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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头了,白洛因赶紧走到门口候着。
甄先生的身影出现在白洛因的视线中,他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白洛因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往前跨了一步,“甄先生……”
“哈哈哈……老李,你总算来了!”
突然一阵热情的寒暄和身后的笑声震醒了正在做美梦的白洛因,他转过身,甄大成已经和另一个男人搂抱在一起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另一间屋子。
白洛因站了好久才挪动步子,继续走到那间屋子外面静候。
两个男人坐在里面下棋,一盘棋才刚刚开始。
“你站在这里会影响先生下棋的,请到那边等候。”又一个僵尸脸朝白洛因伸出手,表面上是恭送,实则是驱赶。
为了心中的谜底,白洛因再一次忍受了这份屈辱,站到稍远一点儿的地方等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转眼间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甄大成和那位棋友在屋子里共进晚餐,香味儿顺着窗口溜了出来。
白洛因咽了口吐沫,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出去,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只好拿起手机,给顾海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不回去了,便继续忍受饥饿的煎熬。
这一顿饭又是两个小时,白洛因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大概是饿大劲儿了。
他现在只祈求甄大成能赶紧出来,哪怕给他五分钟的说话时间,他就知足了。
终于等到了棋友离开,甄大成出来送他到门口,白洛因沉默地跟在后面,两条腿已经麻了,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儿变形了,可眼神里仍旧带着小小的兴奋。
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到了这个点儿,他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看到甄大成走回来,白洛因紧走两步迎了上去。
“甄先生,我们……”
“你还没走啊?”甄大成对白洛因的存在表示讶然。
白洛因很平静地告诉他,“我一直在等您。”
甄大成点点头,就没再说什么,径直地走进卧房,白洛因在门口被拦截住。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里面看电视,然后他夫人回来了,两个人一起看电视,再然后,屋子里的灯灭了。
白洛因的心也跟着寒了。
外面的人已经换了一拨,这一拨看起来更威猛,幽暗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看起来阴森骇人。
看来,要在这里蹲一宿了,白洛因点了一颗烟,无聊地看着院子里的布局,这会儿才发现,这里不像是个人家,倒像是个禅院,难不成甄大成还吃斋念佛?白洛因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信佛的人能有这么狠毒的心么?
白洛因正在自娱自乐,突然感觉头顶上一股寒意,他猛地抬起头,一个人正端着一个大盆。他还没反应过来,一盆凉水就那么泼下来了。浸湿了棉衣、羊绒裤、顺着脖颈子流到里面,每一股水流都像是一把冰刀,戳刺着他皮肉下面的一根根肋骨。
刚刚开春,夜里极寒,白洛因被冻得猛然间跳起,拽着施暴者的衣领,哆嗦着薄唇问:“为什么用凉水泼我?”
施暴者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洛因,“这里不能抽烟,我只是帮你把烟熄灭。”
白洛因牙齿冻得嘚嘚作响,挥出的拳头都带着冰碴子。
施暴者再次开口,“这里不能大声喧哗,如果想打架,我可以带你出去。”
白洛因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到了后半夜,白洛因的衣服已经结上一层冰了,头发被冻成了冰棍,一根根地搭在脑袋上。他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冻麻了,完全没了知觉,这会儿要是截肢,都不用打麻药。为了让自己暖和起来,白洛因开始在院子里跑动,结果他一跑狗就叫,狗一叫僵尸脸又过来了。
“这里不能大声喧哗。”
白洛因彻底体会到了饥寒交迫的感觉,这还勉强可以忍受,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无休止的等待和看不到边的希望。
白洛因走到距离甄大成卧室最远的那个墙角缩着,给顾海打电话。
深夜里,顾海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温暖。
“这么晚还没睡?”
白洛因手抖得厉害,“我有点儿冷,你陪我说说话。”
顾海的口气中带着满满的心疼,“你傻不傻啊?冷了就多盖一床被子么!和我说话管屁用啊?再去柜子里抱一床被子出来,麻利儿的,别犯懒啊!”
