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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九掏出那包劣质烟两手拧了几圈,扔到垃圾桶,“一不留神就忘了自己把这玩意儿忌了,岁数大了不长记性,你可别学我。”
管平安神色平静地点头,仇九咧开嘴一笑,恍如刚从监狱出来那天,将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往她曾经的家走。
管平安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她觉得仇九这样的人不应该受到伤害。但这个世界从来对他莫名的残忍。
很久以后,当苏留白问起仇九回乡的经历,仇九嘿呀地长叹一声,“让人丧失人性的不仅仅是富贵,还有贫穷。”
苏留白脸上还是除了管平安谁也看不出的虚假的温柔。他觉得仇九是被管平安派来安抚自己的使者。因为自从仇九出现,管平安就消失了。
仇九搬回来的第二天,管平安如同每个清晨一样走出家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酒吧兑了出去,叶家也遍寻不到,只知道姜尚武的账户里多了一大笔医药费。
一夜之间所有和管平安有所牵扯的事物都人间蒸发了。苏留白找了许久,终于放手,日复一日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电视里在演些什么。而那盏为谁等候的灯,再也没有亮过。
他一度觉得,和管平安苏念乐在一起的日子是一场因为他太孤单而做的遥远的梦,其实他不过在自己的轨迹中重复地生活。
他的头脑渐渐放空了,容不下一点回忆,一点思考。
张旭杰结婚那天他特意穿了一身西装参加婚礼,可当他看见每个人望着自己带着怜悯的目光觉得十分尴尬,于是他悄悄地走了,将那群开心欢乐的人抛在后面。
张旭杰说他落得现在的地步是自找的,苏留白却觉得自己远没有他说的那么遭。他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于是不上班的时候他就去山上那片从江水中隔绝出来的人工鱼塘钓鱼。这项爱好让他学到如何享受寂寞。后来,仇九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他身旁,殷勤地替他摆放鱼竿,他学不会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只好每次请仇九吃饭。
仇九问他为什么把钓来的鱼都放掉,苏留白说他只是想和那些鱼说说话,仇九不能理解,但后来他也把鱼都放掉。
苏留白不能对他说,晚啦,或许你爱的人都已被你吃掉啦。但他又想,不爱他的人,怎么能为他停留。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的通红的斜阳,想象那些鱼儿游来游去的热闹。
一年后的某一天,苏留白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有了一丝波澜,白羽回来了,穿着一件洁白的蓬蓬裙,梳着她最爱的公主头。
她俏丽地站在光洁的走廊上,对苏留白招手,苏留白看见她淡然的笑了,说:“好久不见。”
白羽脸上带过一阵懊恼的情绪,但已不是曾经的痴情错付的苦恼。她变得更加美丽了。
“我这么久才回来,你看我一点都不感动?”
苏留白先摇头,后来又点头,白羽就嗤嗤地笑了开来,“晚上来我家吃饭,我妈想你了。”
苏留白迟疑地没有答应,自从他在婚礼上出走,心里一直对白家心存愧疚,这些年从来没有踏入白家一步,这个心结并不能因为白羽的释然而消失。
白羽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别这幅熊样,我都没说啥,你好意思。”
苏留白最后答应晚上去白家。
下班后,他特意去花店买了白母最喜欢的白百合,来到白家小区时却打了退堂鼓,开车一圈一圈在小区里转,他又转到白家楼下,远远看见白灵抱着双臂站在路中间,他停车摇下车窗,听她说:“再转就把我家老爷子转晕了。”
