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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引-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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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也无人关心他何至于此。
狄国入侵?
当年他如野狗一般跪地乞求,众人对他冷眼旁观,今日,他又何必假做圣人?
宁为罗刹鬼,不做伪佛陀。
这吃人的世道啊,谁又饶过谁?
故而,狄国不是朋友,冀国更不是伙伴。
他截了一队狄军,扒了狄军甲胄,率一众弟兄,奔赴天远县。
远处,便能见天远县城墙破败。
狄军还未至此小县,拓跋元一已在路上。
于远坡驻马。
拓跋元一把住马首,遥望县城,面上无悲无喜。
副官马岭落他半步,同望县城,眼神之中夹杂回忆,悲愤,怀念。
拓跋元一看他一眼,“每次归来,你都做这等姿态,又是何必。”
马岭叹了口气,“故土难忘。”
拓跋元一狠狠捏住缰绳,扬起拳头,“你忘了这一城老小,如何对待我们?如何对你家人?”
马岭紧闭双眼,低下头去,“几成梦靥。”
“好!”拓跋元一扬鞭立马,“今日,便为你,为我们破了这噩梦!”
大手一挥,马贼涌向县城。
奔到近处,天远县城,却令拓跋元一大吃一惊。
只见那城门大开,一眼便能望见城中街道,道中空无一人。
何以,人去城空?
拓跋元一立即拽紧缰绳,身后骑兵顺次停步。
大批人马,便停在城墙之外。
拓跋元一抬头去看,仍能见到城头冀军旗帜。
放眼去望,城中屋舍完好,也不像被狄军洗劫模样。
问题出在哪里?
拓跋元一眉头稍皱,“难道是空城计?”
马岭行到拓跋元一身侧,“老大,现在……”
拓跋元一双目一蹬,“区区空城,就想吓我?当老子是那穿女人衣服的司马仲达?”他扬起长刀,朝城门一指,“众兄弟!随我入城。”
话音落,一骑领头。
拓跋元一率先踏入城中。
入秋时候,枝叶零落,堆在城中轴道之上。
“呫嗒”蹄音响在道上,又应声而回,空空荡荡。
马贼走得不快,身后弟兄分工有序,左右张望。
只是这城静得可怕。
拓跋元一竖起两指,侧挥两下。
身后骑兵分做两股,朝两侧分流,分头调查城中情况。
马岭领着一队离去,拓跋元一一人,顺着城中大道,继续向前。
行步向前,一切如常。
拓跋元一慢慢从戒备,变作闲庭信步,最后入眼皆是回忆。
街道依旧是那街道,屋舍依旧是那屋舍,一如往昔。
转角旧墙,还有他当年刻的乌龟,只是这么多年,又被别的孩子,刻满了其他纹路。
微笑,涌在拓跋元一嘴角。
余光一瞥,见到人影闪过。
城中有人!
拓跋元一扭过头去,却听到“呯”的一声。远处有一屋舍房门晃动。门缝之后,似有人影耸动。
他拎起长刀,立即跃下马来,几步奔到门前。
重拳一挥,门板应声崩裂,门后之人仰天倒地,却是爬不起身。
拓跋元一将那人衣领拽起,才发现,面前是一位老人。
须发皆白。
那老人浑身发抖,似死怕极。
拓跋元一也是凶恶,他此时只想知道城中百姓去往何处,就要张嘴喝骂。
面前老人,却是望他面孔,定定出神,“小……小野?”
这次,轮到拓跋元一愣神。
小野,是他儿时小名,面前之人,怎会知道?
在他愣神时候,面前老人反倒是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原来是小野。你穿着狄军衣服,我还以为是狄军入城了呢。”
拓跋元一皱了皱眉,寒声道:“遇到我,你也不比遇到狄军走运。”
他将老人推开,以他本事,自然不怕老人逃跑。
那老翁也没逃跑意思,反倒是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走不走运,听说狄狗子要来,县里人多是走了。”
拓跋元一眉梢稍挑,“你为什么不走?”
“不只是我。”老翁指向别处,“城里也就剩我这种老骨头。走?又能走到哪儿去?还不是成了年轻人的负担,不如留下。再说了,故土难离,落叶归根。根在这儿,又能走到哪儿去?”
拓跋元一沉默了片刻。
那老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上前几步,拽住拓跋元一衣袖,焦急说道:“小野,你也快走吧,若是那些狄军来了,你们也要遭殃。”
拓跋元一微微一怔,随后挥手将老翁推开,“老子特地换了狄军甲胄……”
“假的,毕竟是假的!”老翁急切道,“你们若是真遇上狄军,还不是要被识破?到时候才是遭罪。”
拓跋元一咬了咬牙,发出一声冷笑,“老家伙,别想骗我,你以为说这两句好听的,就能把我骗走?”
