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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双手握着杯子靠在床头，他垂着眼睛注视蒋晴天，夜灯昏暗的光晕下，蒋晴天几乎只有一个剪影，但是那双眼睛却异常认真明亮。半晌，林予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本来以为我会一直照顾你的，没想到现在反而是你每天被我麻烦，睡觉也会被我吵醒。”
“什么叫麻烦？我乐意。”蒋晴天有点不高兴地抬起脸，固执地看着林予的眼睛：“你怀孕已经够辛苦了，相比之下，我只是照顾你十个月而已，你不要什么难受都不说出来，我又不会嘲笑你。”
“你心疼？”林予的声音起伏不大，像深夜里的悄悄话，像一朵柔软的云。蒋晴天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给戳了一下。她爬了两步凑到林予身边，像是要把自己揉进林予的怀里：“我当然心疼啊，你在外面打拼了那么多年，隐藏起脆弱的一面几乎成了习惯。可是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你在我面前可以不那么完美、可以脆弱，至少……在怀孕的这段时间，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蒋晴天声音闷闷的，这些话在她心里藏了很久，从喜欢上他的那一天就生根发芽了。她不想一直活在林予的庇护下，她是Alpha，她也想给林予力量，做他的港湾。
没想到蒋晴天会说这些，看着她有些沮丧的神情，林予一时有些愣怔。他不由得反思，之前的自己是不是在晴天面前太端着长辈的架子了，或许，她要的一直不是他的溺爱和纵容。想到这，林予伸手将晴天按进怀里，安慰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他笑道：“我在你面前是做不成英雄的。”
“为什么？”
“因为……温柔乡是英雄冢啊。”林予侧过脸，在蒋晴天耳边落下一吻。蒋晴天愣了愣，突然支起身子，落荒而逃般地嘟囔着：“我去给你换个毛巾。”
她直接躲进进卫生间里，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下面的某个东西高高挺起，昭示着她心里被撩拨而起的小心思，她颤抖着手抚上去，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告诫自己：他刚刚怀孕还不稳定，要忍耐。
秋雨缠绵，夜晚便显得旖旎。林予听着卫生间的水声，不由得真正笑出来。怀这第二胎确实让他很有压力，流产的阴影像块乌云，时时笼罩在他头顶，让他喘不过气来。蒋晴天回来之前的那几天，林予精神都快要崩溃了，犯罪嫌疑人毁灭证据、郑远衡的死亡和背叛、再加上意外导致的流产。林予曾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什么也保护不了。那些一无所有的孤独感时常入侵到他的梦里，搅扰得他不得安宁，他必须抓住蒋晴天，确认她就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心。
这样丢人现眼的心情他从不吐露，也根本不想让晴天知道。可是……林予想到刚刚她认真的眼神，仿佛一股暖流汇入心口。或许她说得对，既然已经结成了彼此的番，那么他就不该什么都一个人撑着，互相依靠才是信任啊。
蒋晴天回到卧室的时候，林予已经扛不住疲乏睡着了，怀孕确实剥夺了他一部分精力。蒋晴天奇怪，刚刚还有些沮丧的人，怎么睡着后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刚刚的感觉意犹未尽，看着林予的睡脸，蒋晴天只好偷吻一口暂时解馋。
秋雨缠绵，在有情人耳朵里如耳鬓厮磨的低语，在胆小鬼耳朵里就是幽怨女鬼的哭泣。尤其，后半夜的时候雨越下越大，还打了几声响雷。
韩雅睡意正酣，忽然被一阵猫挠一样的敲门声吵醒。她顶着一脑袋低气压起床气，猛地把门拉开：“谁啊！”
丁寒没有准备，扑通一声摔进门来，直直跪在了韩雅脚下。
“你干什么？”韩雅怀疑自己睡糊涂了，凶狠地挑了挑眉。
“我……我害怕。”丁寒用棉被包着头，怯怯地抬起眼来，却在看到韩雅的表情后再次被吓得一哆嗦。
韩雅见到他这幅怂样，眉毛越挑越高。她想不明白，这种小绵羊似的Alpha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第30章
“那你想怎么办？”韩雅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丁寒似乎是觉得有些没面子，辩解道：“我其实也没那么怕打雷，可是你家实在太大了，连客房都那么空旷……我觉得……”
