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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汉堡,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舌头上有些热辣的刺痛感,然后木然地想起,顾文哲大概是忘记买饮料了。
她舔了舔嘴唇,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下自己的过度粗糙,然后无声无息地偏过头去,趁着光线明亮时,她看见男生那边早已整理得干干净净:塑料袋团成一团,卡在扶手上那个放杯子的小坑里,两手交叠在身前,右手指尖不经意地敲着左手的手背,似是一副怡然享受的光景,和陆琪那心神不定的猥琐做派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她吐了吐舌头,悻悻地收回目光,心里正嘀咕着“看看人家”,而手上却不禁一个抽搐,瞬间便听见塑料袋又“哧啦啦”地响了一下。
她没有转头,却能感觉到来自旁边座位的那条视线此刻正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顾文哲在看她,却不知他是在用怎样的神情看她。是皱着额头一脸嫌弃吗?是轻挑眉毛略带嘲弄吗?还是说只是下意识地转一转头、实际上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冷掉的汉堡终于全都被塞进了嘴里。陆琪轻手轻脚地折好塑料纸,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自觉不怎么油腻了,可是凑近鼻尖一闻,却还是发现了那若有似无的炸鸡味。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要将手放在哪里才好,放在身上吧怕残余的油渍弄脏了外套,放在扶手上又好像占了公用面积,让周遭的人全都不快活。
更何况,把手放在扶手上边仿佛是一种有含义的暗示,就好像主动抛出了橄榄枝,要引诱旁边的人来做些什么。他会做什么吗?他打算怎么做呢?如果他真的伸出了手,那自己又应该要有什么样的回应呢?
不一会儿,类似这般奇奇怪怪的念头便几将她的脑袋都给塞满了,就好像在做梦似的,一个念头撞着一个念头展开,原以为彼此之间都有关联,可是一回神才发现,脑回路早就不知道绕到哪儿去了。她的眼睛和眼镜分明正对着屏幕,然而,不歇止的思绪却渐渐织成了一张坚韧的大网,将她眼前夺目的画面和大脑中正在处理的信息蛮横地分隔了开来。她开始搞不清楚大屏幕上的某个人物刚才是不是出场过,也开始不记得为什么两个人好好地就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她只知道自己此刻正窝着一肚子火——倒不是靠谱先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患有“守时强迫症”的自己到现在还没放下迟到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她打心眼儿里就不喜欢在黑暗且未知的场景中和一位半生不熟的相亲对象待在一起。也不知谁是第一个提出要在电影院里约会的人……整整两个小时,既不能面对面,也不能说话交流,光这样傻坐着也能叫“约会”吗?
又或许,令她不安的根本就不是“傻坐”,而是在屏幕灯光断断续续的辐射之下、那不经意便会笼罩起自己的黑暗而已。
所幸的是,顾文哲至少还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一直到最后,陆琪都没有把手放在扶手上面,而是捏成了拳搁在腿上,细瘦的胳膊因此伸得笔直,想来她自己也坐得不太舒服吧。而顾文哲那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只是把自己的身体随意摆放在那个柔软的座椅上,然后自得其乐地享受着炫目的视觉效果。
☆、靠谱先生(4)
