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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吕健恐怖的表情，莫惜君意识到了什么，有点惭愧地低下头：“不好听么？果然啊……”
“这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了……”吕健尽力撑起苟延残喘的身体，喘着粗气坐在地上。
罗宾也同样扶着钢琴，受伤不轻，怀着某种恨意瞪着吕健：“吕先生，学费我不要了，请带她走吧，她让我回忆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是啊，国际歌就是写给战争的啊，看来我虽然唱的不好，但是情绪很到位对不对！”莫惜君有些激动地望向罗宾，“谢谢老师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哒！”
“啊……”罗宾痛苦地捂住额头，她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把一个人喷得体无完肤，但此时，她没有这个勇气。
吕健也终于起身，迈着虚弱的步子小心地接近着莫惜君：“罗老师的意思是，不用这样发力……战场上才这样，我们在唱歌不是在打仗。”
“可是国际歌，应该就是要唱出打仗的味道吧？”莫惜君十分自信地点头道，“中学的音乐老师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才有这样的理解。”
“那么……那次合唱比赛，你们班的成绩如何？”
“这个就比较尴尬了，一开始全班的人一起合唱排练，后来越来越多人不参加了，老师怎么说都不回来，最后就剩我一个了，老师也放弃了，我们班就弃权了。”
“真是一个好老师……”吕健扶着莫惜君的椅子冲罗宾道，“再试试看吧……”
“可以试，但是……”罗宾怀着复杂的神情望向吕健，“你有这个勇气么？”
“……”
莫惜君从二人的神色中，终于读到了什么，稍微思索过后笑道：“没关系，我早有准备啦，我可以转回实习助理的。”
罗宾如释重负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嗯，这个世界的歌唱道路并不适合你。”
莫惜君回头冲吕健强笑道：“看来你只能照顾我一天了啊，经纪人先生。”
吕健稍微思索过后问道：“我这么描述，你看对不对，你唱歌的时候……好像……必须非常投入，整个人会进入到一个场景，比如《国际歌》，你就进入到了二战的杀场，你好像一名在诺曼底冲锋陷阵的士兵，怀着伟大的理想，拼命向前冲锋。”
“天啊！你会读心术么？”莫惜君如同遇到了知己一样，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不仅如此，我的战友还在我旁边倒下，我的家人还在家乡等我归来！”
吕健神色微微一抖：“还有更多的细节么？”
莫惜君眉飞色舞地比划道：“有的，我的正前面是敌人的防线，沟壑，铁网，可能还有地雷……我的身后都是跟随我冲锋的战友，我们高唱着凯歌，一定会胜利的。”
吕健不自觉地开始揉额头了。
莫惜君依旧在描述，越来越细致，仿佛在叙说一部战争电影，《拯救大兵瑞恩》或者《血战钢锯岭》，难以想象一个这样的女孩子是怎样投入这种场景的。
“所以你才要闭上眼睛唱对么？而且没人能让你停止。”
“是啊！”莫惜君更加激动地说道，“冲锋怎么能停止呢？前面的战友不是白白牺牲了？”
吕健望向了罗宾，罗宾也正看着他。
“令人恐怖的投入感。”罗宾点头道，“只是用错了地方。”
“是的，优秀的创作者或多或少会拥有这样的投入感和想象力，他们更像是记录者，体验者，而非创造者。”吕健认真地解释道，“这样的想象力……我以为只会发生在文学作品里，就像《悲惨世界》一样，人物与时代跃然纸上，而雨果本人只是恰好站在巴黎的街道上，凝视着冉阿让，感受着，记录着，宣泄着这一切。”
吕健说着望向莫惜君：“我实在没法想象，有人能在歌曲演唱上做到这一点……而且还这么年轻……”