“不想住你就搬出去。”韩雅打断他的磨磨唧唧，伸手把他往屋里一拽，顺便关上了门。丁寒有些懵，直到那门严丝合缝地合上，他才如梦初醒似的站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爸妈就在对面睡，开着门我怕吵醒他们。你不是害怕吗，那就在我屋子里对付一宿得了。”韩雅说得理所当然，随手一指床边的沙发便准备回去接着睡觉，她真的困死了。可是丁寒却拘束起来，韩雅的卧室就跟他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一样，地上铺着软乎乎的毛毯，沙发上堆满了玩偶和抱枕，被子上嵌着蕾丝，棚顶吊着水晶灯和纱幔。他站在中间一动都不敢动，好像自己是与这间屋子最格格不入的异类：“可是……可是AB授受不亲。”
“啥？”原本躺下的韩雅又坐起来，屈起一条腿踩在床上，摆出个黑社会老大哥的姿势。这动作粗鲁得既对不起她的名字，也对不起这间公主风的屋子。事实上，除了面对蒋晴天她会发自内心的崇拜，其他时候这个大小姐非常自负，洒脱惯了像个男生。她抬着下巴颇有些凶狠地指了指门口：“不想睡就出去。”
话音刚落，窗外又咔嚓劈下一道惊雷。
“我睡。”丁寒瑟缩一下，连忙抱着被子钻进抱枕堆里。韩雅一句话没说，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她明天还要上课呢。
韩雅在A 大上学，她从小没有过集体生活，上了大学依旧走读。六点钟，她被闹铃吵醒，伸了个懒腰。她睁开眼睛看向透过窗帘的阳光，耳边却听到了别人的呼吸声。韩雅一愣，昨夜发生的事渐渐浮现出来。
对了，丁寒害怕打雷，跑过来借住来着，想着想着，韩雅翘起嘴角，忽然觉得这人有点好玩儿。她翻身下床，悄悄地走过去。丁寒的被子早就掉到了地上，他却睡得踏踏实实，整个人陷在娃娃堆里。在他头顶上，一只海绵小王八趴在那里，像顶原谅帽。韩雅噗嗤一声笑出来。
“谁？”丁寒睡眼朦胧地眯起一条缝，晨光照在韩雅身上，打了柔光似的。“……你怎么……”他迷迷糊糊地好像说着梦话，却忽然睁大了眼睛，似乎才刚反应过来自己睡在人家的公主房里！他支支吾吾道：“韩雅！我……那个……谢谢你啊。”丁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一坐起来，头发乱翘成了鸟窝。
“呵。”韩雅轻笑一声，抬手在他头发上又揉了一把，把那鸟窝搞得更乱了：“快收拾收拾，你要是动作快的话，我可以捎你到公司上班。”
“真的吗？”丁寒差点被这个当头福利砸懵了，见韩雅一副“干嘛要骗你”的不屑表情，他这才傻乎乎地笑起来，眼睛里都冒着光。他发自内心地赞叹道：“韩雅，你怎么这么好呀，帮我找了工作，让我借住在你家，还肯让我坐你家那么豪华的车，我以前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睡上这么软乎的沙发！”他好像正在兴头上，还在沙发上颠了两下。
韩雅瞧着他像个小傻子，不过这话却意外地让她听了高兴，于是她只是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谦虚道：“这算什么。”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丁寒无意中的几句话哄得韩雅美滋滋，她拖着宫廷复古的绸缎睡裙下楼吃早餐去了。丁寒却还沉浸在有人送自己上班的喜悦中，没能领略到韩雅话语中的核心炫富精神，他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雀跃地冲向洗漱间。
这边其乐融融，另一头，蒋晴天那边可就不太好。她刚跟林予告别，推开房门却看到隔壁也出来了一个人，这一瞥让她好像当头挨了一闷棍，血液骤然褪去，双手冰凉。那人也看到了蒋晴天，诧异地一抬眼，露出一个油腻的笑：“你怎么回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李成俊。”
第31章
朴素却整洁的客厅里，四个人围坐在茶几边，茶几上没有茶，只有已经冷掉的白开水。蒋晴天低着头，声音很低：“舅妈，我不该骗你，对不起。”
被风霜摧残的妇女一直看着她，只是眼皮因为松懈耷拉着，显得不够聚精会神。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珠里似乎藏着很多话，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碍于口拙没能传达给蒋晴天，最后，这些千言万语却落成一个笑容，释然的、浅淡的笑，连带着皱纹也舒展了些：“这倒没什么，你长大了，想要独立，这不是挺好的吗。”
