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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意如此,教人沉沦痛苦轮回?
立于坡上,晨风拂面,宽大花袍裹着瘦弱身躯。
姜杉饮了口酒,酒入肠中,越喝越暖。
权在手,随意一指,便是无数生死。
披着仁义道德,披着家国大义,披着天意!
为满私欲,玩弄天意。
何为天意?
面前或许,已有答案。
逃难的人流,驻留脚步,望着九霄弟子赶赴洪堤的背影。
不知不觉,有人站了出来,他们扛起砂石,扛起布袋,或只是赤手空拳。他们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逆着洪流,与九霄子弟,并肩作战。
一个,两个,成百上千。
人流汇聚,终成天意。
姜杉又饮口酒,勾起嘴角。所谓人心,不就是这样吗?
他仰起头,晨光落在脸上,他不是去望朝阳,而是回望山门。
也不知,林火现在如何?
“当!”
金石之音,回荡林间。
一道人影滚落地上,灰头土脸。
抬起头来,发髻散乱,满身泥泞,竟是虞城。
他单膝跪地,抬头张望,定格一处,目光怨毒而恐惧。
是谁让虞城如此狼狈?
是谁让虞城心含畏惧?
另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林火!
一手持剑,剑细而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
血红直刀!
拖刀而行,刀尖摩挲地面。
刀柄握在掌心,却似与血脉相连,暗红脉络沿着手掌,扩散至整只小臂。
就连双眼,都泛有红光。
这真是林火?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是戳向心头的尖刀。
压迫感犹如实质,虞城心口发闷,背脊发凉,仿佛面前根本不是林火,而是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不言而喻,一切古怪,都源于林火掌中直刀。
从他拔刀出鞘的那一刻。
杀意。
如若粘稠血液,弥散空中,呛得人无法呼吸。
就连林火自己,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字。
杀!
杀!
杀!
鲜血淋漓。
仿佛此刻,他已化作业火修罗,只为收割人命。
方才胜券在握的虞城,如今毫无还手之力。
林火再次出剑!
攻势行云流水,不见丝毫阻碍。
虞城勉强拦下一剑,发麻手臂尚未恢复,赤刀又下撩而至!
已是难以躲避,便要如此放弃?
不甘心!
十数年谋划,十数年青春付诸于此,就此落败,虞城绝不甘心!
他怒吼一声,心中发狠,挥出短剑,势要与林火以伤换伤。
谁知林火再次变招,刀刃横摆截住短剑,左手千磨刺到虞城喉间。
红眼林火,丝毫不惧!
终于,躲不过去了吗?
凝视林火双眼,虞城从那双疯狂眼眸中,竟然看到一丝愉悦。
这还是他认识的林火吗?那个质朴少年,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生死相交之刻,虞城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传闻,吴炀王所锻兵刃,有一支细剑,取天外坚石,反复淬炼而成,号做劫剑千磨,越磨越利,百折不弯。世人称此剑,已是锻艺极致。
九霄司空氏,有一大师不服,欲与之争锋,另锻一柄直刀,耗费五年,刀成之日,投炉喂刃。
刀若出鞘,必取人命!
号称。
魔刀·万击!
电光火石之间,虞城微微苦笑,十数年艰辛,算计门人,算计师长,算计天时地利,离成功咫尺之遥,却败在意外之下。
到头来,他虞城算是什么?
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闭目等死,虞城却感到身子,被人猛然一撞。
睁眼去看。
一袭黄裳,挡在身前。
千磨剑尖,透胸而过。
第076章 娇朵凋零
“山师城!”
星辰未落,面前孤寂长街,肩上小小包袱,身后宅门,缓缓闭上。
“今日起,你不再是山师一族。”
青涩脸庞,望向远空,未有一丝波澜。
“更名虞城,你与山师家再无瓜葛。”
大门轰然闭合。
“任务不完,永不归宗!”