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眼睛好像才习惯了昏暗的环境不久,音乐一响,霎时全场灯亮起。在那一刻,周遭似传来了几声若有似无的短叹,也不知是对于故事结束的唏嘘,还是终如释重负的畅快。不过不论究竟是其中的哪一种,抑或是两者皆否,对于神游了大半场的陆琪而言,此时此刻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和别人讨论这场电影本身了。所以,这会儿直接回家去然后洗澡躺平大概是她的最优策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主动开口邀请男生一起去喝杯咖啡——即便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舌头仿佛都打起了结,言语中也满是不确定的“嗯……”和“那个……”,可她却迫切需要自己去做一些“正常”的事,仿佛这样才能将自己因麻烦了别人而产生的歉疚感减轻几分。
男生展了展眉,潇洒地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踏着略显沙哑的电影片尾歌声,慢腾腾地向放映厅外信步踱去。他时不时会侧过脑袋,和女生聊上几句关于电影的感受,可是在这种时候,陆琪只会用“嗯嗯”、“对啊”这种毫无观点的赞同来表达对他的认可。她甚至都不怎么抬头,而是始终忙于用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地划来划去,其美名曰“看点评找咖啡馆”,可她自己却知道,这不过是想躲避闲聊的推辞罢了。
只可惜,亡羊补牢的事情往往都会越做越糟,想努力藏起一个弱点的时候,往往会将另一个弱点更为明显地摆放在大庭广众之上。
陆琪又一次在商场里迷路了。
二十分钟后,当二人在一家喧闹的星巴克里坐下的时候,女生笑得有些尴尬。她根本就没找到点评上说的那家“很有情调”的咖啡馆,要不是顾文哲提起了他来的时候曾看见楼下有一家星巴克,也许这二人大概要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里转到商场关门为止。
“哈哈,我还以为你去过那家店呢。”男生笑得爽朗,看起来倒是不在乎方才的这番折腾,甚至好像还把陆琪的这个弱点当成了一种“萌点”,宽慰的神色中还带着些爱怜。他点了一杯热巧克力,然后对着女生的抹茶拿铁摇了摇头:“晚上我一般都不喝咖啡,容易睡不着。”
“会吗?这个拿铁那么甜,应该没什么提神的作用吧……”陆琪抱起温热的纸杯抿了一口,垂下的目光刚好落在杯子开口处那个沾了绿色的小孔上头。她不常喝咖啡,所以也不知道面前这杯饮料里□□的含量是不是够高,不过她却对自己今晚不会失眠这件事还是挺有信心的。忙季嘛,哪一天不是忙到神思涣散、眼皮打架了才睡下的?都累成这样了,哪还有精神失眠呢?
正如今天晚上这种状态,回头想想定是太过劳累无疑了。一边为各种不值一提的鸡毛小事过度焦虑,另一边却又往哪儿走都迷路、做什么都走神,甚至就连眼下该说些什么寒暄的话都没了方向,于是陆琪只能机械地抱着杯子不停灌水,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些冷场的感觉似的。
男生照例问了问她的近况,例如要去哪儿出差、项目忙不忙。当她闷闷地答完之后,本也想礼尚往来地问些什么,可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就像每天早晨大梦初醒时那样,明明前一秒脑中还在上演一个精妙绝伦的阴谋故事,至下一秒,那些场景倏忽就崩塌了,碎成最细微的尘灰,什么都没有留下。
纸杯已经快空了,可是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却只比他们坐下那会儿晚了二十来分钟。时间就像是个不想上学的熊孩子,卡在门边拖拖拉拉不肯走,静默的空气在沉默中不断膨胀,堵着她的胸口闷得难受,让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才好,哪怕是类似“今天你为什么要买这个味道的汉堡”,也总好过在寒夜里尴尬得手脚冰凉。
“啊?”男生半张着嘴,一时之间有些诧异,“呃……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没有啦没有啦,我不介意的,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说话间,陆琪为自己的无厘头吐了吐舌头,面颊略略有些泛红。
而顾文哲则眨了眨眼睛、垂下目光,他稍一偏头,唇角便不自觉微微上扬:“其实我也没特意选……你知道的,那会儿时间有点紧张,所以就随便点了一些熟悉的东西。而且我也有好几年不吃快餐了,新品都没试过,就像那个时候他们给我推荐的饮料,什么酷什么炫的,光听名字哪里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嘿,你知道那些饮料吗?”
