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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依拉洪朗声道:“兵贵神速,咱们只要抢在前头拿下籍口,大军便可随后长驱直入!”
莫尔哈特道:“是!莫尔哈特早已想好攻下籍口法子!”
先前那人笑道:“可惜我阿克木苏一身力气,可汗与殿下却嫌我老了,不然,籍口那二千唐兵,还不够我塞牙齿缝呢!”
众人哈哈大笑,窗外吴越万万没料到他们竟要攻打大唐,一时惊恐交集,又强自镇定,安慰自己道,只怕自己听错了,或者,他们想要攻打南绍国,借道籍口而已。
帕勒塔洪也笑道:“可汗留你天天在王宫饮酒,你只管等着,咱们把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和美人给你拉回来便是!”
阿克木苏大笑道:“其它美人我一个不要,我要的,殿下已经许诺于我,我阿克木苏只等你们凯旋归来,咱们一起大醉一场!”
依拉洪微微一笑,点头道:“唐凭借籍口险要地势,形成天然之屏障,咱们若攻破籍口,可省下绕路三百里之苦!咱们这次攻他个措手不及,直捣长安!”
吴越身子一颤,险些跌倒在地,一时间她脑中心中一团乱麻,不知公子为何便要攻打大唐,难道,真的要报他被扣长安十五年之仇么?
只听依拉洪续道:“唐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我依拉洪誓不为人!”
阿克木苏大声说道:“不错,咱们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肥羊,要送给唐一大半,每年辛辛苦苦酿出来的葡萄酒,倒有一大半让唐国皇帝给喝了去!”
帕勒塔洪一拍桌子,也道:“咱们这些天山下的勇士,草原上的英雄,在他们汉人眼里,却成了回蛮子,他们每天要咱们进贡这么多东西,还瞧不起咱们,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莫尔哈特也忿然道:“我每晚都会梦见我的兄长,他在梦中对我说:‘莫尔哈特,你一定要为我报仇!’我若不把长安攻下,我怎向他交代?”
屋内众人慷慨激昂,一个个将拳头落在屋中桌上,砰砰作响,纷纷附和道:“对,咱们杀进长安,搬走他们的粮食,带走他们的女人,杀光那些男人,看他们日后还敢不敢欺负咱们回骰?”
吴越眼前不觉出现长安城内死尸山积,满城哀嚎的场景,只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念头便涌上心来。怎么办?大唐大祸临头,只怕此时还无人知晓!
她四下一顾,屋内热火朝天,烛火通明,院中却了无人影,黑暗一片,当下心中忖道,此事关系大唐安危,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劝公子打消这个念头。
只听阿克木苏忽然道:“殿下的王妃便是唐国女子,她若劝你打消计划,又该如何?”
依拉洪脸色一沉,道:“本王忍辱负重,在长安苟且偷生十五余年,等的便是攻唐之日,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本王之决心。若有劝本王者,一律格杀勿论!”
吴越正欲去推那门,听到最后一句,惊得把手又缩了回去,他四下一顾,不作多想,便匆匆而去。
屋内阿克木苏一怔,大笑道:“我不信,殿下会舍得杀心尖上的女人?”
依拉洪道:“她并不知此事,今日议会,只许在坐二十六位与会者知晓,若传出去一人,便杀一人,若让两人知晓,便杀一双!奴日汗!”
他身后站着的奴日汗应道:“奴日汗在!”
依拉洪道:“你负责此事,大军开拔前,有泄密者,将与听之人,都统统杀之!”
奴日汗应了,阿克木苏又笑道:“殿下瞒着她,总有一日王妃知晓了,仍不会轻饶殿下!”
依拉洪略略摇头,道:“汉人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便是我回骰子民,与唐国再无半点干系!”
阿克木苏这才点点头,无话可说。
当下依拉洪命人取出一张羊皮卷,展开示意与众人,道:“这是本王多年勘察长安地势及大明宫守卫图纸。”
那地形图上山川河流,一一标注明晰,众人自是讨论一番如何行军,如何安营,以及攻打长安的部署。
吴越心中一阵慌乱,竟不及回屋收拾一番,转身便向宫门奔去,在宫门看见许多马匹,知道是前来议会的各部落首领坐骑,当下便随手牵了一匹骑了上去。
守门的侍卫认出是谁,也不多问,便见她一路向东而去。
吴越骑着马儿,一口气跑出城外,突见灯火阑珊,这才惊醒过来——此去长安千里,自己身无分文,路上可如何饮食打尖?
