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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莫身子一抖,终究是低下头去。
孟然之继续向前,最终站定在山师阴五步开外。他似乎是迟疑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你家里那边……”
山师阴面上满是鲜血,他并没心情去擦拭,“都死了。”
孟然之再次陷入沉默之中,许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我……很抱歉,若不是我……”
山师阴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情,不能怪你。”
孟然之上前一步,情真意切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一定尽全力满足你。”
山师阴微微一笑,扭头望向武莫,“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孟然之回头看了武莫一眼。
武莫侧身躲到卞兰身后。
孟然之回过头来,叹了口气,“他毕竟是燕国之主,除了这个,什么要求都行。”
山师阴冷冷一哼,“你我联手,谁是燕国之主,难道还有悬念?”
孟然之略微皱眉,“我姓孟。”
山师阴冷冷一笑,对着孟然之强调说辞,不予置评,“这么说来,便是谈不拢了。”
孟然之面露难色,“何不将此事揭过,你我联手,能够为大燕做出更多事情,为天下百姓谋求更多福祉。‘国家’二字,总有先后。”
山师阴撇了撇嘴,“‘家国’二字,确实有轻有重。”
孟然之深深看了山师阴一眼,“你原本便不可能杀了大王之后,再全身而退。但是,现在我在这里,只要你愿意点头,便能安然离开。否则……你若是这般执拗,也不能怪我不念往昔情分。”
“你也要我死?可我为什么要死?”山师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就因为我是臣民,他是大王?”山师阴一挥手掌,指向遥不可见的山师府邸,“就因为他是大王,所以他可以烧我府邸,杀我家人,然后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让我揭过此事?”
“好大的面皮!”山师阴上前一步。
“好大的口气!”山师阴再上一步。
“好大的天子威严!”山师阴站在孟然之面前,与他无畏对视。
孟然之摇了摇头,“红袍儿,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让你这等将会危害大燕国本之人,继续活在世上。我只问你最后一遍。”
孟然之退了几步,指向武莫,“你可以骂他,辱他,甚至打他,但是你绝不能杀他。这一步,你退还是不退?”
这些话全部落在周围之人耳中。
武莫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但是如今孟纯便在一边虎视眈眈,就凭卞兰一人根本不可能保证他安然无恙。这样一来,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山师阴依旧摇头,“孟公子,那容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他不待孟然之回答,便径直问道:“若是武莫杀了你‘父亲’孟林,你又如何选择?这一步,你退还是不退?”
孟然之闭紧双唇,沉默不言。
山师阴咧嘴微笑,“你都懂的,可是你不会去做。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我们并不一样。况且,即便我现在应承下来,你便会相信我不是养精蓄锐,再图良机?你我是怎样人,你我皆是明白。”
孟然之叹了口气,“我明白,而且我知道你我都很理智,现在正是需要静下心来。你有大才,我不愿见你死于此地,林火也不会愿意。”
“他?”山师阴提起手中长剑,指向孟然之,“或许现在见不到我,对他而言才是解脱。”
孟然之不知道山师阴与林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已经看出山师阴心意已决。对此,他也只能摇头苦笑,“若是你死了,林火说不得便要来大闹王城。到时候,我又该怎么面对他?又是一件烦心事情。”
山师阴微微一笑,这一笑带着满面血污,竟然有些难以名状的妖魅,“他若真记得为我报仇,那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笑出声来。”
孟然之被山师阴笑容所惑,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朝后退了几步。
他背转身去,朝孟纯所在方向行去,一边前行,一边仰天长叹,“道不同,终是不相为谋。”
话音落,孟纯擎起大刀,率领一众黑甲白翎,朝山师阴奔袭而去。
山师阴轻声嗤笑,便要上前应战。
却有一双手掌,将他手腕拽住。
第406章 春秋几度夕阳逝
将山师阴拽住的,只有他身后之人。
而他身后,便是那些追随他的九婴部下。
山师阴皱眉去看他们,将他拽住那人与山师阴对视。
“家主。”那人看着山师阴双眼,“你当真要死在这里?”