女生摇了摇头,都没犹豫,口中就蹦出了那句“不知道”,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却忽然冒出一簇簇反驳的声音,就好像是缓缓湮开的水渍,虽不激烈,却遏不住地向外扩张:
自己不知道,但总有别人会知道。
她咬了咬嘴唇,舌尖触到了唇上过甜的奶油味道,一时令她皱起眉头,看上去好像是吃了苦涩的药。旁人嘤嘤嗡嗡的言语和笑声一时填满了整间店铺,光晕移转,旋律轻摇,而她的耳畔似也响起了不知从哪儿来的言语,虽模模糊糊的,可却像夏夜里蚊虫振动翅膀的声音那样,明明不想听见,还一个劲儿地往脑壳里钻:“汉堡里的面包不好吃,要吃就吃胡萝卜餐包”、“炸鸡里最好的肯定是三角”、“薯条蘸番茄酱还不如蘸土豆泥呢”……
她又一次摇了摇头,仿佛是想把这些矫揉造作的句子从混沌的脑袋里头给彻底甩掉,又仿佛这样做就能将植在心底的Mark Yu给连根拔起,也好让自己忘掉当初在犯花痴的时候曾割舍不下的、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崇拜论调。
什么“与众不同”?什么“对生活随性而不随意”?有那么一刻,陆琪很想对着自己发一通火,她似乎一下子开了窍,然后便再也没法儿回到原先那种傻傻崇拜的状态里去了。何必在乎别人的标准呢?有人喜欢最好最美的东西,那就让他去追求去呵护好了,而自己就算过得粗糙一些,可是只要心甘情愿、觉到满足,那便不曾亏待自己,也不曾亏待生活。
她抬起了脑袋,双眸刚好对上顾文哲那温和的目光,他的眼里似并没有什么氤氲的水雾和不见底的深黑,只是平铺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体,映出一束照进瞳仁的和暖灯光。
他正靠在椅背上,双手捏着纸杯把玩,眼睛却对着陆琪眨一下、眨两下,眨着眨着,不知怎么,忽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什么呢?”他的声音好似晴天里微微起伏的海浪,既有笑意,又露着几分不怎么有谱的慌乱,诚实说来,与女生曾向往的那种自信洒脱的人物还颇有一些距离。
可就在这一刻,陆琪却觉得他特别可爱。
“没有啦……其实……”女生似掩饰般转了转眼珠,她的目光一通乱扫,最终将视线焦点停在了男生身后的玻璃橱窗上,“我有点饿了,要不要一起分一块蛋糕?”
“好啊,刚好我也饿了,汉堡果然不顶用。”
“可不是嘛,哈哈……”
在二人的一唱一和间,手机屏幕上的“熊孩子”终于精神百倍地跑了起来。在放蛋糕的小盘子上头,两个人的脑袋凑得很近,小勺敲击着瓷盘,发出“叮叮当当”的响,配上似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仿佛是一首欢快的乐曲,自然自在,就算没有什么高级的设备,也能轻易便触到彼此的心坎。
就连目光交换这件事,好像也没有先前那么尴尬了。在这一夜余下的时光里,他们俩谁也没提起方才的笑场,就好像早已把这个场景抛诸脑后、甚至都像没发生过一样。而直到一段时日之后、陆琪偶然想起那天的情境时,她忽然意识到,那时自己曾有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当顾文哲问她在“看什么”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儿就要将这句话说出口了,可临到嘴边,却又被自己给咽了下去,因为实在是太蠢了,蠢得让她自己都难以接受。
她想说的是:“其实我是脸盲,所以想要多看你几眼……我怕一转过身,就会忘记你长什么样。”
☆、雨后初晴(1)
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真是一件烦人的事情。
时值四月,天气已经开始转暖,束手束脚的阴冷在一场春雨之后总算是成了压箱底的过去时,浓妆淡抹,罗裙薄衫,一时间,朋友圈里绽开了各色的招展花枝,人面桃花相映成趣,显然又是一番惹人艳羡的盛春光景。
而此时此刻,陆琪却正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两眼盯着手机直愣愣地发呆。眼看着窗外春光大好,耳畔又拂过微风和煦,可她就是不为所动,连个懒腰都不伸,甚至还特意拉起半边窗帘,仿佛是在担心窗外那明媚的阳光会打扰她静坐冥想的心情。
微信的消息列表里,惯来热闹的“每逢忙季胖十斤”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下分外安静的“一枝红杏出墙来”。陆琪还没有习惯这个新的群名,所以每次都要比往常多花一秒钟才能找到它,不过就算找到了也没什么用处,聊天记录里最后的那几句互相调侃她都快要背熟了。
没有人能帮得上忙。
也不是大家不情愿,而是今天闺蜜们都各有安排,踏青的踏青,聚会的聚会,甚至还有要几处赶场的,那节奏听上去简直比窝在办公室里做底稿还要费力气。不过她们自己倒是乐在其中,自诩为“重见天日”,大概也算是回馈一下在写字楼和工厂里闷了好几个月、以至于都已经发霉生锈的自己。毕竟,这是从一月忙季正式开始至今、除了春节假之外的第一个可以不用以任何形式加班的周末,没有纷飞的底稿,没有卡住不动的excel表,没有让人心惊肉跳的邮件催促,也没有让人火烧火燎的未接来电。这般久旱逢甘霖的清闲让每一个人都激动得有些过分了,大家早早地做起了规划,铁了心要逃离办公楼,逃离电脑和文档,就好像是被囚禁了太久的犯人,难得放风出一次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