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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引-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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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人拽住渡鸦缰绳。可见到渡鸦胯下那马人立而起,原地踱了几步。
随后应当是被渡鸦伤了手臂。
林火贴近地面,在泥浆之中,见到些许血渍痕迹。
最后。
林火站起身来,望向北方上山方向。
天边闪过一道雷光,将山道影子拖得狭长。
“她朝那里去了!”林火低声自语。
他回头看了一眼院内,渡鸦远走,应该当时还留了一匹马来。但是,他又看了一眼侧殿方向,摇了摇头。
林火还是决定将马留给武梦。
若是他一去不回……
林火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发足朝着山道狂奔而去。
同样雷光闪过,山上还有一人飞奔。
渡鸦驾着胯下飞马贴着一侧悬崖驰过,后有追兵数十人,将淤泥踏得稀烂。
数十人追一人。
一前一后,便在悬崖边上前后追逐。
渡鸦回头去看,便见到身后数十人分成两股。有一股在她身后驱赶,另一股人却是绕开一个半弧,朝侧面奔去,一头钻入林中。
分流两波,自然是有计谋施展。
渡鸦并不是王都本地人,对王都左近地形自然不甚明了。
但是身后那些追兵则不然,他们能够绕开林火,找到道观,必然是对昌隆地形烂熟于胸。
渡鸦虽然平日里只知仗剑天涯,但是她并不愚笨。
真正愚笨的杀手,自然是活不到今天。
她明白若是继续向前,极有可能会被两波人群包了饺子。那么为今之计,唯有回头。
如今她已经将那些燕军带离道观极远,知道将身后这些追兵摆脱,她便能够离开此地。想来武梦也不是傻子,自然会自己找地方躲藏。到时候,她只需要再找机会与他们汇合便是了。
想到这里,渡鸦倒是不由想起了林火。
她自然是相信林火本事,但还是会担心林火安危,若是他别人合围,逃脱不出那可怎么办?
那个傻子,明明就不是天位,倒是学柳凤泊去抢婚。
柳凤泊最后能有天人一击,依旧败下阵来,他这个傻子又哪里能讨得好处?到头来还不是让人担心。
渡鸦突然愣住,急忙摇了摇脑袋。
我担心那个傻子做什么?他自己要寻死,倒不如真的死了算了。以后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她又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危急时刻,还在胡思乱想什么。
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快点逃脱性命?
终于稳住心神,渡鸦便见到前方有一处稍宽平地。
她立即拽住缰绳,朝右侧硬拉。
胯下马儿受了驱使,便是随着她的拖拽扭转马头。
马儿四蹄在地上刨开几道印儿来,后蹄在半空中甩开一圈泥浆,侧着身子转过马头。
身后那些追兵并未想到会有这般变故,皆是一愣,倒是不由降低马速。
渡鸦见状,立即夹紧马腹,驱马上前。
她从坡上往下直冲,与路上追兵直面,就在十步开外。
又是一道雷鸣,那些追兵方才回过神来,纷纷取出兵刃,交错列队,势要将渡鸦留在此地。
狭路相逢,便只能各凭本事。
渡鸦挺起长剑,瞄准第一人咽喉。她知道,这种阵仗,只要将第一人击退,后方几人突破起来,便会简单许多。
她已经在心里做好准备,只等那人先行进攻,随后她便架开那人刀刃,直取咽喉而去。
然而事情便这样出人意料,当头那骑兵朝渡鸦咧嘴一笑。随后,那人便立即伏低身子。
他手中刀刃,不朝渡鸦而去,反倒是斩向渡鸦胯下马儿。
渡鸦一惊,瞥眼观察另外几人,便见到另外几人,也是瞄准马脖。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些追兵一开始便没有将目标放在她身上,他们打一开始,便准备将她战马斩杀。
毕竟不止渡鸦会思考,这些追兵一眼会动脑子。
若是他们瞄准渡鸦,先不说能不能把渡鸦杀死,若是没有斩杀成功,渡鸦岂不是拍马便能走远?
这样想来,无论是渡鸦无伤,受伤,亦或者是死亡,先将她那匹战马杀死,让她失去逃生能力,都是最为稳妥的第一选择。
活于乱世,谁都不是白痴。
只是,渡鸦明白这个道理,还是有些晚了。
虽然她在第一时间拦住了第一把刀,可是第二排两人立即包围过来。这时候两人分工明确,一人杀马,一人斩杀渡鸦。
这般时候,便是将选择放在渡鸦面上。
选择自己,还是选马?
渡鸦,选……
马!
若是无马必死无疑!
