,舅舅。”
“唔,你说。”解信诚好笑地看着程希睁圆的认真的眼睛。林强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显然都不觉得程希能说出更新的话来。
“那个老叶的叔叔是个当兵的,或者说之前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兵。”
“诶?!你从哪里听说的?!”林强一下跳了起来,自己跟老叶本人说了好几句话,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句?
解信诚也眼睛晶晶亮地盯着程希。
程希一撇嘴:“林叔叔,你还说要当兵呢,一点观察力都不有。刚才老叶叔叔跟你握手时你没发现吗?他的掌心和食指上都有老茧。”
林强一愣,翻着眼睛回想了一会儿,才猛地拍了下程希的脑袋:“真的吖,你这丫头竟然有这一手,我都没注意。厉害,厉害。说说,希希,你还发现什么了?”
解信诚连忙隔开林强的手,摸了摸程希被拍过的脑袋,瞪了林强一眼。
程希倒没注意这些,直接笑嘻嘻地说:“而且,那些搬家具来的人都好安静,很听指挥,一点也不象普通工人。那辆车,虽然去了标志,可不是住咱们大杂院的人可以用得起。那些家具更是啦,不但沉重,而且虽然看起来很朴实,可做工却很细致,风格非常一致,应该是同批做的。对比一下咱们家的状况,自然就知道,这两个人以前住的地方恐怕还不是普通的军营呢。”这时候跟这俩说什么木料,完全是对牛弹琴,程希直接忽略了。
“厉害,这么一会儿,希希看出这么多东西来了。”解信诚她眼睛亮亮地狠狠夸了一句程希,接着眉头拧着“川”字:“要是鲁家搭上了这么条大线……”
“可恶。”林强跟着皱起眉:“鲁家怎么会有这样运气?!”
“鲁家才没有这样的运气呢。”程希乐得当回福尔摩斯:“如果鲁家真的知道这俩人的不凡来历,恐怕不就会只是打发鲁家那女人来开个门就了事了。就算别人不让跟着帮忙,无论如何之前都要打扫一下吧。可你看,今天搬过来的时候还脏兮兮的呢。很明显,鲁家根本不知道搬过来住的是什么人。他们这方式还是对待穷亲戚的方式,隔壁这两人恐怕每个月还要给鲁家交租房子的租金呢。或者就是已经买下来了。”
“难怪先生这么看重你,希希,你果然是个天才。”
程希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不些羞涩地扭了扭身子:“我早说了,我是超级天才,舅舅,你一直没相信啊?”
“信,我早就信了。”解信诚连忙点头:“不过是现在更让我惊讶了而已。”
林强看向程希的目光也带了丝不同,惊讶与佩服都有,上前拉住程希的小手:“还有,肯定还有,你这丫头肯定藏了很多东西,不问你你都不往外倒的。说,说吧。”
“其它的也没什么了。”程希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小男孩叫武振邦,和老叶并不是父子。是武振邦的爷爷为了他的安全才把他送到这里来的。那个老叶恐怕就是来照顾和保护武振邦安全的人。武振邦来之前哭了一场,一直在闹别扭,他认为这是他爷爷抛弃他的举动。”
林强的嘴张得老大,瞪着程希,好一会儿:“希希,你不会是之前认识这两人吧?”
“没有呀,今天第一次见。后来名字什么的,是我坐在这里听见他们在外面说话才知道的。算不上什么观察力啦。”程希连忙摆手。
“姓武的军人……”解信诚眼睛眨了眨,精光一闪而过,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叔叔,我们要加快学习步伐了。”程希强调性地使劲点了点头。
“为什么?现在这个进度我觉得刚刚好。”林强对学习有了一定的兴趣,但是让他花全部力气在上面,还是觉得很抗拒。
“因为老叶的话啊。”程希看了眼解信诚:“对吧,舅舅?老叶说,为了安全。”
解信诚看着程希,良久:“希希,我真不敢相信你只有四岁。”
“过了年就五岁了。”程希嘿嘿笑起来:“舅舅也不要落下学习。否则被我和林叔叔甩在后面,你就难看了。”
“喂,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林强急了:“老叶说这么一句关学习什么事?”
解信诚敲了下林强的脑袋:“强子,你这榆木疙瘩的脑袋该开开窍了!希希跟你林叔叔解说解说,我去做饭。”说完,解信诚放下程希,就自顾自洗菜洗米去了。
“你说你说,你这丫头竟然在林叔叔面前藏这么深,太不给面子了。”林强一把把刚脚着地的程希抱起来,狠狠地揪了下她的小脸蛋。
程希被揪了,依旧笑得开心,上去也揪了揪林强的脸,才道:“林叔叔,你说,我们刚才说了这么多,徐振邦的家世你差不多有个定论了吧?”
“诶?”林强眨了下眼:“应该是个军队方面的高层领导?”
程希摆出一付孺子可教的表情:“你再想想,如果这样一个家庭的小孙子都要放在外面才能让当家的觉得安全,那出的事要有多大,危险有多大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林强听着,突然叹了口气:“其实,连贺元帅都能屈死,这世界什么地方都不让人觉得安全。也许越是高层越不安全吧。”
听见这话,程希眼睛一亮,这林强其实很有脑子啊。程希决定再说两句:“贺元帅那……却正是因为他站得太高了。你想,如果武家这一家从运动前到现在,风雨飘摇中一直伫立不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