罗宾有些同情地看着莫惜君：“孩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有点孤独吧。”莫惜君不紧不慢地说道，“没什么朋友……离大家很远，一个人的时候就总会瞎想，上了大学以后，反倒好很多了。”
“苦痛是创作之源。”罗宾冲莫惜君点头道。
“不不不，没什么苦痛。”莫惜君连连摇头，“只是……不能总听歌，也唱不好歌，有点小小的遗憾吧。”
她说着起身冲罗宾鞠躬道：“谢谢老师听我唱歌，我不耽误您的时间啦，您可千万少收健哥点钱。”
罗宾与吕健几乎同时拦住了她。
罗宾诚恳地说道：“不是天赋问题，是技术问题，那就相当于没有问题。”
“是的，而且恰恰相反。”吕健也中肯地说道，“我从没见过有歌手会有这种天赋……尤其是年轻歌手。”
“你们可真善良。”莫惜君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别骗我啦。没事，我知道自己唱歌难听，没关系，我以后不会再公开唱啦。”
………………………………
012 五音是什么？
“孩子，你要搞清楚，没人骗你，没人说你唱歌好听。”罗宾强行把莫惜君拉回钢琴前，“你唱歌非常难听，但这就是上课的意义，你的老板已经支付了50个小时的费用，我是绝对不可能退回去的。”
“啊？？”莫惜君非常抱歉地望向吕健。
“是的，为了不让公司最后的财产打水漂，你可得努力啊！”
恩威并施，莫惜君终于老老实实坐回椅子。
罗宾在纠正了莫惜君的坐姿，确认莫惜君乐理基础完全为零后，展开了从零开始最基础的音乐课。
她在身后的五线谱黑板上标出了C大调的第一个音，就像是一颗尾巴朝上的蝌蚪，脑袋定格在五线谱的下加一线上。
罗宾的手指指向了钢琴上的那个白键：“Do，最基础也最根本的音，中央音，标准音，C。就像是数学中的‘1’，字母中的‘A’，你能试着唱出这个音么？”
罗宾话刚说完，又连忙惊恐地补充道：“先别唱，就回答能或不能。”
莫惜君摇了摇头：“我对这个音一点概念也没有。”
罗宾皱眉道：“小学没有音乐课么？”
“有……但是我没上。”
“那你……唱歌的基础是什么？你是怎么判断音律的？”
“就凭感觉吧，因为听歌太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依赖最近听过的音乐。”
“那你最近听过什么歌？”
“公司乐队排练时候唱的歌，不小心听到的，好像叫……《社会你健哥》？”
站在后面的吕健差点喷出来，这这么鸟歌！
稍作回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首歌，是刚刚出走的乐队原创的，目的是讽刺他们的老板是个弱智……
罗宾又问道：“所以，你一直没有接受过乐理教育，加上很少听歌，因此对旋律的判断，会不断被偶尔听到的歌刷新？”
“可能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会很好。”罗宾说着，抬起手，在钢琴上敲下了一个白健。
do——
罗宾按得很重，同时右脚踩下了钢琴的一个踏板，让这个标准音很强很持久。
待声音渐渐消去，她才向莫惜君讲解道：
“记住，这个才是‘do’，C大调的Do，也可以叫它C，记住这个音，无论是要唱歌要演奏还是怎样，这是一个永远恒定的标准。”
莫惜君立刻点头：“嗯，记住啦！”
“这么自信么？”罗宾示意道，“那么现在，唱出这个音。轻点，求求你一定要轻点，就像说话一样轻，像朗读一样平静。”
虽然罗宾看上去很冷静，但她已经不自觉地抬起双手，一旦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将立刻堵住耳朵，她注意到吕健也做出了相同的姿势。
然而这一次，莫惜君却非常的稳健，不自觉地双手托在胸前，用平稳的气息吐出了这个音：“do——”
罗宾与吕健也不自觉的垂下了双手，甚至有些痴迷。
天生的好嗓子终于用对了地方！
很完美，即便是外行也能听出来这个音给的很完美，连震动都是如此的均匀，对气息的掌控更是有一种天生的优雅。
