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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来接她,带她去城北的监狱,她在车上绞着手,摇头自言自语:“我还是不敢相信……”
“诊断是心肌梗塞,他吸过毒,心脏和肺都不太好。”
她又沉默下来,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
到了监狱狱警带她去认尸,夏耳站在门口犹豫,最后还是怯场。不如不看,只是个结果,不如不看。宋迟过来拍拍她肩膀:“我陪你进去。”
后来又有检察院的人拿了文件让家属签字火化,夏东明身上有伤痕,问她要不要找法医验尸,她摇头,迅速在纸上签了字,然后出去。
“你还好吗?”宋迟出来找她。
“没事,我想尽快离开这里。”她冷汗涔涔。
回到市区才镇定下来,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夏耳脑中空白一片,疲惫不堪。
宋迟送她回家,到小区门口,她下车,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跟上来:“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她摇摇头,却仿佛被抽空了一样,站在原地没有动。
“夏耳,”宋迟扶住她的肩膀,“你这样我不放心,心里有什么事,都说出来,说出来会好一点……”
她看着他,渐渐回过神来,伸手抱住手臂,只觉得冷,凄凉地笑了笑:“我以前想他死了,或许我就可以解脱了,我以为我会松一口气的,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给我惹麻烦,但是好像不是这样……他一直说他活到40岁就够了,趁着还风光的时候,老死太难看,刚才在里面,他不像45岁的人,看起来像60岁的人,一个人,一生浑浑噩噩一事无成,到死都没有人会记得他……”
她语无伦次,他竟然也听得懂。宋迟看着她,伸手把她拥到怀里:“本来你不一定要去,但是我想,如果不让你去一次,你以后可能会后悔,这样也好,以后都没事了……”
她麻木地靠在他肩上,咬住了唇:“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难过,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我也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还一直那么憎恨讨厌他……”
等很久,宋迟没有回答她,搁在她背上的手却松开了,夏耳转过身去,安梁站在门口壁灯下,灯光下他的脸神情不明,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居然忘了,忘了还跟他约了晚餐。
“夏耳,”他先开口,声音却变了,“我去餐厅找你,看到你上了宋迟的车,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他看着她,面容平静,并没有生气,可是神情分明是哀伤的,他是太正直的人,连质疑她都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地要求解释。可是她惭愧,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她沉默着,嘴唇微动,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就算在心里也预演过终有一天撞破的尴尬,然而等真正发生了,还是那样难堪而无措。
“我给过自己三次机会,”他见她不开口,眼里满是沉痛,“第一次,你在车上睡着了,梦里叫的是宋迟的名字,我却欺骗自己你们不认识;第二次,去捉蟹你摔倒的那次,他扶住你,我只能当做没看见他眼里对你的感情;第三次,那天你去机场,其实我本来决定要来送你,但是到机场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我还要欺骗自己你们只是恰好一起去工作。昨天夜里你打电话给我,我其实很高兴,不管怎样,至少在那一刻我确定了你的心意。但是现在,你要我怎么再次说服自己相信你们没有关系?”
夏耳震惊到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隐藏得够好,却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察觉。那么宋迟呢,他一定不会不知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转过头去吃惊地看着他,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紧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原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其实是她。
夏耳心头闪过一阵苍茫,心里是焦急的,却几乎只能机械地解释:“安梁,刚刚我爸在牢里死了,我去办手续,我很抱歉……我和宋迟……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们以前是男女朋友,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跟现在并没有关系。”
在事实面前,语言是显得那么苍白。
“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解释,毕竟对于未来,过去也不是那么重要,可是现在,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们仅仅是分手很久的男女朋友?我不知道事情已经到这个程度,我甚至已经打算不顾一切,在晚饭的时候跟你……””他攥着手,突然停下来,好像已经说不下去。
“我本来打算……”她突然说不下去,她本来已经打算晚饭的时候跟他说清楚,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都是借口。她很清楚,如果可以,她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她和宋迟过去的事。
“安梁,这件事我来解释。”一直默不作声的宋迟突然开口。
“不用了,我无法想象,我只会觉得自己很愚蠢,而我曾经是多么信任你们。”他转身就走,开了车离开。
“安梁……”夏耳追不上,赶紧拿了手机打他电话,没人接,他已经不肯接。
宋迟拉住她:“你先回去,我去找他。”
他开车追了上去,夏耳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两人相继离开。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电话打了无数通,他不肯接。夏耳在飘窗上坐到半夜,在沉沉夜色里心里荒芜一片,突然心灰意冷,她很清楚,要是换了她自己,也必定不肯原谅。
她坐回沙发上收拾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把衣服拿出来重新叠好放在沙发上,无意间看到了行李箱里手表的包装盒,才想起落在餐厅的那只手表,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却已经丢了。
那晚也没再睡好,噩梦连连。梦见最后见到夏东明的那次,他说,“那就当我死了吧”,她看着那扇合上的铁门,绝望刻骨。一会画面又变成安梁的脸,他哀伤得看着她,“我真希望你只是跟我开玩笑,我不相信……还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回事……”,她想说既然我们在一起,我怎么会不把你当回事,可是他不听。又梦见家里办丧事,夏东明回来找她,“小耳,我死了你也终于解脱了是不是……”
“我来找过你,你怎么不见我?”
