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都快忘了这一点。
“倒是你,你不觉得你有点关心过头?”
乔伊白皙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棋盘,慢慢地开口了:
“三年前,你的物理导师被枪。杀时,你照样在实验室里做你的实验,但现在,不过是一只猫冻死在花园里,就使你心神不定……文森特,这不合常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她为什么这么在意?
“为什么不在意?如果是一本悬疑小说,这就是一切的开端——一只莫名其妙被饿死的猫,随后是神秘死去的守门人或者清洁工,紧接着,就是那群研究生……然后是我们。”
李文森眼睛发亮:
“我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在这里,CCRN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没有人能相信,包括自己,也没有人能逃开,包括沈城……我觉得沈城肯定是前几个死的。”
乔伊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在研究所里但凡有理智的人都想干掉沈城。当然他们也想干掉你,但干掉你的难度系数太大了。”
李文森一副“你居然会问这种蠢问题的表情”:
“而就这时,我们在研究所的木地板下面发现一个五维空间,原来这一切都是外星人干的!”
乔伊:“……”
“他们早就入侵了地球,这些黑麦草能在黑夜里把自己的根从泥土里□□到处游荡,那只猫就是他们先遣部队,但是因为我们的餐厅从来没有剩饭,所以它饿死在了人生的大马路上……”
最后,李文森意犹未尽地感叹了一句:
“多么完美的故事,是不是?”
“……抱歉,我只看到你的妄想症越发严重了。”
他坐在阁楼一片杂物里,修长的腿,一只屈起,一只搁在阁楼一侧废弃的吉他箱上,丝毫不在意灰尘沾染他黑色的长裤:
“我记得你放弃天文物理学,有一半是因为你对外星球不感兴趣。”
“那我现在感兴趣了。”
“这不能解释你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文森特。”
乔伊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也不能解释你习惯的改变——你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却对那个清洁工西布莉的话深信不疑。CCRN里有一百多只实验用的猫,你甚至没有找动物饲养员确认一下,就相信了她的说辞。”
“因为西布莉长得像我过世了的母亲,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
李文森面无表情地:
“如果你也能长得像我过世的母亲,我也相信你。”
“……”
乔伊没理会她这句话:
“自从你说服我来中国后,你的一些行为比你之前更不寻常——你的履历上显示你从小到大都呆在英国,你却对中国的习俗了如指掌;你养父是一位不出名的法国钢琴家,但你却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照理说你家境贫寒,你却始终有着不符合你生活的习惯,从来不买便宜的东西;我们认识七年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办的中国国籍……”
“等一等……”
李文森慢慢地抬起头:
“我说服你来中国?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自虐的事?明明是我兴高采烈地和你告别,以为我们可以下辈子再相见,结果刚走上回中国的飞机,就发现你坐在我隔壁,那一瞬间我简直生无可恋。”
“……”
乔伊张开嘴,还想说一些什么,李文森忽然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她冰凉的手指贴在他的唇上,轻轻柔柔的。
像一片,在冬日的清晨里,刚刚采摘下来的花瓣。
他忽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虽然他一贯淡漠的、缺乏表情的脸上,仍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嘴唇微微地抿了起来。
而另一边,李文森紧紧地盯着棋盘。
良久,她收回手指,慢慢执起一枚棋子,“啪”地一声放下,把乔伊的骑士从棋盘上挤了下去:
“吃!”