苏留白脸上一红,找了停车位和白灵一起去白家。
白母接到花时不情不愿地笑了笑,她还不能原谅这个狼崽子。白廷手里拿一瓶红酒往餐桌上走,边走边对他说:“别人送我的好酒,一直舍不得喝,今天你有口福了。”
苏留白像仇九那晚去他家一样的小心翼翼,白廷拍拍他的背,“小子,你现在要说还想做我的女婿,明天我还把女儿嫁给你。”
苏留白眼睛一酸,迅速凝结成雾气在眼里,“老师,我不配……”
白廷收了笑容,严肃地说:“留白,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优秀,也比谁都脆弱,你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苏留白用力地点头。
吃完饭,白廷将他叫到书房,递给他一个文件袋,他打开看了一眼,都是关于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心蓦然一沉,然后迅速将那些照片放了回去。
☆、第 73 章
白廷坐在椅子上,说:“白羽在国外杂志上截下来的,她让我交给你。”
苏留白又变成一个木头人了。
他们都说,她是个吃人的魔鬼,吃了一个又一个,被她吃掉的人永不超生。
苏留白试图用姜尚武清醒过来的事实让他们明白她不是那样的恶魔。但姜尚武冷漠地望着他,他说:“我不知道管平安是谁。”
苏留白便彻底失去了声音。
那个在一段时间里天天上头条的被人遗忘的女人,她到底去了哪里。
晚上,他抹黑走进家门,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文件袋,眼光像探照灯一样穿越黑暗照射过去。
他颤动着双手,最终没有打开它。
管平安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离开那么久。
虽然她知道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但没想到自己的心那样柔软,那样脆弱。
站在病床边看着厉洪涛苍白的脸,她没有自己想像的无动于衷,而是深刻的认识到在世界上他和自己之间所有斩不断的联系,即使他冷漠而残酷。
陆光曾说过只要她离开,大家就会解脱,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远处的程英,程英英俊的像童话里的王子,陆光却是个恶魔,恶魔用心地守护王子,本身就是个悲剧。
管平安说,“即使我离开,他也不会知道你心意。”
陆光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残忍,他看着管平安说:“我不是叶向阳。”得不到就毁灭自己。
管平安确实因为仇九才下定决心离开,她看着仇九最后只能守在空屋子里缅怀从前的人生,从前的爱人,就知道他不会看着苏留白一直孤独下去,因为他更寂寞。
她没有说出口,但那晚仇九走时她说要抱抱他,仇九身上的泥味和汗味是她曾经梦想的父亲的味道,她把头埋在他怀中,他伸手拍拍她,像她还是个孩子时那样温柔。
出走那天天气格外明朗,她将被单全部洗好晾在阳台,并十分细心地锁好门窗。那天她拜访了两个人,一个是苏母,她住在华丽热闹的小区里,每天却不愿意回家,通常等到小区里所有老人都回家后独自坐上一会儿才离开,第二天又是早早地出来。
从不见有人看望她,小区里人的人都以为她是空巢老人,对她格外照顾,然而她却日复一日地摆出矜持的姿态,让人难以亲热。这是她为自己打造的牢笼,她只能习惯这样昂首挺胸的孤独的生活。
管平安提着一大袋鸡蛋出现在她孤独的生活中,惹来她冷漠的嘲讽,高傲如她,不肯痛痛快快地骂出你妈的蛋,只能不断地重复那些毫无意义的形容词,管平安安静地听了很久,直到她累了,费力地喘,才笑着说:“这些鸡蛋本来是用来给你扔到我身上撒气的,既然你用不着就吃了吧,别浪费。”
苏母讶异地张开嘴,看她把鸡蛋一个一个塞进冰箱,边塞边唠叨:“谢谢您生了留白,您也知道他有多优秀,中学时候三好生都是他的,奖状也一张一张地得,所有老师都夸他,女生都暗恋他,我遇见他是撞了多大的狗屎运……”
“那是鸿运,什么狗屎运,你会不会说话!”