可若此时回去,只怕便再也出不来了,吴越望望无边黑夜,将心一横,又朝着东奔去。
如此行了个多时辰,那马儿累了,便慢了下来。吴越坐在马背之上,举目回眺,四野里漆黑一片,连一户人家也没有,心中忖道,今晚只得找株大树,在树底合衣而眠,等天亮了再想法子到前面市集当了身上几件首饰凑作盘缠。
正自思忖,忽见前面山坡上隐约有人影晃动,吴越定睛一瞧,一片小树林中似有一群人马在休息。那地上堆了一堆堆箱子,吴越心中一喜,想来这是一队商贾。
当下心中忖道,何不上前瞧瞧,或是大唐来的。她便牵了马走了上去,还未走近,只听人群中一人大叫:“女侠!”
吴越一惊,只见那人又矮又胖,身穿一件华丽锦袍,正是被自己与小雨抢了通关文牒的钱留舟。
吴越忙上前行礼道:“钱老板,怎么是你,好巧?”
钱留舟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问道:“姑娘怎一个人?那位女侠呢——不,长平郡主呢?”
他满脸堆笑,头回小雨让他去找少丹补发通关文牒,他哪敢一人去,只盼着小雨再去找他,便让他交上少丹这个朋友,可一晃半载过去,哪还见着小雨半根头发?
吴越不及对他细讲别后之事,将回骰要攻打大唐之事说了一番,钱留舟与众伙计听得面面相觑,一伙计对他耳语道:“老板,这女子只怕讹人。”
钱留舟却摇头不信,道:“此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赶快往长安赶!”
那名伙计又问:“咱们掉了两箱货,都在此等了大半日了,不等了么?”
钱留舟一迭声地叫道:“赶紧出发,横竖不过两箱货罢了,有甚打紧,夜里清静,正好赶路!”
又对吴越道:“姑娘一人,只怕碰上匪盗,咱们同行,快马加鞭地赶回长安去。”
吴越大喜,连连道谢,道:“我走时匆忙,身边没有盘缠,劳烦钱老板记着账,我回长安便还你。”
她哪知钱老板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此事若由自己报于朝廷,朝廷必有厚赏,当下笑道:“长平郡主和少丹皇子是姑娘朋友,这点小钱何足挂齿?”
当下伙计们重新搬货上马,连夜又赶了个多时辰,钱老板这才令人原地休息,只等天亮便接着赶路。
翌日天还未明,只听得远处马蹄声响,一个伙计远远一望,忙推醒仍在羊毛毯中睡觉的钱留舟道:“不好,老板,回骰官差追上来了。”
这群人往返西域大唐,一路上响马贼与官差早已分得一清二楚,只遥遥一望,便可八九不离十。
钱留舟顿时跳将起来,他打量一眼脸色惨白的吴越,指着一匹马驮的一只大箱子道:“你快躲进去,我短了两箱货,这箱子是空的。”
吴越眼见事情紧急,忙打开箱盖便跳了进去。
那伙计甚是机灵,指着吴越骑来的马道:“老板,这马是回纥人的战马,只怕被人一眼瞧出。”
钱留舟叹道:“可惜,可惜!”他接过那伙计手中长鞭,在马臀上猛猛抽了一记,道:“你快跑吧,跑得远远的,莫让我再见到你!”
那马儿吃痛,扬起四蹄朝前奔去,倾刻便不见了踪影,钱留舟瞧着马儿背影,心中颇为不舍,便在这时,只听远处马蹄急驰,二十余人已奔了过来,果然高头大马上,各坐着一个回纥宫中侍卫打扮的人。
众人靠近钱留舟马队,勒住马头,纷纷跳下马来,当先一人问道:“谁是领队的,请出来说话。”
吴越躲在箱中,听出说话之人正是奴日汗,不由心呯呯直跳。
钱留舟伸了个懒腰,佯作刚刚醒来状,上前恭声应道:“小人钱留舟,这一队人马押的是我的货,请问大人有何贵干?”
奴日汗盯着钱留舟,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女子从这里经过?”
钱留舟哦了一声,佯做思考状,未了问道:“请问是老的还是小的?”奴日汗道:“自然是个年青女子,模样甚美。”
钱留舟道:“美的没瞧见,昨日下午出城见到一个老太婆,骑着一头骆驼,往这边去了,问她去哪,她说回家瞧孙子去。”
奴日汗见问不出来,不耐烦地将手一挥,对众人道:“咱们再往前追!”