山师阴没有说话,他甩开臂膀,要将那人手掌甩开。
可是那人手掌如同铁箍一般,将山师阴手腕牢牢攥住,“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会很轻松,死也会很懦弱。”
说话间,其余部下从山师阴身侧行过,迎向迫面而来的金甲与白翎。
看着这些部下,山师阴想要将他们喝住。他想告诉他们,苏丹霞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但是那人将他向后一扯,山师阴便跌跌撞撞落到那人身后。
擦肩时候,那人从山师阴手中夺过长剑,丢下一句话来,“您想要一死了之,我们拦不住您,但是我们不想让您死,您也拦不住我们。”
山师阴听闻此言,微微发怔。
愣神时候,九婴部下已经与周遭敌人战至一块儿。
部下中人大声呼喊,“诸君!为家主,杀出一条血路!”
山师阴浑身一颤,望着部下奋战身影,脑中却是在此刻一片空白。
他能望见扭曲的厮杀面孔,能够见到金甲倒下,白翎倒下,九婴部下倒下,甚至能够瞧见飞溅的唾沫,踏起的尘泥,悬挂的血珠。
唯独……
唯独没有声响。
唐枫便在此时站到山师阴身侧。
他同山师阴一道,望向那些奋战之人,“少爷,我还记得老爷曾经说过……”他顿了顿,扭头看着山师阴侧脸,“活着才有希望啊。”
山师阴耳边如同炸开一道惊雷。
纷繁杂乱的声音,一瞬间扎入耳膜之中,刺入脑海深处。
他几乎是在瞬间落下泪来,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唐枫淡淡说道:“你只是被怒火一时迷了心窍……”
山师阴见着一个个部下倒在血泊之中,泪水将面上血痕晕花,“他们不用死的……他们原本都不用死的……”
唐枫用那残破右臂,将山师阴揽入怀中,一如山师阴年少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抱住山师阴脑袋,将肩膀借给他靠,“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山师阴将唐枫轻轻推来,望着四周场景,环顾四周,面上已是绝望。
他们原本不过数十人,在与卞兰对战之时,已经折损不少。但是不过是拼着一股血勇之气,如今又有孟纯率领白翎助阵,他们能有胜算几何?
无论谁来看,皆是毫无胜算。
唐枫却从地上拾起一柄刀来,将它交到山师阴手中,“若不去试,谁会知道结果?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他迈开脚步,先是踉跄,随后稳如平地。他的眼中放出光来,“诸君!为家主,杀出一条血路!”
山师阴看着手中短刀,喃喃自语,“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他将手中短刀捏紧,又将牙根紧咬,“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将死唐枫,再次迸发出力量。
九婴部下响应号召,汇聚在家主身边,朝北面突围而去。
山师阴被他们护在中央,不断前行。
然而前路之上,荆棘实在是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黑甲白翎,与晃人眼球的金甲身影,他们前赴后继,他们宛若源源不断。
可山师阴身边的壁垒,却是越来越少。倒下一个,便会接连倒下,谁能站到最后?
他们就像是一条满是破洞的船,每一次海浪拍打,都有可能将这艘船拍得粉身碎骨。
突围。
就像是海市蜃楼,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终于又是一人被刀剑剖开喉咙,鲜血洒在山师阴面上。
只剩下,他与唐枫。
山师阴立在原地,伸手抹去面上血珠。
他看着掌心,那斑驳血渍,“就到这里了吗?”
身边唐枫还在奋战,拼着残躯为山师阴挡住刀剑,“少爷!我们还有机会!无论如何……”
山师阴扭过头去,目光越过人群,正见到人群之后,两道人影前后而立。
孟然之背手而立,面似有不忍,又似有遗憾。
而武莫站在孟然之身后,双眼看着孟然之背影,眼中满是怒火与怨恨。
山师阴再看手中短刀,随后紧紧握住,呢喃出声,“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唐枫突然浑身一颤,他能够感到,背后有一寸寒芒。
他没有回头,但已然明白了什么。
刀从身后来。
身后……唯有红袍。
唐枫回过身去,挪动双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后他看到了山师阴的眼睛。
那双眼中满是悲痛,又满是决绝。而他握刀的手是那样颤抖,就像一个下了决定,却又茫然失措的孩子。
唐枫笑了,那么慈祥。
他伸手将山师阴颤抖的手掌握住,柔声说着,“少爷,要活下去啊。”
唐枫用力一拉。
短刀,没入胸膛。
“噗。”
滴滴答答的鲜血,就像是火焰灼烧了大地。
山师阴愣了片刻,随后发出一声低吼,就像是绝望的野兽。他拔出短刀,又奋力扎入怀中。
一刀,两刀,三刀……
鲜血不断涌出体外,可是唐枫却笑得那么开心。他张开臂弯,将山师阴揽入怀中,让那短刀刺得更深,更狠。
心在滴血。
他便这样倚着山师阴肩头,嘴角挂着微笑,缓缓闭上双眼。
“少爷……要……活下去啊……”
周围甲士,也是被这突然变故惊呆,一时间竟然无人上前。
就连远处孟然之与武莫越是惊得瞪大双眼。
而山师阴凑在唐枫耳边,低声说着,“我,一定会活下去。”
古有胯下之辱,有卧薪尝胆,有白登之围。
死,会成为故事里的英雄。
活,才会成为赢家。
山师阴推开唐枫尸首,面上再无半点犹豫不决。
哪怕丢掉尊严,哪怕丢掉自我,也要活下去!
