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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我要!”悦瑶从慕容煊手上取过花,放在鼻端嗅了嗅,娇滴滴笑骂,“促狭鬼!偏偏煊哥哥摘了,你又不要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同慕容煊一道朝我走了过来。
慕容煊收敛了笑意,眼中微微带着几分讶异,细细瞅了瞅我。
我垂下眼睑,不让他直视到我的眼睛,蹲下身,拾了枚小石块,用力投向了湖心。
啵——
碧清的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我低头瞧见自己的形影摇晃、破碎,心头不由荡起一阵茫茫然的愁绪。
悦瑶抚弄着蔷薇花立在旁边,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觉得,蔷薇的气味也挺好闻的。”
慕容煊轻轻笑了笑,道:“你不知道,很多名贵的香料都是以蔷薇露来调制的,借得就是它这种清雅甘纯的气味。”
“是么?”悦瑶微微有些惊奇,喃喃,“这些我倒从未留心。”
“十一那里的龙涎心字香,就是配了蔷薇露制成的。”慕容煊深深瞧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龙涎在阳光照射下,渐渐凝结,漂浮在海面上,如同晶莹的石头,可是重量却是极轻。采来将之磨成碎屑,再兑上蔷薇清露调制一番,加以慢火烘焙等一系列工序,然后才可打磨成心字形状,做成一瓣心香。”
我扁了扁嘴,往湖中又投了一颗石子,冲他不服气地问:“我怎么没闻出心字香里有蔷薇的气味呢?”
慕容煊定定看着我,回答:“经过一番调制,蔷薇的香味早已和龙涎的气息融合在一处了,二者不分你我。”
我躲开他灼灼亮亮的目光,转回头望着湖面。
悦瑶沉吟道:“我听说龙涎心字香原产于南部的维国,维地的乐舞和香料都是最富盛名的,其他地方都望尘莫及,果真如此么?”
慕容煊点头回应:“是。”
“只是可惜了,”悦瑶轻轻叹了口气,“自从维国被我韶国吞并之后,只留龙涎心字香存世,维国名动天下的乐舞却湮灭失传了。”
“维国的乐舞?”我心头一动,满怀诧异地追问,“我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
慕容煊面色一怔,方要说什么,悦瑶突然伸臂抱住了他,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
“煊哥哥!快救救我!——”悦瑶扭过脸,偎在慕容煊的肩头,身子瑟瑟发抖,连声音也跟着打颤,“我的脚上、脚上——”
慕容煊吃了一惊,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不明所以地垂下目光去瞧。
我暗自纳闷,不由皱起眉头,低头一瞧悦瑶的双足,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只花背大青蛙蹲在她右脚面上,浑身湿淋淋的,正从容不迫地翻着泡泡眼瞪着她哩!
慕容煊也禁不住低低笑了起来,抚慰悦瑶道:“十妹妹别害怕,它不咬人的!”
悦瑶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紧紧抱着慕容煊,只是不肯放,连声哀求:“你快点、快点替我赶走它呀!”
我正笑得前仰后合,却见慕容煊瞋了我一眼。
“你还不帮忙?”他朝我扬了扬下巴,“光知道躲在一边看笑话。”
我强忍着笑,上前俯身一把抓起那只青蛙,拿着它直起腰来,往慕容煊面前晃了几晃。
慕容煊一面侧头躲避,一面哭笑不得道:“谁让你用手了?还不快扔了,只管淘气!”
我转身把青蛙扔进水里,然后蹲在湖边洗了洗手,回头只见悦瑶抱着慕容煊还在哭呢,心里不由得很不自在,不耐地把水拍得啪啪作响。
慕容煊温言劝慰了一会儿,悦瑶才渐渐破涕为笑。
“有什么好怕的,一只青蛙而已!”我胡乱耍弄着水,不愿回头去瞧他们,口里嘟囔着,“听说外头的人还把它们烤来吃呢!”
悦瑶一跺脚,没好气道:“什么吃不得,专吃这个!也不怕鼓了腮帮子,吃闪了舌头!”
我和慕容煊对视一眼,两人一齐看着悦瑶哈哈大笑起来。
悦瑶一脸难为情,飞红了脸,掩面跑开了。
慕容煊走到我身边,从袖中取出帕子,递到我面前:“擦擦手。”
我不接,侧过身正对着他,把双手伸到他面前。
他微笑起来,一双俊眼如同日光闪耀的湖面,莹莹澈澈,神光离合。
“方才折下的花,你为什么不要?”他一面低头细细擦拭着我手上的水渍,一面低低地问,声音柔和。
我无从回答,抿着嘴沉默不语。
他竖起左右食指,轻轻触了触我两腮边的酒窝,目光直直看进我的眼睛里,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轻轻地说:“你笑的时候,好像世间最美的花儿都开了。”
我侧过脸,张开嘴,探着脖子假意去咬他指头,抬臂捉住他的手,反过来正过去地瞅了瞅,皱眉问:“你刚才扎到哪儿啦?是不是很疼呀?”