众人纷纷上马,钱留舟忍不住得意地捋了捋小胡子,突然见到奴日汗正要跨上马的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钱留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大箱子处,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裙,正是吴越所穿之物。
钱留舟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不住叫道:“完了,这下完了!”回纥人生性耿直,愿意相信别人,但一旦发现被人欺骗,后果便只有一个,脑袋即刻会搬家。
钱留舟只觉两腿发软,正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却见奴日汗翻身跨上马背,面不改色地指着另一条路道:“咱们往那边去!”
一队人马便又朝那边奔去。
过了半晌,面如死灰的钱留舟才回过神来,兀自不敢相信脑袋还是自己的,不由伸手去摸了又摸,这才长出一口气,瞧瞧众人远去的背影,生怕他们又追了上来,忙令马队全速前进,直奔出去三四十里,才打开箱子,让吴越出来。
吴越从箱子出来,见钱留舟尤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对他道:“好险啊,幸好我躲藏在箱里!”
钱留舟心中迭声叫道:“菩萨保佑,今日才留了条老命。”心中虽是这般想,嘴上却不肯承认,只笑道:“我钱留舟往返这两国之间,连他们回纥王都要给我三分面子,何况这群小侍卫,自然不会来为难我。”
众人不敢久留,一路上也不敢多做停歇,一直过了大唐边关,又向东走了三四十里,这才放下心来。
☆、一盒点心
大唐此时正值阳春四月,风和日丽,哪知一场战事已近。这日傍晚时分,长安城留园里绿意盎然,一株垂丝海棠花开正好,引来蝴蝶翩翩。
树下一个青年公子正在练拳,只见他身穿青墨色山东大绸锦袍,腰间束了一条绣花锦缎英雄绦,拳掌霍霍有声,势挟劲风,忽而一掌击在那株海棠树杆上,震得碗口大般树身一晃,花瓣似雨一般落下,煞是好看。
树下站了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手中捧了一柄长剑,只见那剑柄犹如一泓秋水,一见便知是把断金切玉之利刃。
那青年公子练完一套掌法,便从她手上接过长剑练起剑来,只见剑走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那青年公子闲雅潇洒,翰逸神飞,大有晋人乌衣子弟裙屐风流之态。
一套剑法练毕,树下丫鬟正要喝彩,却听一男人抢先赞道:“好!”
两人一惊,只见一人快步走来,那人身穿一件月牙白撮晕锦长袍,脚踏透空软棉靴,正是当朝太子李凗。
两人忙上前行礼,一人叫“皇兄”,一人叫“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一把扶住那青年公子,道:“我来瞧你,不必多礼。”
说罢又对那丫鬟道:“桃儿,去准备酒杯,本王要与丹殿下小酌。”
桃儿应声而去,太子携住那青年公子道:“我瞧你今日比前日又长进了。”
那青年公子正是少丹,他展齿一笑,道:“皇兄过奖了。”
太子自小只学习治国安邦之道,哪学过一招半式,只觉少丹剑舞得行云流水,于是这般随口一夸。
他微微一笑,举起手中一个小酒坛,道:“这是今晨母后赐我的,说是山西杏花村二十年陈酿,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叫什么‘杏花醉’,走,咱们且进屋小酌两杯!”
少丹笑着应了,进屋先换了身衣,两人一齐去了二楼东首屋子。
太子进屋,径直走到花梨木错红铜银丝婴络纹方桌前的凳子前坐下,少丹随他在背对着门的一方坐了,桃儿这时捧了一套琅彩丝酒具进来,将那酒坛里的酒倒入酒壶中,再将酒从壶中缓缓注入两只杯里。
只见那酒色清如水晶,一股清香之气随那酒从壶中泄了下来,桃儿将杯子捧到太子与少丹面前。
少丹将杯放到鼻下,赞到:“山西汾酒名扬天下,这酒清香柔和,名字也取得极好!”
太子微微一笑,两人举起杯来,轻轻一碰,将酒饮下。
少丹又赞道:“口留余香,经久不息,好酒!好酒!”
桃儿忙上前替两人空杯斟酒,太子拦住她道:“此处无外人,本王自己来!”
桃儿应了声“是”,退到屋子角落。
太子便伸手去执壶,少丹抢先提起壶来,先给太子斟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如此饮了两杯,太子笑道:“山西去年闹虫灾,粮食欠收,这二十年陈酿不多,母后此次只赐我一坛,下次若再得了,再拿来与你喝!”
少丹一怔,忙放下杯子道:“这酒竟如此珍贵,皇兄还是拿回东宫与两位皇嫂饮罢!”
去年中秋,太子一娶两妃,将太子妃思雅,太子良娣孟慧一齐娶入东宫,思雅美貌盛名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