二十岁的虞城,头也不回,迈向离家之路。
入龙门,登九霄,获赏识,留任教习。惶恐只是片刻,一切都那么顺利,没有人怀疑他的过去,没有人质疑他的动机。
虞城甚至觉得,或许他生来,便具备这些能力。
伪装成任意样子,脸上戴着假面,心中冰寒如铁。
蛰伏,等待。
不能安睡的每个夜。
煎熬,习惯。
习惯人们叫他虞教习,习惯门人找他请教,习惯孤身一人,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
日子平淡无奇。
直到两年前,新一批门人入山,虞城作为教习,负责引领。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共有四人入山,其中便有个瘦弱姑娘。
那姑娘不施粉黛,粗布麻衣,虽是长得清秀,却有些土气。与另三个富家子弟站在一起,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另外三人自报家门,这姑娘依旧唯唯诺诺。
虞城站在姑娘面前,露出温柔笑容,“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垂着眼帘,不敢抬头,弱弱回答,“方……方柔嘉。”
虞城从袖中变出一株鸢尾百合,交在姑娘手中,“不要害怕,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孤单一人。”
姑娘眼中闪着泪光。
当日晚宴,虞城款待众人。
肉过五味,方才知晓,方柔嘉原是个农家姑娘,遭逢山贼,全家灭门,唯有她一人逃难而来。更为惊奇,两人竟是同日生辰。
是缘?
是孽缘?
虞城从她身上,见了过去自己。被家族抛弃,孤身一人,来到一片陌生之地。
孤独,无助,彷徨。
他知道,她需要帮助。
但他不能帮她,他需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出身九婴,潜伏九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这里,容不得恻隐之心,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不应该,也不能心软。
所以他与往常一样,待人亲切,安抚几句,便回屋安眠。
一夜无梦,依旧是寻常清晨。
或许并不寻常。
那日他负责说《礼》,可虞城站在林舍门口,望向屋内,停了一息。只因屋内角落,坐着那个土气姑娘。
她为何会来这里?
虞城并不明白,他也不想追究,只是稳住心神,面带笑容步入林舍,如若往常一样,除了那被遗忘的角落,从始至终,他都未看一眼。
气氛寻常,又不寻常。
从那日起,方柔嘉便会时不时出现在虞城身侧。并不靠近,只是远远望着。并不问话,只是双目紧盯。
虞城只是保持漠视,既不接近,也不远离。
再后来,方柔嘉学会打扮,学会说话,学会左右逢源,出落成靓丽黄裳。
甚至,她不再出现在虞城身遭。
可这也没什么变化,一人站在舞台中央,一人在舞台边凝视。
与往常一样,只是互换方向。
后悔?虞城并不后悔,他从不后悔。
三个月前,虞城收到了九婴暗信,“门主离山,行动之时。”
九婴终于想起了他这枚暗棋!
时隔十余年,虞城已过三十而立,终于等到这一天。
但要摧毁九霄,他需要帮手。鬼使神差之间,他竟然想起了方柔嘉。
黄裳与他于月下相约。
没有迟疑,黄裳一口答应,只有一个要求。
只要一个吻。
那晚月色很美,姑娘的唇很凉。
虞城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是为了任务,他告诉自己。
姑娘却很开心,喝醉在他怀里,枕着胸膛湿了衣襟。虞城不敢动,静静让她靠着,第一次发现,这酡红的小脸好美。
那夜一如此刻,黄裳倒在他怀中,嘴角溢血,却面带微笑,“虞教习,我还算有用,是不是?”
虞城将她抱住,却是面无表情。
林火双目恢复清明,望着眼前一对,目瞪口呆。
黄裳全不在意,她的眼中只剩虞城一人。缓缓伸出手掌,摸着虞城脸庞,“或许你已不记得,你是九霄里,第一个对我笑的人。不是讥讽,只有温柔。”
虞城并未制止,却语气冰冷,“你知道,我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黄裳微微一笑,“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只有九婴,只有任务。但情爱不就是这样?你无法阻止我爱你,就像我无法阻止自己。”
黄裳咳出血来,虞城微微皱眉,却一动不动。
血泊泊在流,黄裳脸色愈发苍白,但她的眼中仿佛能放出光来,“我知你喜欢鹅黄,便买了许多衣裳,统统都是鹅黄颜色。我知道你爱鸢尾百合,便每日都去照料,只为你来年有花可赏。我与众人交好,只希望你多看我一眼。”
她的双眼有些黯淡,“可你从不看我,不是吗?”
虞城依旧面无表情,甚至抬起头,不再去看黄裳。
黄裳往他怀里拱了拱,嘴角扬起微笑,“所以,那夜你来找我。我简直高兴疯了。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
“勾引放荡,设计越狱,杀人陷害,我统统愿意。只要你看着我,哪怕一眼也好。”她的双手,无力下垂,“还想和你再待一会儿,多呆片刻也好。”
林火那一剑,伤了她的心肺。
到底是什么力量,撑着她活到现在?