老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拓跋元一心中发寒,冷笑道:“怎么?说不出话了?想来也是,我可是马贼,你们这些平头百姓,那个不是恨我入骨?这种时候惺惺作态,谁会相信?”
老翁抬起头来,嘴唇颤抖,“没错,你走了弯路,成了恶贼,人人得而诛之。可小野啊,这种时候,我……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拓跋元一骤然沉默。
就在此时,有手下奔来,“老大,可找找你了。城中只剩一些老弱,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拓跋元一似是有些走神。
那手下又唤了一声,“老大?”
拓跋元一这才回过神来,“你刚刚说……”
“老大!”远处,马岭策马而来,面上满是焦躁,“老大,我们得走。”
“怎么?”拓跋元一皱眉。
马岭面露难色,“狄军,狄军朝这边来了。”
老翁面色骤变,伸手去推拓跋元一,“快走!还不快走?!”
那老翁已至古稀,又如何推得动拓跋元一,急得满头大汗,“小野!你从小就不听话!这种时候,还不快走,要等什么?”
“你们……”拓跋元一抿住双唇。
“我们是走不掉的。”老翁面上却是浮现淡淡微笑,“可至少,你们能活下来。”
那笑容,令拓跋元一陷入混沌。
不知不觉,他已被推出门外。
回过神时,马贼穿过城门而出。
拓跋元一骤然顿住马脚,回头张望,望着那城门之上“天远”二字。
“马岭!”他突然将马岭叫住,“或许你说的没错。”
马岭一脸茫然,“老大,你说什么?”
“这些百姓,是很愚昧。”拓跋元一似是自言自语,“他们斤斤计较,只顾眼前利益,自扫门前雪。他们盲从,平庸,冷漠,庸碌一生。可是……可是他们……我说不明白,讲不清楚,你懂不懂?”
马岭先是错愕,随后露出笑容,伸手按住拓跋元一肩膀,“我懂。”
拓跋元一看了眼身后弟兄,“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们不必随我一起。”
马岭给了拓跋元一一拳,“我们可是发了誓的,‘富贵由天,同生共死’,又怎么能留下老大一人?”
另一弟兄挠头,“我们的命都是老大救得,老大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兵痞子啥也不懂,只要老大点头,什么都行……”
应和之声,此起彼伏。
拓跋元一胸中又似火烧,又似热血激昂。
他回过头去,却见到城中老人,不知何时,聚在城门之内。
远处平原尽头,已能望见奔马扬尘。
与他相遇老翁,尽力吼道:“小野!你们快走!”
拓跋元一骤然捏紧长刀,拖刀遥指狄军,“老家伙!你就在城里看着!今天!谁都别想,越过此门!”
天远县城血战一日。
数百马贼力抗数千狄兵。
天远县城,一日之内,未被踏足半步。
一日后,马贼仅剩百人。
冀军来到,顿解此围。
拓跋元一全身脱力,瘫坐墙头。
却见一年轻儒将,走至跟前。
逆光之下,看不清面容。
拓跋元一全身血污,眯眼看他,“我是我副将马岭还活着,他就会告诉你,谁敢这么俯视老子,马上就会被剁碎了喂狗。”
来人蹲下身子,上下打量拓跋元一,“现在呢?”
“你是……”拓跋元一思索片刻,猛然抬头,“你是天远城的县官!”
来人,正是扬獍。
他捏拳就打,“你弃城而逃,还敢回来!”
扬獍侧晃半步,轻声说道:“我有一个机会,让你成为英雄!”
拓跋元一怔怔出神,“什么玩意儿?老子就是一个马贼头子!”