山师阴骤然跪伏在地,朝着武莫方向,大声呼喊,“罪民!跪求大王饶命!跪求大王饶命!!”
周围甲士面面相觑。就连孟纯也挠了挠后脑,扭头望向孟然之。
孟然之立即反应过来,他几乎是在转瞬之间,明白了山师阴要做什么。
山师阴为了活命,已经没了底线。
这种人何其可怜,但又何等可怕!
越是如此,孟然之越是如芒在背。若说他方才对杀山师阴还有那么一些愧疚,此刻便只剩下一个念头——山师阴不死,大燕永无宁日!
孟然之立刻想要抬高手臂,命令孟纯动手杀人。
可他手臂尚未抬高,便被另外一只手掌按住。
武莫出现在他身边,冷眼看他,嘴角含笑,“孟公子想做什么?若是孤没有听错。这山师阴,好像是在求‘孤’!饶他性命。”
孟然之听闻此言,心中便是一沉,“大王,你这是……”
武莫立即将孟然之话语打断,“你是臣子,孤才是大王!”
孟然之难以接嘴,除非他此刻便准备弑君谋逆。
可他并不准备。
山师阴跪伏在地,拖着膝盖向前跪行数步,“大王圣明!草民心知犯了弥天大罪,唐枫这厮更是惊扰圣驾,草民已经将他诛杀,草民已经知错,草民愿意为大王当牛做马,只求大王!”他又向前跪行数步,“求求大王!饶我一命!”
孟纯看着地上山师阴,发出一声不屑冷哼。
而马车之内武梦,已经满面泪水,不忍去看。
武莫看到山师阴这般卑微模样,笑得合不拢嘴,“滚过来!”
山师阴不曾抬头,便这样一路跪行而来。
双膝被地上沙土磨破,可他愣是不发一声,一步步跪到武莫跟前。
周遭甲士分开两边,皆是向山师阴投来鄙夷目光。
可山师阴便当他们不曾存在,跪伏在武莫脚边。
武莫低头俯视山师阴,面上笑容更甚,“山师阴啊山师阴。”话音未落,他突然飞起一脚,将山师阴踹翻在地,“你刚才不是很嚣张?你刚才不是要杀孤?现在呢?现在呢!看看你的熊样!就像是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求孤饶你性命!”
山师阴被踢得伏在地上,他面朝大地,手掌将地上沙土攥紧。可是他又立即回过头去,面上满是欢笑,“大王打得好!骂得好!踢得好!草民就是狗,草民就是不知廉耻,自不量力的贱狗!草民要做大王的狗,为大王排忧解难。”
武莫兴许是踢得累了,又或许是被山师阴话语挑动。他停下拳脚,拽过山师阴面孔,“为孤排忧解难?”
山师阴笑意更浓,“草民要让天下人知道,这天下属于大王,也只能属于大王。”说话间,他似乎是下意识地瞥向身旁孟然之。
武莫顺着他目光望去,双眼一转,咧嘴笑道:“孤突然觉得,再养条狗,也是不错。”
孟然之勃然大怒,伸手按住剑柄,“竖子安敢妖言惑众!”
话音未落,一双血爪,已经停在他咽喉左近。卞兰冷冷说道:“在大王面前拔剑,孟公子,想要欺君罔上?”
孟纯见到此景,大喝一声就要飞身回来。
孟然之立即松开剑柄,扬起手掌让孟纯莫要轻举妄动。
他已然恢复冷静,望向武莫,切声说道:“大王,若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