她定定地看了棋盘两秒,忽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说:
“我居然吃到了你的皇后!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乔伊:“……你不用说三遍,我还没瞎。”
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棋盘拍了一张照片:
“下周开研讨会之前,一定要把这伟大的一幕拿给安德森看,然后趁他神情恍惚的时候把他的提议否决掉。”
乔伊:“……”
冬日漠漠地阳光笼着她黑色的长发,她面前黑白棋子零落。她穿着的裙子有蓝色浪花一样的裙摆。她笑得开心。
……谎言与真相交织。她从不说谎,她就是谎。
乔伊凝视了她两秒。
最后,仍是垂下目光:
“别高兴得太早,漏洞可能是诱饵。”
温柔……也可能是陷阱。
吃一子,就要丢一子。
就算她不说话,就算她谎话连篇,他也能挖掘到他想要的一切——只要他想。
她以为她什么都没说。
但人的语调,姿态,口误,甚至眼角肌肉细微的绷紧……都是语言。
他移动了他最后一个骑士,局势顿时反转,李文森为了吃掉他的骑士,正好撕开了一个隐晦的死角,他的骑士得以长驱直入,将黑色的皇帝逼入绝境。
而他坐在早春带着凉意的夕阳里,不再去看她的脸,她的笑,和她从不真实的眼睛。
……撒谎家。
黑色的王座被骑士占领,乔伊看着李文森的君主从棋盘上滚下来,轻声说:
——“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最烦人的并不是写案子,而是如何让他们两个睡一个房间
毕竟研究所
怎么才能把乔伊的房间炸了,再让他睡到李文森房间去呢
第11章
清晨五点半。
她从漫长的梦境里醒过来。
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纯白色的、陌生的房间里。
一个看不清楚脸的男人,从身旁桌上的白瓷小盘里,拿起一根极细的银针,从她眼睛下,一点一点地刺。穿她的皮肤,再从她下巴处穿出来。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滋滋地响着,令人牙酸。她手脚都被绑在解剖台上,手腕处和脚腕处,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紧贴着骨骼,紧密得就像她另一层骨骼。房间里是明晃晃的医用无影灯,除了眼前高大的男人,她什么都看不清。
但她能感觉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紧紧盯着她。
那是谁?
又一根针从她右边眼睛下方穿过,梦里的疼痛是真实的,梦里无法言喻的恐惧也是真实的。她闭上眼睛,手指因为剧烈的疼痛张开又握紧。她躺在冰冷的金属解剖台上,像一尾鱼。
这是哪里?
男人又拿起一根白色的乳胶管,一端系着注射用针,另一端连着一个容器瓶。容器瓶上的字体,她很熟悉,每当她给没有实验用途,又无法存活的动物执行注射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情景。
——巴。比。妥。酸。盐。
她微微张开嘴,想要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冰凉的针尖刺。入皮肤。
就在这时,房间忽然开始摇晃,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哗啦啦地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先是一个一个的纸盒,后是一叠一叠的论文,最后掉落下一只一只的细跟高跟鞋。而墙面像被融化的冰淇凌一样,一滴一滴滚烫的混泥土液体掉在她的脸上。
……她要被烫死了。
而在这样的一片混乱里,她身边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
他们研究所伟大的君主沈城,正无动于衷地站在她的解剖台边,站在快要倒塌的房间里,粗鲁而平静地把针管从她手臂上扯出来。
然后,他摘下了金边眼镜,望着她被滚烫的液态混泥土烧化了的脸,皱起眉,轻轻地说了一句:
“糟糕,扎错人了。”
李文森:“……”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望着绘着一朵诡异黑色大丽花的天花板——她的卧室。
……梦中梦。
仿佛岩浆浇到脸上一般的灼痛感还没有散去,她捂住脸,梦里被注射巴比妥酸盐的手臂,仍带着轻微的麻痹感。
……真实到让人惊慌。
卧室门外一阵接一阵锯木头的声音传来,混杂一声比一声高亢的猫叫——梦里连续不断的滋滋声,大约也是从这里来。
这样惨烈的猫叫也没有把她喊醒,她前几天偷偷从沈城那里拿来的安。定片果然货真价实。
只是……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为什么会梦到沈城?
关于梦的解释,心理学上一般分为三种说法,一是生理学的观点,人的神经在熟睡时仍保持着一定的自主性,而人的认知结构试图分析这些杂乱无章的活动,因此形成梦。
二是认知的观点,在睡眠中,大脑仍然对我们脑海中的知识储备进行分析和检索,其中一部分从潜意识进入意识,就形成了梦。
三是最为人熟知的弗洛伊德的解释——人的梦是对潜意识的符号化反应。那些无法说出口欲望,那些违背道德的潜在的幻想,那些不能为世所容的渴慕……乱。伦,憎恶,与谋杀,都通过梦的形式释放出来,以此防止人陷入癫狂。
但无论哪种解释,都体现了她潜意识里对沈城抱有的敌意……难道是因为他打超级玛丽通关比她快?
