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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孩子觉得她特酷,就像电影里纵横黑道的老大,不苟言笑。
交流无果后,自感伤了自尊的孩子再也没人去招惹那个镇日坐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管平安。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流言开始传播,它的力量之强大是得到过一代又一代的证实。
流言四起的时候,苏留白开始在课上走神,他也才知道自己竟有这个特长,明明心已经飞到那个孩子身上,脸上却还是一幅认真的表情。
就在早晨,他还将一个眉飞色舞说着管乐坏话的教师的自行车放了气,但如果知道这会导致后来加诸在管平安后身上的惩罚,他绝对不会重复这样的行为,可时光总是不容反悔的。
如同这次牵手,虽然想到母亲狠厉的眼神和责骂的话语。但如果知道她会跑到管平安家中狠狠地扇了管乐一个耳光,他就不会放任自己的冲动,不会让自己如此懊悔,他想起管平安说的话,“你以为你是救世主?”
他当然不是。
他开始疏远本就不近的距离,为了不带给她伤害。
后来她身边出现一个少年,是个转学生,豪不在意流言,好像冬日明媚的阳光,带给她丝丝温热。
他终于看见她开怀的笑,那笑容离他十万八千里,隔着数不尽的山水心酸。
☆、4
“留白,你非要让自己成为医院的笑柄么。”
张旭杰皱眉说道。
不是他想管别人的情感纠葛,只是作为友人,他不能放任自己眼睁睁看着苏留白魔怔似的堵住人家门口。
VIP病房的门前,苏留白坐在自己搬来的椅子上整整坐了三天三夜。光洁下巴上长满青色的胡茬,多了几分颓废,但目光却神采奕奕。
“我并没有妨碍谁啊。”苏留白说道。
“不是妨碍谁的问题,是你在这里本身就是个问题,工作要不要了,医院形象要不要了,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说你!”张旭杰自怀里掏出一只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
苏留白却伸出手去,笑着说道:“好哥们,饭都送了,不介意再来支烟吧。”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张旭杰狐疑道。
“高中,后来忌了。”
“忌了就别管我要,实在想抽自己去买。”
苏留白慢慢收回手,有些黯然,笑道:“旭杰,我怕离开就再也抓不到她了。”
“哼。”张旭杰鼻腔喷出一个音节,将自己那包烟顺带打火机都扔给他,“她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反常。”
“她是我不小心错过,却一直在等的人。”声音惆怅,睡眠不足的眼眶微微发黑,张旭杰看着他的神情,手术室中女子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他脑海中瞬间闪出个念头。
“她和苏宝贝是什么关系!?”
苏留白叹息似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张旭杰却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抓下叼着的烟,激动道:“你竟然为那种连自己亲生孩子都能扔下的女人这么糟蹋自己,对得起一直等你的白羽吗?你知不知道这三天她憔悴了多少,可她就是不敢来看你,她在你身上用了多少心,你呢,你都看不见?”
提起白羽,苏留白垂下双眼,“我早对她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可她……”他叹了口气,“总之,这次让她彻底死心也好。”
“要是能死心还能死心塌地地给你儿子了八年后妈?女人一生能有几个八年,你固执她也固执,你们就都自欺欺人下去吧。”张旭杰冷着脸,甩下一句:“这几天的饭都是白羽买来让我给你的,要不我才不会搭理你。”
“替我谢谢她。”苏留白对着他怒气横冲的侧脸说道。
张旭杰兀自生气,半晌,正色道:“这个女人来头不小,那个一直跑前跑后的男人自称是她助理,但我那天握他的手,发现他虎口上都是茧子,你知道做什么工作才会长出那样的茧子。”
“枪?”