管平安乖乖改口,“是鸿运,是鸿运。我是鸿运当头,才爱上他……”她又唠叨起苏留白高中时有多优秀,苏母这回没插嘴,听着听着留下眼泪。管平安当没看见,一袋鸡蛋好半天才装完,抬头时老太太忙扭过头擦脸,管平安笑了笑,说:“妈,我以后再来看您。”
老太太愣在原地,忘了送。
第二个人是文华,住在离叶家不远的别墅,据说从她的房间可以看见叶家的院子。
与军队出身的叶家不同,文家是搞政治出身,子弟大多在机关任职,她没有嫁给叶致远之前,也是在驻外大使馆工作。直到带着叶向阳回国。
这是与感性的管乐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虽然她们生在同一个时代,同样追求自由平等与幸福,但她的优雅和高贵仿佛与生俱来,即使心力交瘁之时旁人看来也是个精致端庄的女人。
然而当女人的年华一旦不在,她知道自己保养的再好,也已经老了。支撑她的只是骨子里那份高傲。
文华坐在院子里,即使头顶顶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她还是带着墨镜。绚丽的镜片下只能照见管平安自己的双眼。
她后背挺直,两条腿上下并拢,拿着咖啡杯的手修长嫩白,指甲涂成鲜红色,华丽而高贵。
“我的大女儿为你而死,儿女儿因你伤心,三女儿因你锒铛入狱,现在你来找我,告诉我你原谅我了,管平安,你觉得我需要你原谅么?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
管平安满脸认真地对她说:“你觉得可笑是因为你还没有摆脱你自私的天性,如果你肯低下头认真地看我一眼,站在我的位置为我考虑一秒钟,你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么。”
文华同样鲜红的嘴唇飞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你的存在只会让我痛苦,我为什么要为你考虑。”
“所以你才不如管乐,如果她肯多为自己想一想,就绝对不是今天的结局。”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用你妈来羞辱我那你就错了,我成为叶家女主人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叶致远有今天的成就其中又有我多少的付出,你们让我跟一个死人去比对我就公平吗?管平安,所有人都怕你,但我不怕,你们向我泼多少脏水我都无所谓,可是如果你妄想让我求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管平安摇头,对着她镜片上的自己说:“我不是救世主,你也不是圣母玛利亚,我们都是普通人,都会犯错,承认自己的错误就那么难么?”
文华发出一阵怪异的冷笑,“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管平安叹了口气,看到脚边竟然开着朵海棠花,她指着说:“我最喜欢这花,它不名贵却特别好看,每年夏天悄悄盛开,冬季静静凋零,我没见过比它生命力还强的又比它漂亮的花儿,我希望自己变成它。”
文华因她没头没脑的话愣住了,管平安却忽然站起来冲到她身边,一把摘下她的眼镜,文华惊愕地瞪大双眼,管平安面容怜悯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说:“玫瑰虽然美丽,但它的刺令人疼痛,海棠虽然平凡,但它并不平庸,甚至它比其他花都美。我原谅你对我和我母亲所有的伤害,只因为那是你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我也不会对你说对不起,因为我选择承受所有的痛苦。”
美丽的院子中陷入惊人的沉默,后来管平安说:“回叶家吧,我看够你的伤心了。”
她走时听见身后文华歇斯底里的咆哮,“我用不着你的怜悯!”
管平安最后去了医院,当时苏留白正站在手术台边,他并不知道她是如何与厉城达成协议的,他们带着厉洪涛一起远走高飞,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飞机上,管平安打开窗向下看,她曾经站立的土地变成一片遥远的布景,现实留给她的只是一片天空的蔚蓝。
厉城摘下眼罩露出乌黑的眼眶,他还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账目上醒目的赤字。
“其实你不必来的,即使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管平安将视线放在手中的文件上,情况比她预想的要遭。
“厉氏投资在证券业的几十亿顷刻间打了水漂,其他项目不能支撑整个企业的运行,爷爷应该对此有了预见,所以早做了资产转移的准备,但他毕竟舍不得厉家一手创立的企业,所以才拖到这个地步,其实,只要这时宣布破产,我们的损失就能降到最低。”厉城的嗓音带着一股烟叶子沙哑的味道。管平安听了很不是滋味。
“如果宣布破产,与厉氏合作的公司大概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厉城,我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融资。叶氏想要打入国际市场厉氏是最好的跳板,叶致远已经答应向厉氏投资。”
厉城轻轻一笑,“平安,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就算叶致远肯把钱都扔进这个黑洞里,可那远远不够,除非我们能找到另一家公司愿意投资,可现在的形势谁又肯呢,银行肯定是不行了。”
管平安看了厉城一眼,嘴唇动了动,说出一个计划,厉城讶异地盯住她半晌,坚决地说:“不行。”
管平安放下资料,对他笑道:“三年的时间换厉氏的起死回生,值得。”
厉城皱起眉,冷厉地说:“你以为只有你高尚,你能耐,我们都是废物,垃圾!如果公司真的垮了你不是该高兴吗,这样就没人阻扰你和苏留白在一起了,管平安,你真以为你是救世主了?”
管平安摇头苦笑,低声说:“我也以为自己能够不在乎,可是厉氏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如果他哪一天醒过来突然发现厉氏不在了,他会怎么样?阿城,我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