白洛因笑得很艰难,“不去,就想和你说话。”
顾海顿了一会儿,语气又柔和了几分。
“是不是想我了?小宝贝儿?”
一阵冷风猛地飚过来,白洛因赶紧缩起脖子,结果还是被冻得呼吸困难。这种冷直接往骨头缝儿里钻,侵蚀着白洛因仅存的那点儿意志,他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里的警钟不停地敲击着,绝对不能晕倒,晕倒了他们肯定会把你扔出去的,出去了就进不来了。
“怎么不说话了?”
白洛因咬着牙挺了一会儿,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心里终于暖了些。
“大海,你抱抱我吧。”
“……因子乖,我抱着你呢,快点儿睡吧。”
第一卷:悸动青春 154真相浮出水面。
白洛因就这么忍着忍着,最后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奥达猎犬蹲在不远处的笼子里盯着他看。白洛因身上除了眼睛,其余的部位全都动不了了,他木然地看着清洁人员在院子里晃动的身影,静静地等着肢体恢复知觉的那一刻。
甄大成一大早就出门了,中午回来的时候白洛因还坐在那个角落里。
“那是谁?”甄大成朝门口的警卫问。
警卫小声汇报,“就是昨天来找您的那个人。”
甄大成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诧异,他以为白洛因早就走了,没想到还坚守在这。而且看他这副模样,应该是在外面待了一宿吧。
小伙子,意志够顽强的,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白洛因看到甄大成,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衣服上的冰已经化了,到现在还是湿的,又在墙角蹲了一宿,上面蹭满了泥。他就用这副狼狈的模样,一步一步地朝甄大成走去,侧脸的轮廓依旧那样倔强。
“甄先生,请问您今天有时间么?”
甄大成站住脚,回过头瞧了白洛因一眼,轻笑着说:“有。”
白洛因表情一怔。
甄大成接着说,“但是我没心情。”
白洛因斗胆问了句,“那您要怎样才能有心情?”
“想要和我聊天,起码要把自己弄得干净一点儿吧。”
白洛因神情一凛,再想开口的时候,甄大成已经转身离开了。
中午,温度最高的时候,白洛因打了一盆凉水,把身上的棉袄和裤子脱下来,用力地搓掉上面的泥水。他不仅要忍受着寒冷和饥饿,还得忍受着那些嘲笑的眼神和明晃晃的鄙视,从小到大,他遭受到的屈辱都不如在这里三十几个小时遭受的多。
终于洗好了,白洛因把衣服晾在了后院的晾衣杆上。
然后就找了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晒太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白洛因已经没辙了,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在这等了,希望能有个结果,不然他就没脸回去了。
傍晚时分,白洛因去看自己的衣服,结果发现晾衣杆上其他的衣服都挂得好好的,只有他的棉衣和裤子掉在地上,而且不知道被踩了多少道脚印。
白洛因捡起来,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他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头晕脑胀地走到水龙头底下,又把衣服涮了一遍。眼瞅着快要干的衣服又一次湿透了,白洛因的心里也冻上了一层冰,他不恨这群看热闹的人,他怜悯他们,怜悯他们活在这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地方。
没法再把衣服挂在晾衣杆上了,白洛因只好站在一块空地上,两只手提着自己的衣服。
天又黑了,这一天又过去了。
白洛因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站着的两条腿都有些发软。
一阵饭香味飘过来,白洛因暂时找个地儿坐下,手里攥着那两件湿衣服。
突然,一个馒头滚到了他的脚边,混杂着白面和泥土的香气。
白洛因的胃突然间开始抽搐。
他愤怒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站在他的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刚才的馒头就是他扔过来的,而且,他还在上面踩了一脚。
一直到所有人都睡下,白洛因都没有再瞅那个馒头一眼。
这一晚比上一晚更难熬,没有棉衣和裤子的遮挡,寒风就那么无情地往薄薄的衣服里面灌。他没法蹲着,怕稍不留神衣服又蹭上土,他还没法动弹,怕弄出动静吵醒沉睡中的贵犬。他只能这么站着,像是一尊雕塑,静静地等待着清晨的来临。
第三天一早,甄大成从卧房里踱步而出,看到笔直的身影伫立在门口。
干净的着装,惨白的一张脸,青紫的嘴唇,炯炯有神的目光。
白洛因艰难地开口,像是有人在用刀刮着他的嗓子。
“甄先生,早上好。”
甄大成平凡的一张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平凡的表情,他上下打量着白洛因,似乎想从他的身上发现投机取巧的痕迹,然后找了许久都一无所获。这一刻甄大成才开始正视白洛因,一张英俊刚毅的面孔,一双坚韧倔强的眼睛,一份非比寻常的气魄。
他忍不住在想,假如他一直这么冷落着白洛因,白洛因会不会等到死?