“以后再也不怨爸爸总是给你丢脸了,你小时候我给你算过命,是有福气的人,不过一直被我克着,我早一点死也好……”
“要是你肯争气一点已经是我的福气了……”她看见自己在梦里哭。
“以后好好过日子……一直没跟你说,爸爸其实一直以你为荣。”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醒过来大骇,太过真实的梦境,她睁开眼,几乎以为前一刻,夏东明还在房间里,她在黑暗里剧烈喘息,裹紧了被子,也不敢开灯,连翻身都不敢,那股气息仿佛一直不去,她就这么睁眼到天明,直到天光大亮,才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暮色沉沉,再也没有做梦,醒过来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她恍惚地坐起来,竟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渐渐想起昨日之事,心头一片惨淡。床头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找到充电器插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宋迟打不通她电话,又给她发了信息:“放心,昨晚我已经跟他解释了。”
解释过后呢,是什么情况,他没有说。
又有老余的电话,才想起刚回来,应该有不少工作要交接,她这一睡,一天已经过去了。她打回去请假,丧事本是大事,老余无奈准了假期,让她节哀顺变。
还有蒋子渊的电话,原本她出差回来,他们约了隔天下班后一起吃晚饭,蒋子渊打电话来约地方,她也忙,见她不回,就发了信息让她定地方。
她拨回去,蒋子渊见她号码就嚷嚷:“我眼皮直跳,打你几个电话不接,别一回来就让你加班吧,都快吃饭的点了,我今天中饭没吃,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她觉得心头松了不少,深呼吸一下,然后说:“有两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既然都是坏消息,不听也罢,”蒋子渊说着,又觉得不太对劲,顿了一下,说,“还是当面说吧,饿着肚子说伤心事,那就更悲惨了。”
☆、十二、(3)
一觉睡到暮色沉沉,再也没有做梦,醒过来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她恍惚地坐起来,竟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渐渐想起昨日之事,心头一片惨淡。床头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找到充电器插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宋迟打不通她电话,又给她发了信息:“放心,昨晚我已经跟他解释了。”
解释过后呢,是什么情况,他没有说。
又有老余的电话,才想起刚回来,应该有不少工作要交接,她这一睡,一天已经过去了。她打回去请假,丧事本是大事,老余无奈准了假期,让她节哀顺变。
还有蒋子渊的电话,原本她出差回来,他们约了隔天下班后一起吃晚饭,蒋子渊打电话来约地方,她也忙,见她不回,就发了信息让她定地方。
她拨回去,蒋子渊见她号码就嚷嚷:“我眼皮直跳,打你几个电话不接,别一回来就让你加班吧,都快吃饭的点了,我今天中饭没吃,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她觉得心头松了不少,深呼吸一下,然后说:“有两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既然都是坏消息,不听也罢,”蒋子渊说着,又觉得不太对劲,顿了一下,说,“还是当面说吧,饿着肚子说伤心事,那就更悲惨了。”
☆、十二、(4)
夏耳起床洗漱,洗过澡后,她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即使前方路上乌云密布,可是没有选择,她还是要走下去。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些肿,不过在蒋子渊面前,她也没必要掩饰。
“真是坏消息,”蒋子渊坐在夏耳对面喃喃自语,“他居然已经知道,还能忍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纸包得住火,”夏耳摇头,“这次错的人是我,我总是抱着可能不会被知道的侥幸,一直拖延到最后。”
“就算你早告诉他,情况也未必会好一些,对不对?”蒋子渊一针见血。
“……”夏耳沉默着,她知道蒋子渊说的是事实,就算先说了,情况也不一定会好一些。
她苦笑一下:“至少情节上严重程度不一样,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他再也不愿听我解释。”
“对一个男人来说,面子上难免过不去,可能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蒋子渊犹豫了一下,开口,“有些事以前没跟你说,因为我也没料到安梁和宋迟是认识的。”
“什么事?”夏耳心里微微一凛。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现在想起来,可能会是他死结,你知道安梁以前谈了六年的女朋友,也是电视台的女主持。电视台的环境向来复杂,尤其对女的来说,长相、能力、背景又好的比比皆是,不靠一点手段没办法年纪轻轻就爬上主播的位子,要是凭实力,等爬上去了,人也已经老了。安梁没几年就当上男主播了,吴晓云却一直在二三流的位置,给一些剪辑的节目配配音,或者出外景,吃力又不讨好。这些潜规则她自然是懂的,一开始可能还不在乎,后来两人差距越来越大,也未能免俗,你想安梁那种工作狂,肯定后知后觉,后来他知道了,很快跟吴晓云分了手,也不想再谈感情。我知道一开始是我硬把你们拉在一起,但是我觉得他人不坏,虽然不是太热情,起码很正直,别给一个女人耽误了,而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别让一个男人给耽误了,你们在一起,应该是很合适的,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认识……”蒋子渊说到这里,突然哽咽。
“渊渊,谢谢你一直为我着想。”夏耳握住老友的手,喉头也开始发哽,她想起那夜安梁看着她和宋迟,他说,“而我曾经是多么信任你们”,突然心生恐惧,只怕再也无法挽回。
“谢我什么,”蒋子渊嗔怪,“你别太担心了,我想安梁他会想通的,只要他在乎你。如果他过不了自己那关,那么他也不配跟你在一起。”
“但愿如此。”
“那么你和宋迟呢,你已经不再考虑他了吗?”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如果说回来之前我还有一些疑虑和期盼,但现在我很清楚,从我决定要走得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结果了。现在,我更愿意保留他曾经在我心里的位置和感受,而不想面对现实的距离,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渊渊,他等我那么长时间,你说我是个狠心的女人吗?”
“不,我很高兴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真希望安梁能听见这番话,不然他就不会误解你至此。”
夏耳笑了笑,心头苦涩。
“对了,你爸的后事你打算怎么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