张旭杰点头,后背靠在雪白的墙壁上,继续低下嗓音说道:“这些天出出进进的人你也看到了,都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早上来那个,是惠丰建设的副总,惠丰可是本市第一大建筑公司。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勾搭上的,但这个女人我怕你承受不起,况且,她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能让你进门,更没提过孩子一次,摆明就是不想认你们,这一点你心知肚明,你还赖巴巴的守在这儿发贱。”
张旭杰语气很重,苏留白低着头却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张旭杰恨铁不成钢地狠狠锤了他一下。“你啊。”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既然美人在侧,何苦来栽。”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苏留白抬头看去,是那个一直守候在管平安身边的平头男人,模样精干,说话时无意识抖动左侧眉梢,轻轻笑着,脸上像武侠小说中易容桥段般覆盖着□□,生动而不真实。
“你朋友说的很对,现在的她不是你能招惹的。”男子继续说道,嘴角露出痞气的笑容,有意看他难堪。
苏留白面容依然平静,他敛下酸涩的眼皮,勾起唇,“试试看吧。”
男子凝视他半晌,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衬衫,嘲讽地笑了笑,“你身上的衣裳都馊了,换换吧。”
苏留白依然沉默,男子平生最讨厌这样的闷葫芦,自感无趣,耸耸肩重新开门走进病房。
穿过外厅,走入内室,秘书正给管平安递去一沓文件,她接过放在床桌上面,最后揉了几下眼角,拿起手边的眼镜重新带上。
“你太拼了,身体会吃不消的。”男子说。
“我的身体我自己支配,不用你管。”管平安埋头说道。
男子知道她性格执拗,受不得管,而自己和她毕竟没什么了不得的交情,除了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死掉,她愿意劳神伤身和自己有什么关联。但他又想到临回国时好友的叮嘱,只好拿过另一侧的文件,埋头看起来。
“惠丰虽然名声在外,但骨子里已经稀烂了,这几年扩张的太快,有几个项目又赔不少,资金来源就在那么几家子公司,入不敷出,其内部明争暗斗也是问题,你为什么选择接手这么家公司?”男子问道。
“这样才有挑战性。”管平安沉声说道。
“所以你放任自己的儿子不管,去接手别人家的孩子?”男子状似不经意地说。
管平安伏在桌上的头抬了起来,看向男子的目光冷了下去,“毕海,看来这几天你知道了不少事。”
“还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了。”他笑。
“那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好奇心会害死猫这个句话。”管平安的声音如她的表情一样更冷了。
毕海却毫不在意,洋洋地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怎么,怕我把消息传回美国,怕人家知道啊。”
管平安嘲讽道:“你以为我在意?”她冷笑一声,继而又低下头看文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刚去过警局说明情况,估计威廉现在已经被律师带回去了,撞坏的车也已经做出赔偿,嗞嗞,管小姐就是出手不凡,随便一抢上百万就出去了。”
男子说话时并不像表现的那样恭敬,甚至有些放肆,管平安平静地没有理会,毕海似乎有些失望,飞快地批阅了几页,又说:“我刚才已经找过院长,但他说你的伤现在不宜转院,门口那位门神他们会处理,但我看这位苏医生内心可不是一般强大,还是要守下去的。”
“他愿意守就守,你只要做好本分的事,其他不用理会。”这已是命令的语气。
毕海来到她身边的时间很短,对她所有的了解只限于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刚见到她时他心里主观认为这个女人张着一张虚伪的纯洁的面孔,内里绝对是魔鬼级人物,可回国的这些时间里,他日日对着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珠子脊背里冒寒气。
一个人有多少张面孔,传言的真实度有多少,毕海相信时间会给他答案,没有流氓能演一辈子好人。
“胡闹!”
院长室里传来白廷稀罕的呵斥声。
苏留白站在办公桌前没有坐,他擎着笑,淡淡地望着白廷,自从认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好人,头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气。
“身为一名医生,科室里面一排排的病人等待治疗的时候,你却守在一个女人的门口等她开门,你配穿那身白大褂么。”
“对不起,院长,我知道给医院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也知道自己失职,可是希望您能原谅我这一回。这么多年您是看着我带着孩子走过来的,这个女人我等了整整八年,如果我要不到一个结果,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白廷一愣,八年,足够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长到他的腰间。
“你是说,她是念乐的母亲?”
苏留白点头。
白廷抓起水杯喝了口水。半晌,他抬头注视苏留白,语气已明显缓和了许多,“留白,你们那么多年没有见面,你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又知道她有没有成家么?”