许久过后,甄大成拍了白洛因的肩膀一下,发现他的衣服是冻着的。
“请进。”
白洛因听到这句话,感觉自己像是闯了一次鬼门关。
“甄先生,我这次找您来……”
“你不用说了。”甄大成晃了晃手指,“我知道。”
“您知道?”
白洛因有些惊愕。
甄大成把白洛因的身份证和学生证还给他,淡淡说道:“我看到这些,就知道你来找我是什么目的。只不过我没想到来的人是你,我以为第一个来找我的人会是顾海。”
白洛因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既然甄大成都这么说了,证明他肯定是这个事件的知情者。如此一来,他做出的那些猜测也就顺理成章地连起来了,顾夫人先是收到了暗示,然后迫不得己来求自己的哥哥,想让他提供军事情报,结果甄大成搜集到的情报也是假的,这样一来,顾夫人就阴差阳错地上了那辆出事的车……
白洛因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甄大成,希望甄大成可以提供顾夫人找他查问情报的证据,并保证这些证据一定不会流落到他人的手里。
甄大成静静地听完,并没有如白洛因所料,露出惊讶或是为难的神色。
他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白洛因紧张地等着答复。
过了很久,甄大成才开口说道:“如果我说,她是自杀的,你相信么?”
白洛因身形剧震。
“如果我说,她一开始就知道这条线路是假的,而我也知道这条线路是假的,你会作何感想?”
白洛因冒出的冷汗在这一刻骤然干涸。
“我是家里的老大,她是最小的那一个,是我的老妹子,我最喜欢的一个妹子。但是从她嫁给顾威霆的那一天起,我就和她断绝了一切往来,因为我猜到会有那么一天,她会为了这个男人牺牲掉什么。我故意冷却我和她的这段感情,就是怕伤害来的那一天我会扛不住,结果,还是来了,而且是我亲手把她送上死路的。”
白洛因什么都明白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她找到我,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告诉她顾威霆的整个计划。我很明确地告诉她,顾威霆就在一辆出租车上,她只要静静地在家等着就行了。她说不可以,如果她不上那辆车,如果她坐以待毙,对方一定会继续追查顾威霆的下落,一旦查到他在一辆毫无防备的出租车上,他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甄大成的眼睛里浮现几丝痛苦。
“我说这仅仅是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没被搜查到。她告诉我,她上了那辆车,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死了,另一种是她没死。既然都要冒风险,那这个风险就由她来承担好了。”
这一刻,白洛因突然间明白,顾海铮铮铁骨下掩藏的那颗柔软的心是源自谁的恩赐了。
“那个时候,我对自己的这个身份深恶痛绝,我经常会想,我为什么要承担这样一个职务?如果对方不知道她的哥哥掌控着秘密情报,又怎么会去威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果我手里没有这些东西,纵然她把枪指着自己的脑袋,我也没本事把她送上死路啊。”
甄大成懊悔自责的表情和之前折腾白洛因的漠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洛因想,他应该是一个把伤痛掩藏得极深的男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你进来,又和你说这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