“不,你有潜质,你能够为冀国,为冀国百姓,做得更多。”扬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只是冀国输得还不够,还不够啊。”


第255章 犹思去朝酒香酡
燕国秋末,王都昌隆,红枫渐染。
国丧已过,城中再显人流如织。
那何一刀阻拦武睿灵柩,受诛当场,他那家“何氏羊肉馆”也被边上“载江楼”纳入手中。
何一刀之事,当时轰动一时。城中有传闻,店家墙砖能保平安。
你一砖,我一瓦,便将那“何氏羊肉馆”扒光了墙砖。
还记得那夜暴雨,崔禄商曾于此店中,吃完最后一片羊肉。
时至今日,不过几年光景,便已物是人非。
遗忘,不经意间。
或许仍旧有周遭百姓,会在夜深人静,想起那口吃食。夜尽时候,便又抛诸脑后。
人,便是如此健忘。
载江楼吞了羊肉馆,开了雅间。
妆砌之下,余人早已忘了羊肉滋味。
今日黄昏,一如往日,楼中宾客满堂。
三三俩俩聚餐楼中,围着酒桌饮醉胡话。
“老李!再来一杯。”
“不能再喝,不能再喝,老宋啊,若是喝多了归不了家,闯了那宵禁,那可得挨一顿板子。”
“唉!”老宋将酒杯敲在桌上,“你说在算什么事儿,连喝酒都不能尽兴。”
老李也是苦笑,“还能怎样?若是运气不好,可不是挨板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啧!”老宋已是满面酒气,“你说这人熊!也忒不讲道理。”
老李面露惊慌,伸手将老宋嘴巴捂住,“慎言,慎言啊!”
“放他娘的屁!”老宋将老李手掌拨开,“他人熊手腕硬,还能听到我倆说话?他敢做,就不怕别人说的。半年前他整天杀人,我去凑个热闹,还算消遣度日。近些日子,连人都不杀了,酒又不然多喝,还有什么意思?”
老李面露难色,“话也不能如此来说。那人熊却是杀了不少人,也定了许多规矩,让我们日子不在那么逍遥。可他定律法,杀贪官,重农耕,通商途。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手段是血腥了些,也不能说他坏。”
“他还不坏?”老宋瞪大双眼,“老李,你是读书人,我是粗人,你那些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这燕国姓武,不姓董!他董蛮武,这是大逆……”
“老宋!”老李赶紧将他拉住,“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老宋将老李推开,“我就是要说,让他人熊来抓我!让他手下那血罗刹来杀我呀!”
话刚出口,堂中骤然安静。
楼中宾客,尽皆抬眼望来。
老李面色发白。
那酒醉老宋犹不自知,打了个酒隔,站起身来,“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一帮软蛋,你们敢不敢……”
“这位宋大叔。”一人推开雅间门扉,将老宋话语打断。
老宋回过头去,见那人身穿一身红边黑袍,内衬白衣,头颈上围着一条赤色长巾,如火盘绕。他已是酒醉,看不清来人面目,指指那人,又指指自己,“你叫我?”
那人似是微笑,“大叔,你喝多了,该回家了。”
老宋面露不耐,“小子!你教训我?毛还没长齐的东西,你算老几?”
话未说完,他已被老李拦腰抱住,“老宋!别说了!”
老宋脚步踉跄,被面前青年扶住。
那人青年轻声说道:“我也不算老几,只是,我就是你方才说的,血罗刹。”
老宋浑身一抖,酒气骤然散开。他这才看清那人面容——俊俏胜似娇娘。
喜穿红袍浸似血,夜半杀人赛罗刹——山师阴!
“我,我,小人……”老宋浑身发抖,手足冰凉,支支吾吾半天,却是双眼翻白,晕厥过去。
老李堪堪将他扶住,看着山师阴,眼中满是惶恐。
山师阴摆了摆手,“走吧,这位大叔喝了酒,也是入秋,可别遭了风寒。”
软音细语,老李却是惊恐万分,赶紧拖着老宋出了店门。
山师阴环顾四周,拱手致歉,“扰了各位饭局,还真是心下不安。这‘载江楼’饭菜不错,一尾双煎虹鲤最是有名。还请吃好喝好,自在些便是。”
安静人群,再次缄默片刻,随后人群便复喧闹。
只是谁都看得出,楼中食客,心思早已不在饭食之上。
山师阴也不在意,反身回了雅间,顺手将门带上。
回头去看,主座之上,正是那铁塔大汉。
如今权倾朝野,大将军,董蛮武。
董蛮武夹了一块鳃后活肉,纳入口中。似是嚼也未嚼便吞下肚去,“这鱼却是不错,可惜本帅喜欢吃肉,鱼虾河蟹,太过繁琐。”
独孤孝坐于人熊下手,董蛮武放下竹筷,他也放下,正襟危坐。
山师阴朝两人微微一笑,“若是大将军不喜欢,换了就是。”
人熊摇了摇头,“本帅生于北境,年幼时即便是草根也能吞下,一口食粮,也不会浪费。”
山师阴便坐下身来,“那也好,我们继续商量正事。”
“不急。”人熊伸手抚摸桌上匕首,“想不到半年时光,你也得了诨号。血罗刹,呵,倒是好煞气。”
山师阴斟一杯酒,微微一笑,“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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