苏留白摇头。
白廷叹了口气,说:“一个月前,她出现在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惠丰建筑的创始人钟明强的葬礼上,称将做为钟家即将成年的孙子的监护人,并着手管理公司。直到钟家小少爷成年,而即使他成年继承公司,也必须分割其名下一半的财产和股份给这个女人。”白廷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有人说,她是钟明强养在国外的情人。”
苏留白出门时轻轻将门带上,他觉得自己的脚板轻飘飘的,身上长长的白大褂也好像要带着他飞起来。他不喜欢这种失重感觉。
曾经张旭杰问过他,如果上天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你是否还是要沿着这天老路走到黑。
苏留白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很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当他想到一个答案,马上就会被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打断,当他想到另一个答案,又觉得吃了黄连一样苦涩。
孩子的笑容天真无邪,他短暂的人生还来不及犯错,自己就要让他的存在的本身当成一个错误来对待吗?当他怨恨老天不公平的时候,对这个孩子又何其公平。
他依然回到那间静悄悄的病房门前等待一个结果,或是说一个答案。
☆、5
医大就学期间,苏留白除了用功读书,在相貌家世人才济济的大学校园中没有半分突出,然而有一天,门卫大爷的一通电话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当他放学后狐疑地接过那个严严实实的“包裹”,感受到怀中传来的蠕动和热度,他彻底愣住了。怎么在门卫讶异的目光走出去的他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周遭的人声影动都成了话剧里不真实的布景。
直到听见孩子尖锐的哭泣声,他才恍然惊醒,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校园中的长椅上,天色也已经昏暗了下来。
孩子的哭声惹来许多注视的目光,他却顾不得,手忙脚乱地哄着,慌乱中拿起随孩子一起的书包翻找,那熟悉的图案却让他一瞬间无言。
到底翻出一罐奶粉,匆忙带着一路哭声跑回寝室找来热水充好,孩子咕哝的嘴一碰到奶嘴就开始吸吮,但下一刻却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苏留白不解地自己虢上奶嘴,才明白是烫着了。
而那孩子或许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任他怎么喂再也不喝一口,只不断的哭着。哭得那样撕心裂肺。
张旭杰和一干舍友这时赶回,进门就说走廊里不知哪里来的哭声,话说一半,便嗔目结舌地看着他们。
“这是谁家的孩子?”
张旭杰的问话,苏留白没有吭声。他一贯与众人格格不入,张旭杰便跟着几个室友一起到一边说着什么。
张旭杰和苏留白两人性格一外一内,开学半年也没攒下什么友谊,但孩子一直在哭,而他看见苏留白手忙脚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插了一句,“是不是拉了?”
苏留白看他一愣,认为他说的有道理,转身将孩子放到床上,拉开尿布一看,果然发现一番稀黄的粘稠物粘在屁屁上,。
对这件事他自然没有经验,还是张旭杰找来脸盆倒好水,又细心地试好水温,才对苏留白说:“给孩子洗洗。”
那盆自然是苏留白的,他看了一眼脸盆,又看了看孩子腿上的粘稠的黄色的粘稠物,一咬牙将孩子扒了精光,这时他才看见孩子胸前一道长长的疤痕。
“苏留白,这孩子身上的是手术疤痕吧。”纵然他们不是学医的,谁看见那道长长的疤痕也不会觉得是天生的。
苏留白凝视了半晌,抖着手摸了摸,才将他放到盆里。
孩子洗干净后,换上从书包里找出的新尿不湿,果然停止了哭泣。
苏留白此时已满头大汗,嘴里不断对张旭杰道谢。张旭杰逗弄孩子,惹的他咯咯地笑,露出牙床上三两颗牙齿,显得十分滑稽。
苏留白问他怎么会对照顾这么大的孩子如此有心得,张旭杰摊开手,无奈道:“你这把年纪你妈还给你生一个弟弟,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了。”
苏留白点头再次道谢,张旭杰又问:“这么俊的小子,你弟?”
“不是,我儿子。”苏留白诚实地回答。
寝室里顿时悄无声息一般肃静,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依然发出欢乐的笑声。
张旭杰猛地睁大双眼,说:“啥?”
“我的孩子。”苏留白认真地重复一遍。
张旭杰一开始以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