几乎是在交错瞬间,渡鸦便伏低身子。
其中一人刀刃从她背脊之上划过,带走大片雪花,将她那身白衣染红。
而渡鸦却是拦住了斩马那刀,顺势反手将那人马匹左腿划得皮开肉绽。马上那人掌控不住,立即连人带马侧翻倒地,卷起大片泥浆,更是将另外几匹战马掀翻在地。
渡鸦从混乱人群之中,轻巧掠过。
她背后尚在淌血,但是她心中得意。在她看来,冲破这层包围,她便能够摆脱追兵。毕竟眼前,便是一条宽阔大道。
可就在此时,一侧树林中,突然涌出人来。
渡鸦双眼一瞪,立即认出人群身份。
是那些分流人群!他们根本不曾走远!这是一个圈套!
前途无路,渡鸦立即抓住缰绳,就要调转马头。
可等她回过头去,身后原本被她掀翻的人群,又重新站了起来,将她去路死死把控。
两面夹击。还有一侧密林,一侧悬崖。
渡鸦进退维谷。
她拽紧缰绳,来回踱步,可是已经没有选择。
这群骑兵之中有一人领头,那人对着渡鸦冷笑。雷光闪烁下来,将他面孔照得分外狰狞,“你以为聪明人只有你一个?上山只有一条路,我们又怎么能分兵去把你拦截?哈哈哈,你没有机会了,不如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渡鸦将手中长剑平持胸前,这便是她的态度。
领头那人面色一寒,“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怪不得我们!”
金刀一挥,两侧骑兵靠着密林一侧,朝渡鸦涌来。
渡鸦不得不缓步后退,可是背后便是峭壁悬崖。
她那战马,两个后蹄扬獍贴紧悬崖边缘,踏落几片碎石。她已经退无可退。
渡鸦咬紧牙关驱马上前,决定拼死一搏。
雷鸣电闪,刀来剑往。
就像是马群在悬崖旁斗舞。
渡鸦杀得一人,又被另一人划破肩膀。
侧面两柄直刀分取人与战马。
渡鸦侧身闪过,同时挺剑还击,再杀一人!
可是胯下马儿一声长嘶,被人一刀划破咽喉。
战马吃痛甩动身躯,渡鸦极力稳住马身。
便在此时,一骑突然越众而出,重重撞向渡鸦。
马身撞马身,渡鸦终是捏不住缰绳,和战马一起,向后飞去。然而,身后便是悬崖!
渡鸦已经脱离马背,双手空抓,可却抓不到任何一物。
身后便是悬崖,跌落下去,她必死无疑。
便在这刹那之间,对她而言,似乎周遭一切都缓慢下来。
纷飞的石屑,狰狞的人群,濒死的战马,天空中欲落未落的雷光,还有她将在下一刻泯灭的生命。
渡鸦脑子里,在这时闪过的,却是另外一个念头。
“我若是死了,他会不会难过?”
渡鸦闭起双眼,嘴角含笑,“他有了他的南柯姑娘,又怎么会为我难过呢?”
身子缓缓而落。
雷光散落下来,却有一声长啸压过雷鸣,“渡鸦!”
渡鸦身子一震,不再下落,而是别人拽住手臂。
她睁开双眼,便见到那张熟悉面孔。
林火浑身湿透,一手将千磨剑插入悬崖峭壁之中,另一手将她手臂紧紧拽住,“抓紧了!别松手!”
渡鸦再看身下,身下自然空无一物。
她仰头往上,便见到那些金甲探头探脑,她急道:“你来救我做什么?你的南柯姑娘怎么办?”
林火咬了咬牙,“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一会儿用力先把你甩上去,你记得和我一起用力。”
渡鸦仰头看着,能见到悬崖上金甲似乎是在商议对策,“来不及了。你快松手。不然你会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千磨在那湿滑山石中突然下落两寸。
林火赶紧用手肘顶住峭壁,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死!”
渡鸦已经能见到那些金甲侍卫搭弓上弦,“你要是死了,谁去照顾南柯?”她惨然一笑,“不要为我这个多余的人,浪费了性命。”
说话间,渡鸦缓缓松开手掌。
林火却将手越抓越紧,咬牙轻声,“你怎么会是多余的人呢?”
那一夜林火与渡鸦初见,渡鸦将剑横在他脖颈之上。
林火死死拽住渡鸦手臂不放,“你怎么会是多余的人呢?”
面对马贼围困,渡鸦与他并肩而立,林火看着渡鸦侧脸。
林火咬紧牙关,拉起渡鸦身子,渐渐加大音量,“你怎么会是多余的人呢?”