任何声音都是通过震动产生的，无论是喉咙还是琴弦，根据材质与频率的不同，会发出不同音色的音阶，一个人唱功的好坏，也正源于此。
这其实就是人类操纵喉咙的能力。
不同的音，要求喉咙以不同的频率震动，对此操纵越精准越稳定，唱出的音也就越准。
比如罗宾刚刚弹出的“do”，即每秒震动256次，无论是吉他弦还是喉咙，只要达到这个频率就可以唱出这个音。
当然，人类不可能把握的那么精准，很小的频率差异耳朵也无法分辨，那些所谓五音不全的人，其实就是欠缺操纵频率训练；那些音域窄的人，其实喉咙生长与构造的问题；而破音，则是一种失控，像是崩掉的吉他弦。
对于常人来说，想唱歌在调，无外乎多听多练，操纵喉咙这件事与其它任何技巧并无本质差别，只不过更细腻一些，这也本该是莫惜君最差的地方，就像刚出生的孩子，稚拙到连自己的手指都无法自如操作。
然而，她头一次认认真真唱出的标准音，竟然如此准确……吕健甚至怀疑她对频率掌控的偏差只在正负2Hz之间。
而且她已经一口气唱了七八秒了，这个音仍然是如此的稳定，没变强也没变弱，没变高也没变低。
就这样唱了大约二十秒，莫惜君的气息才开始游荡，喉咙没问题，可肺活量实在跟不上了啊。
“够了。”罗宾略显振奋地抬手道，“很准！”
莫惜君喘着粗气笑道：“只有一个音，死记硬背还是可以哒。”
“别急，我见过你这样的人。”罗宾还不敢太激动，有所保留地解释道，“有些人复述刚刚听到的音非常准确，但稍微过几分钟，或者听到一些别的什么，就会忘记，你极有可能是这类人。”
“好像是的……”
“你确定自己记住这个音了么？”罗宾问道。
“嗯。”
“好的。”罗宾弯腰打开了小音响，“下面我会放一些杂乱的音乐影响你，3分钟后你试着再次唱出do。”
一些杂乱无章的乐曲剪辑开始播放，节奏与音阶都是混乱的，听得实在恼人，但这也正是考验一个人音乐记忆的时候。
三分钟后，罗宾才关上音响，抬手示意莫惜君可以开始了。
莫惜君没怎么迟疑，再次轻吟出了这个标准音。
“do——”
这一次，莫惜君已经有了经验，降低了音量以求更加持久稳定。
听到这个音后，罗宾终于敢释放自己的惊喜了，她冲着吕健用力点了点头。
吕健同样惊喜，直到此刻他才敢惊喜！
必须承认，莫惜君骨子里的歌唱天赋非常惊人，虽然只是一个音，但如此之准的音准把控，足以秒杀所有非唱将级的歌手。
她五音不全，原来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五音是什么！！！
一口气唱了25秒后，莫惜君优雅地收音，双臂也随之垂下。
………………………………
013 好无聊的梗！
她情知自己唱对了，一定唱对了，这让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唱功！
“感觉……很简单啊……”莫惜君意犹未尽地揉了揉胸口。
“是么？”罗宾挑衅似的说道，“下面你要一口气唱出七个音阶。”
话音未落，只见她手指在一排琴键上飞快滑过，C大调的七个音如流星般飞逝而过。
莫惜君微微晃着头，稍微回忆了一下，而后猝不及防突然开口。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用相同快的速度唱了出来！因为她不知道re…mi…fa…sol…la…si这些音，所以用是啦啦啦！
银铃般清脆，丝毫不拖泥带水，音阶就这样像小松鼠轻松的攀爬上去！
惊鸿一般的神色出现罗宾脸上，而后立刻化为激动与愤怒：“为什么现在才接触音乐！！！！！”
“……”
莫惜君呆滞地看着她，怎么这家公司的人都这么可怕啊。
罗宾又愤怒的望向吕健：“这简直是最残忍的暴殄天物！”
“我也这么认为。”
罗宾不给莫惜君休息的时间，又随便敲了钢琴上的一个白键，这次的音短而急促，如蜻蜓点水一般，她知道莫惜君不懂do…re…mi，因此用数字代替了音阶问道：“这是什么音？告诉我数字，1234567里的哪个？”
“应该是……6吧。”莫惜君凭感觉答道。
“这个呢？”罗宾又敲了一个。
“感觉是4。”
罗宾咽了口吐沫，干脆突破了C大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