外面的猫叫声越来越灿烈了,而锯木头的声响更是一刻没停过。
李文森坐在床沿寻找拖鞋,一只找到了,一只没找到,就这样光着一只脚,”嘭”得一声打开了卧室门:
“我说你们能不能安静一……哦,天哪。”
她又“嘭”得一声把卧室门关上,隔了三秒才再度打开,难以置信地望着餐桌上那一条黑乎乎的东西:
“……你把法老王请到我们家来做客了吗?”
“哦,文森特,不要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
乔伊正把从木乃伊身上锯下来的腿放到一边,之前李文森梦里锯木头的声音就从这里来:
“它或许是来做客的,但它一定不是法老王。”
“那可未必,深蓝色在古埃及象征天空和权利,那个英年早逝的十八王朝法老图坦卡蒙手上就戴着一颗蓝水晶戒指。”
李文森穿过一片狼藉的,仿佛被轰炸过一般的客厅,又解开缠在列奥纳多尾巴上乱成一团的电话线,这才走到他身边。
她盯着那具焦炭一般的身躯:
“你从哪儿把它弄来的?”
“两个叙利亚人走。私给我的。”
乔伊手中的精致电锯,配上他精致而略显苍白的脸,无端地多出了一种汉尼拔的气质:
“七万美金。”
“……你真有钱。”
李文森咽了一口口水
“而你的室友不幸是一个穷人,请你可怜一下她的早餐……把它的手臂拿到离我的咖啡远一点的地方?我觉得它的戒指就要落到我的土豆泥里了。”
“七万美金买不到法老,这只是一具普通的干尸。”
“可是它的戒指……”
“噢,不要把中国的颜色观念强加到埃及上去。”
乔伊语气里透着他一贯的不耐,即便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深蓝色并不是被垄断的颜色,和中国的黄。色截然不同。这具木乃伊脖子上的项链,明显是用石英砂做的胎,而法老的陪葬至少是金——好一点的是金和银的混合,因为埃及的银矿比金矿更为稀有。法老也不会用这种玻璃状的碱性釉料,在古埃及,即便是普通的贵族也会为自己的项链镶上半宝石……哦,文森特,你在干什么?”
“显然不是在做关于埃及陪葬风俗的笔记。”
李文森从沙发的夹缝里抽出一张纸,又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在纸上飞快地写起来:
“只是做个小小的记录罢了。”
她踮起脚尖,把这张薄薄的纸用磁性吸铁固定在对她而言过高的白板上,上面写着
——2016年1月18日,乔伊摧毁客厅一次。
然后她回过头,对乔伊眨眨眼:
“这样就记下来了,在今天日落之前,请一定记得亲力亲为地把客厅修复到原貌。”
她着重强调了“亲力亲为”几个字。
乔伊:“……你以前并没有立这样的家规。”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立了。”
李文森把咖啡和土豆泥都倒进垃圾桶,重新倒上一杯:
“一切是先都有其开始,才有其后的循环和轮回。”
“你不能这么干。”
乔伊手上的微型骨锯还在阳光下滋滋地旋转着:
“这样是在剥夺伽利雷工作的权力,它会失业的。”
伽利雷一大早就被乔伊强制关掉了总电源,此刻只能靠着内置电池倾听着他们的对话,却一句都插不上。
“你居然觉得你的做家务能力强到能使伽利雷失业?”
李文森舔了一下勺子上残余的土豆泥:
“多么狂妄啊,男孩。”
乔伊:“……我快三十岁了。”
“二十七岁就算快三十岁的话,那我也算快三十岁了,男孩。”
李文森笑眯眯地看着他,漆黑的长发一如她的眼眸:
“我们不缺做家务的人,我只是觉得你缺乏必要的分担意识。身为你最好的朋友,为了使你今后可能到来的家庭生活不至于因为你不会做家务而分崩离析,我当然要竭尽所能地对你提供帮助。”
她幽幽举起手中半杯咖啡,隔空对乔伊碰了碰:
“致最光荣的劳动。”
……
乔伊对于事物的兴趣,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
一旦停下,就像壁炉里的炭火燃烧成了灰烬,此后,除非上帝重现奇迹,否则不会再燃起。
但在停下之前……
李文森蜷缩在沙发一角,膝盖上放着乔伊的Mac,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