白熊狩猎,渡鸦像是孩子一样,在林火怀中放声大哭。
林火运起真元,拽起渡鸦身躯,高声吼道:“你怎么会是多余的人呢!”
渡鸦瞪大双眼,看着身前林火。
林火放声吼道:“渡鸦!我喜欢你啊!我不许你死!”
渡鸦刹那间红了眼眶。
为何双眼湿润,或许是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
悬崖之上,一众金甲已经瞄准他们两人。
渡鸦见着他们,但她此刻眼中只有一人。
她猛然抓住林火手臂,凑上身子,在林火唇间重重一吻。
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渡鸦吸住林火双唇。她在流泪,可她又笑容满面。
林火愣在当场。
随后,渡鸦将林火重重推开。
林火慌乱了神情,那只手掌舞动,偏偏碰不到渡鸦一片衣角。
“林火。”渡鸦落了下去,飘在雨中。明明身下是万丈悬崖,可她就像是投向花丛一般,笑得似能融化冰川积雪,“我也喜欢你啊。”
“所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渡鸦随着雨滴坠落,她嘴角翘起,笑得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武梦,这下你永远赶不上我了。”
“因为你还活着……可我……已经死了。”
她的身影,隐入雨雾之中。
林火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隐入雨雾之中。
刹那之间,他脑中一片空白。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念头,将那一面他许久未能穿过的透明壁垒,击成粉碎。
悬崖之上金甲,射出利箭,利箭追向他后背。
林火猛然仰起头来,身上雨水宛若蒸腾飞升,皆是白雾缭绕。
他骤然撩起千磨,纵横剑气,将半块悬崖劈裂粉碎。
崖上金甲大骇,半数落下山崖,另一半不断后退。
在他们惊骇目光之中,林火逆着漫天雨水,舞空而起。
双持刀剑,目如血充。
白袍血污片片,凌风悬空而立。
整座山头,响彻林火怒吼,“你们!全都得死!”


第415章 霖玲雨冷夏花残
千里之外,密林深处有一大殿。殿上悬一匾额,“黑一门”。
大殿两侧黝黑立柱上,雕刻着两列血红大字。
“天下财帛皆可取,世上谁人不能杀。”
一团血污喷洒在立柱之上,那些个血红大字,见得更为妖艳。
而在大殿之中,光彩昏暗。
猫怔仲撑着脑袋,斜靠在貂皮主座之上,一手挂着酒坛。
台阶之下尸横遍野,更有鲜血淋漓。
猫怔仲似是无聊得打了个哈欠,只是那哈欠打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猫怔仲扭过头,望着东南方向,“入天位?这个方向,难道是那个小子?”
他嘴角渐渐上扬,又将手中烈酒洒在地上,“白袍废物,你选的小废物,还算是不错。”
同一时间,九霄门中。
文曲楼上,大胥浮生正在提笔疾书,一幅行楷,写到“天道”二字。可他最后一笔,却悬停半空之中。
笔尖墨珠凝落,坠在宣纸之上,将这幅字变作废品。
大胥浮生摇了摇头,“都说天道好,何人知天道?”
他大袖一抹,将那宣纸揉成一段,重新铺上一张,重新开始研磨。
塞北极寒之地,风雪四季不止。
有一黄袍老者,迎着风雪,快步向北。
一步,便是一丈。
偏偏路上半点雪花,也不曾惊起。
可他陡然顿住脚步,回头南望。
他皱了皱眉,眉眼那些风雪,飘落下来。
天地之中,唯有北风呼啸。
随后他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重新迈开脚步,继续向北。
一步,一丈。
几起几落,迅速消失在风雪之中。
西蜀腹地,有一高耸阁楼。
楼外拥百花盛开,一眼难尽边际。
楼上阁楼,古筝琴声委婉,以为婆婆便静静立在阁楼门外,双眼微阖,似乎是随着阁中琴音摇晃身躯。
那琴音陡然一颤,余音空荡。
阁外婆婆立即睁开双眼,朝着阁楼木门,鞠躬低头,“阁主,被何事惊扰?”
阁中琴音停滞了片刻,随后又重新响起。
门外老婆婆面露疑惑,但是她并未多问,重新合起双眼,静立在门扉之外。
而在燕都昌隆城外。
独秀山道高处,有一人悬空浮在雷光之中。
天上雷鸣在闪,他体内真元澎湃。林火手握刀剑,体会着从未有过的感受。
原本他体内的真元,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聚集在他经络之中。只有等他调用起来,那些真元才会随心所欲而动。若是平时不去运劲,他们便会蛰伏在身体的每个角落,等待他的召唤。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那一潭死水,活了过来!
不变不动的真元,突然变成了奔流不息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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