他脸上的笑慢慢绽放,眼中笑意渐渐变深,抽回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字道:“不是手,是这儿!”
我耸耸眉毛,疑惑地盯了一会儿他的心口,然后目光上移,直直瞧着他的脸,不解其意。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他定定注视我的双眼,沉默了片刻,道,“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刺得我心里很不舒服。”
“啊?”我一愣,歪着头迎视他,“我用哪样的眼神看你啦?”
慕容煊一瞬不瞬,脸上笑眯眯的,踌躇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忽然抬起手轻轻在我额头弹了一下,低低笑道:“小傻瓜!”不等我说什么,他就转身离去,清清朗朗的笑声洒了一路。
“你才是傻瓜呢……”我皱了皱眉头,独自喃喃,对着他的背影撅了撅嘴。
☆、同舟(上)
每年的秋季,韶国都要与东部沿海的安国互通使臣,往来朝贺,以巩固和加深两盟国之间的友好邦交。所以一入秋,韶国的宫廷朝堂便陷于忙碌之中,朝中一方面要安排太子出使安国的一切事宜,另一方面又得为迎接安国太子的朝觐做好各项准备。
去年,父皇曾命景昀陪同太子景曜前往安国,今年景昀虽不必去,却也不得闲,父皇另派了别的事务给他。景昀和慕容煊都有各自的差事要忙,最近来心烟庭的次数也越发少了,时常一连几天都见不着他们的踪影。
韶国繁忙的秋季,对我来说却是无比寂寥和沉闷的。我曾偷偷跑到外朝含元殿前面,藏身在石柱后,目送太子景曜的车驾浩浩荡荡驶出仪门,直到秋风中猎猎翻飞的韶字旗渐渐模糊于视野;也曾躲在中朝宣政殿附近,远远望着安国太子的仪仗逶迤步入韶国皇宫,鼓乐喧喧,场面隆重。我暗暗祈祷着繁琐冗长的宾礼早些结束,盼望着整个无聊的秋季快快过去。
更为糟糕的是,悦瑶这几日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不能如之前一样,与我在一处玩笑解闷。我整日价要么园中闲逛,要么埋首书中,一个人形单影只,实在无趣。
连日来秋阴不散,天□□雨,漠漠清寒透帘而入。
我瞧着庭外阴晴不定的景况,心中却起了划船抚琴的雅兴。
我独自抱了琴携了伞,来到荷花湖畔,跳上泊在岸边的白鹄舫,持棹子拨开水,把小船往湖心处撑去。
荷花湖处于山坳之中,四面皆被低矮的山丘环绕,一湖清波之下,地脉中温泉暗涌,因此虽然已近深秋,湖中的荷花却依然袅袅婷婷,长势繁盛。更兼池中密密层层的碧叶,与山丘上远远近近、高低错落的枫红相称,别有一般景致。
薄薄的青雾浮起在水面,轻纱般笼着阵阵清香。山上火红的枫叶,三片二片,偶尔飘落在碧色的荷叶上,看去更觉艳丽。
我将白鹄舫停在荷花深处,坐在船头,将琴托于膝上,拨响了琴弦。
琴声穿云裂石,泠泠飒飒荡漾开去。
一支曲子未及弹完,不经意间一转眼,忽然发现有几只小小的纸船从舫边漂过。
我暗暗惊讶,忙放下琴,一手扶着船舷,一手伸长,捞起了两只。
细细瞧去,小船是用粉红色纸笺折叠而成,纸上似是涂了一层蜡,所以未被浸湿。纸船的样式较为简单,跟我学来的精致花样很是不同,不过,虽然折法略显粗糙,却颇有些朴素粗犷的韵味。
我心里暗暗纳闷,会是谁折了这些纸船放到荷花湖里的?
我仔细辨别了一下纸船漂来的方向,拿起短棹,沿着水流往前划去。
我一边行船,一边观瞧水面,没想到,一路过去,却再不见有任何小纸船的踪影。
直到白鹄舫拢近西岸,我举目四望之下,也未发现有什么人迹。
难道是我找错了方向?我蹙眉想了想,抑或是那个放纸船的人已经离开?