“舅妈……”每一次跟这个女人交谈的时候，蒋晴天都是动容的。舅妈本应该年轻貌美，却被岁月磋磨得面目全非，她不仅要照顾病痛缠身的丈夫，还要拉扯两个孩子长大，甚至，其中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蒋晴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女人很多。
“好什么好啊。”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李成俊嗤笑一声，轻蔑地扫了眼林予：“不去上学，跑去跟Omega同居，我都嫌丢人。”
“成俊。”舅妈不高不低地呵斥了一声，也转头看向林予：“孩子，你叫林予是吧，我记得你是个警察？”
“舅妈。”林予微笑着，说起不那么体面的事情也温和平静：“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有件事情一直没有跟您讲，虽然现在也不是特别好的时机，但我想还是不要对您隐瞒比较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拉住了蒋晴天的手。“我跟晴天现在正在交往，而且，我怀孕了。”
舅妈的表情由欢喜转为震惊，她意外地看向蒋晴天，又看看林予。林予身板挺直，腰腹间看不到一丝赘肉，她几乎以为自己刚刚听了个玩笑话。可是看两个孩子认真的表情……
“晴天……晴天还这么小呢，你……你们怎么不注意一下，林予啊，你可不是小孩子了，这……”舅妈一时间有些话不成句，一双手来回搓着，眉头都揪紧在一起。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问林予：“你刚刚说你不是警察了？是不是跟怀孕有关？你看看……这不是胡闹吗！”
“呵，不知廉耻呗。”李成俊见缝插针。
蒋晴天白了他一眼，她偏头看林予，见他神色并无异样才稍微放下心。被警局辞退是林予不愿触及的过往，她不愿意看见他自揭伤疤。于是，她替林予开口了：“舅妈，我们是两情相悦，早晚要在一起的。怀孕的事情也是我们商量好的结果，我会负责，也必须对林予负责。其实……之前我亏欠他很多，但现在我已经成年，是大人了，我今后……只想好好对他，赚钱养家，跟他白头偕老。”
林予一声不吭地听着，他回想了一下，这些话她从没对自己说过，没想到在自己还习惯性地照顾她的时候，她已经给未来都做好了打算。
林予心里暖融融的，他指尖微动，稍稍用力地回握了蒋晴天的手，算作回应。
舅妈虽然对怀孕这件事颇有微词，但是，她对林予这个人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既然晴天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好松下一口气，她抿了抿耳后的头发，斟酌道：“谈感情不是儿戏，既然你们都打算好了，那舅妈肯定是祝福你们。”
孩子们都长大了，她也终于可以放下一些担子，看着成俊跟晴天都找到好归宿，她的心里也能踏实一些。这是好事。
饱经风霜的脸终于露出笑颜，她开始张罗着一起吃晚饭：“小林怀孕呢，身子得补一补，正好，我看成俊也瘦了不少，今天就在这吃吧，我多做几道好菜。”
“行，我来帮你。”蒋晴天不愿拂了舅妈的好意，尽管她讨厌李成俊到骨子里，但还是应下了。
李成俊确实瘦了不少，脸颊都凹陷下去，更透露出一股刻薄相。他一边笑嘻嘻地答应着，一边拿眼睛不怀好意地瞟林予，似乎觉察到什么，林予朝他看过来，他便连忙一眨眼皮，遮住了眼底的冷光。林予嘴角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笑意却未达眼底。
蒋晴天跟着她舅妈去厨房忙活了，客厅里就剩下李成俊和林予。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翘着二郎腿，脚腕抖得像帕金森患者，一个靠在软垫上，淡然得好像这屋子里没别人。电视上正播着综艺节目，画外音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可是客厅这两位，谁都没有笑模样。
还是李成俊先开口了，在林予眼里，他那张脸就写着道貌岸然，即使对自己礼貌性地微笑也足够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林警官，不对，我现在好像不该叫你林警官了，本来嘛，你说你一个动不动发情的O跑去当什么警察啊，最后不还是得让人干。”李俊成装腔作势，终于忍不住开始挑衅，他对林予是小肚鸡肠耿耿于怀的恨，偏偏他无法把林予怎么样，所以只能借着恶意的侮辱稍微出一口气。
可惜，林予把他当个屁，他眼睛都没往那边侧一下，平静道：“当初没把你送警局是因为晴天，她看在舅妈的面子上心软了，但我可不。只要有机会，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