黄裳咳嗽起来,鲜血咳在虞城衣襟之上。
点点星星,如若鸢尾花瓣。
黄裳浑身颤抖,双眼全无光彩,缩在虞城怀中,“哥哥,我好冷,能不能再抱抱我。”
虞城。
不为所动。
任由黄裳死在怀中,再无声息。
山师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立在虞城面前,“你还真是狠心,就连别人最后的希望,你都不愿意满足?”
虞城面无表情,“你我都知道,他人不过是傀儡。没利用价值的垃圾,不需要丝毫怜悯。”
林火竖起双眉,将他一脚踹翻,“你简直就是人渣!”
虞城摔得满脸是血,可他却哈哈大笑,“我是人渣那又如何,若非你运气好,突然得到魔刀万击!现在,你们两人都是死人!”
“林子!”山师阴拽住林火,对虞城淡淡说道:“时也,运也,命也。你已满盘皆输,又有什么好辩。”
“你说的没错,天不绝你,我也无可奈何。”虞城敛住笑意,瞥了一眼黄裳尸首。
山师阴叹了口气,“这些年,肯定很累吧。谁都不能相信,谁也无法亲近,最后还要用任务,掩盖自己的真心。”
“没有掩盖!”虞城皱眉吼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山师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婴。他们只是我手中的棋子!方柔嘉,只是有价值的傀儡罢了。”
山师阴冷冷一笑,“若真是如此,为何你腰上会有这个!”
伸手一拽,山师阴从虞城腰际,拽下一块单鱼吊坠。
虞城伸手去抢,被红袍儿一掌挥退。
“纪浩没有说谎。确实是双鱼吊坠,只是这双鱼吊在两人腰间。”
虞城面如死灰,仿佛被抽去全身骨头。
“你还真是狠心。”山师阴将吊坠,扔在虞城面前。
虞城伏在地上,伸手去拿那吊坠,可那手掌停在半途,微微颤抖。
他看了一眼黄裳,终将吊坠,牢牢抓在手心。
轻轻柔柔,一点一丝,抹去玉上泥尘,突然泪流满面。
跌跌撞撞,摇摇晃晃,跪在黄裳身前。
虞城注视黄裳脸庞,伸出手抹去她嘴角血痕,捋顺长发,“我们骗别人骗了这么久,最后还是骗不了自己。”
他俯下身,在冰冷额头上,轻轻一吻,“你送我这吊坠,我说扔了,却一直收在身边。鱼儿成双,才是般配。”
他将黄裳拦腰抱起。
红袍儿与林火,并未拦他。
他朝山师阴微微一笑,“今日我一败涂地,来年你身处我位,又会如何抉择?少东家,可得三思。”
山师阴微微额首,双手抱拳,“城叔,一路好走。”
虞城哈哈一笑,“十几年前,我已不姓山师。”
他抱着黄裳,一步步,走向浓稠瘴气,“我是虞城,只是她一个人的虞教习。”
虞城紧紧抱住黄裳,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一切。
走入瘴气。
虞城口鼻溢血。
他挣扎着,走到一棵树下,费尽全力,靠在树上,然后……
低下头。
注视着黄裳脸颊,双手摩挲脸庞。
“我从未这么好好看看你。一眼,可不足够……”
一眼。
永远。
虞城含笑而终。
黄裳微笑相拥。
山师阴深深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第077章 深陷寒冬
林火看着手中赤脊直刀,他从虞城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魔刀,万击。”
劫剑千磨,魔刀万击。
他不知道两者的故事,但从名字能够猜测一二。
想不到老爷子留下的答案,竟是这刀。
魔刀不复其名,方一拔刀出鞘,便觉杀意上涌,难以自制,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现在想来,与闻天对战之时,即便用了双手剑,仍觉阻滞。原因出在此处,那剑谱应是刀剑合璧。
只是,老爷子当年为何将这刀抛于湖底?
因为这刀魔性过重?
林火突觉背脊一寒,手中直刀,如若滚烫烙铁,让人拿捏不住。
今日这刀救他一命,可杀性深重,若是那一日,林火伤了身边之人,那才是后悔莫及。
林火望向冰湖。
或许那里才是这把刀真正的归宿。
林火犹豫不决。
转念一想,老爷子留下这般线索,绝不会坑害于他,这劫必有解决之法。
想到此处,林火便将刀剑还鞘,去看山师阴。
后者正在尸身上摸索,他见林火望了过来,转过身去,微微低头。
林火站他身后,淡淡说道:“你不该瞒着我。”
山师阴并未回身,“九婴可不是什么好身份。”
林火有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