我立在船头发了会儿呆,忽觉一阵凉风拂面,脸上和手上一时着了几滴凉凉的东西,抬头一望,晶晶亮亮的雨线已漫天洒落下来。
我瞧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只好放下短棹,返回舱内,心想等雨停了再把船驶回去也可。划了老半天,我也觉微微有些疲乏,正好躺下歇一会儿。
我放下了门上的苇帘子,只将翻窗推开一线,透进几分光亮。
我枕着琴,静静卧在舫中,听着秋雨淅淅沥沥打在舱顶和荷叶上的声响,呼吸着隐约浮动的缕缕荷香,肌肤微微生凉,忽然想起“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的句子来,不禁对那种逍遥遨游于天地的生活心生向往。
我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将一只小纸船随手拆开,不料,折在内侧的纸上竟赫然有字——
我心依依,逝水泱泱。
故人何在,风雨沧桑!
我心悠悠,逝水茫茫。
故人何在,日月无光!
我心凄凄,逝水汤汤。
故人何在,霜雪飞扬!
我忙将另一只也展开来,看时,上面写道:
幽思与云霞齐飞,逐旧梦而行远;
倩影共芳华同灿,何重逢之迟迟!。
我反复读着上面的词句,陷入茫茫沉思,暗暗后悔方才没有将所有漂流的纸船尽数捞上来,不知那些上还会写着什么。思绪沉沉中,突觉小舫猛地一晃——
外头天光伴着凉风雨意瞬间灌进舱内,一个高大的身影乍然掀起了门帘,急匆匆一闪而入。
我大吃一惊,立即翻身坐起,细细一瞧那人的脸,却很是陌生。
他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玉冠束发,龙眉凤目,身上穿一件象牙色织锦长袍,围着攒珠银带,外头罩着一领银灰色斗篷,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他似乎也未料到舫中会有人,突然间见到我,面上也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我久居皇宫之内,除了父皇兄弟、几个经常进宫走动的皇室叔伯以及宫侍之外,从未见过其他男子。乍一见到这个不速之客,不由心生戒备。
“你是何人?竟敢擅自乱闯!”我冲他冷叱,“还不快快出去!”
不料,他竟然毫不听从,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眼中光彩深藏如水。
“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他淡淡说着,从容不迫地矮下身,靠着舱壁坐了下来,神态自若地从袖中取出帕子,很是仔细地擦拭着脸和发上的雨水,面上似笑非笑,从眼角瞥了我一眼,“小姑娘家人不大,气派倒是不小。”
我一怔,心想自己素日虽不甚讨父皇太后喜欢,可我好歹也是个公主,地位在我之下者,再如何轻视我,也不敢当着我面前放肆。这个人居然如此违逆我的命令,实在是未把我放在眼里。
想到这,我心里不由忿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他两道目光如电,往我身上一转,似乎是感觉到了我刻意的疏远和沉默的敌意,少不得扫去脸上目空一切、浑不在意的神情,将面色微微整了一整,换了一种比较客气地口吻:“方才打湖边经过,不巧赶上下雨,一时避雨心切,这才冒撞至此,请勿见怪。”
我听他言辞恳切,彬彬有礼,反倒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眼神流转,忽然注意到我身后的那架琴,眼中蓦地亮了起来,目光微微变化,隐约泛起几丝诧异,抬眸直直盯着我问道:“这把黑漆梅花断,怎么会在你这?”
☆、同舟(中)
我心头一震,十分愕然。这琴明明是当初学琴时,景昀送给我的,跟这个陌生人会有什么关系?瞧他的神情,好像是认得这架琴。
他见我不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死眼把我打量了一番。
我下意识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猛然醒悟到,今天出门时,为了驾船方便起见,特特换下了宽大飘逸的宫装,穿了件藕荷色短身窄袖夹衣,系了一条缕金撒花百褶裙,只在项上挂了个赤金盘螭璎珞圈,连标志公主身份的翡翠镶金玉佩也未带。想来,他方才进门时,一定未瞧出我的身份,所以才敢对我出言不敬。
他往前挪了挪身子,伸长手臂,想来拿琴。
我一怔,立刻把琴往身后一推,很是不高兴地拒绝:“不许碰我的琴!”
他一愣,缓缓收回了手,冷冷审视着我,微微现出几分不悦之色。
我偏巧对着窗口而坐,风从窗隙扑入,将我另只手中未捏稳的两张纸片吹了起来。
粉红色的纸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飘悠悠竟落到了他的面前。
他眼神动了动,伸臂捉在手中,垂下目光,微微觑着眼睛凝视上面的字迹,不消一会儿,复转眼瞅着我,把手中的纸片冲我扬了一扬,唇边浮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上面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