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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引-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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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又是一处冰破,李尔冉敛起指诀,缓缓睁开双眼。
身晃,齐整白发泛着淡淡银光。
他瞥了眼窗外暖阳,又望着屋中摆设,空桌,空椅,空堂。
书案上,浓墨洇白宣,描着“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墨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未说话,却能见到眉眼微颤。鹤发童颜也露细纹沟壑,那双眼,观遍沧桑变化,今日同样空洞无神。
挺拔如剑的背脊,有那一瞬佝偻。
李尔冉叹了口气,伸腿套了泥泞农鞋,披上短褐,走下床来。
推开卧门,望向厅堂。他似有一丝晃神,仿佛那俩孩子,还如往常一般候在桌边,暖声唤他,一同用饭。
幻影散去,木质饭桌静静立在厅中。无饭无菜,更无桌边人影,唯有铁木冰凉。
眼角微颤,他终是面无表情,取了水桶,推门而出。
独行溪边,提桶打水。
独回小园,赤手摘菜。
独入房中,舀米,入锅,等待。
静静坐在炉边,看着火光闪烁。
火色映照,那鬓角银发散开几丝,染上红霞,他却未曾察觉。
饭菜已好,开锅待人。
李尔冉打开橱门,目光望着橱内,一动不动。
橱柜之中,三只瓷碗,静静垒着。
握着橱门那手,微微打颤。
他缓缓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平静如常。
饭菜上桌,白烟袅袅。
孤寡老人,坐于桌边,细嚼慢咽。
一饭,一菜,一汤,一碗,竹筷一双。
静无声息。
饭毕,老道孤身洗了碗筷,刺骨寒水未能伤他分毫,他却面若寒霜。
回坐屋内,老道盘腿而坐。
双眼闭合,眉头跳动,却难以入定。
他睁开眼,再次下床,踢开床边木柜,取出柜中酒缸。
伸掌一拍,酒香四溢。
摊手一挥,酒盏落床沿;抖腕一倾,白玉落琼浆。
他放下酒坛,举起酒杯,却望着晶莹玉露,久久难饮。
眼前时光如同倒流,还记得武莫初来之时,带着石磊偷酒,被他撞个正着。他便罚他俩跪在屋内,偏偏将酒坛放在两人面前。
酒香扑鼻,人不饮也自醉。
他便看着两人馋猫模样,暗暗笑个不停。
举头一仰,整杯饮尽,却又立刻满上。
他一扭头,望向屋外小院。
一年时光,院中再未这般寂静。过去一年,当是充满欢声笑语。
武莫进展神速,就在院中练武,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小石头便在院里田边,练那吐纳,忘吸忘呼,憋得满脸通红。
武莫若出声笑他,他便腼腆抿嘴。
屋外田间,汗水灌溉。
三人同挥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洒下辛勤,种出一秋收获。
一日耕耘,一老两少坐于田埂。
孩子望晚霞,靠他身上,呼呼入睡。老人瞧儿郎,小心翼翼,嘴角飞扬。
不知不觉,他已习惯。
习惯每日有人轻敲屋门,唤他用膳。
习惯走入厅堂,便能见一桌饭菜,两张笑脸。
习惯迈入院内,能见顽童嬉闹。
习惯坐于田边,帮两人拭去汗珠。
习惯伸足水中,听着溪水潺潺。
习惯大木桶里,为两人搓泥洗澡,溅得满身水渍。
习惯夜深人静,走入房内,为他们撵上被角。
习惯他们的笑,习惯他们的闹,习惯他们膝边绕。
他们扰了他的清修,扰了他的清心寡欲。
可他,并不觉得道心受损,他甚至觉得这一年光阴,便是三清所赐,最美好的时光!
屋中一桌一椅,皆有回音。
屋外一草一木,皆是回响。
又是一杯饮尽,李尔冉疲态尽显。
他突然觉得有些醉了,他突然觉得有些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是啊,青春不在,时光荏苒。
若是寻常人家,七十已是古稀。他已过八十余年寒暑,却似转瞬即逝。
这八十余年,他又做了什么?
山门弃婴,除尘道童,扫地道人,扫地道人,扫地道人……
天位道人!
天位掌教!
大燕帝师!
解甲归山……
八十余年,兜兜转转,出于山门,归于山门。
一生所为,为上至,为道门,为大燕,为苍生,唯独未为自己!
他自己在哪里?
一杯,一杯,又一杯。
李尔冉须染酒渍,发髻松散,日光照来,薄薄光晕。
他曾坐山巅,见霞生云灭,日月盈缺。漫天火云翻滚腾挪,自天边席卷而来,燃上道衫,感三灾业火,觉八难袭身。
发大宏愿,愿身如烈火,荡平天下不平事,佑万民一世太平。
四十年修行,三日悟道,一朝入天位。
何等传奇!
可,这一生至今,他荡了什么?又佑了什么?
到头来狄国难平,百姓蒙难,大燕内外,水深火热。
天位。
好个天位!
他要这天位有何用?
拦不住白袍赴死,拦不住武莫背心,甚至拦不住石磊遭诛。
他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个离他而去。
他一个都留不住,一个都佑不得,你说!
他要这狗屁天位,又有何用?
酒气上涌,悲愤入喉!
老道弃了酒盏,拎起酒坛,仰头直灌下,佳酿泊泊淌。
酒入肠中如火烧,酒入愁肠愁更愁。
酒饮尽,悲未散。
老道掷了空坛,披头散发,跌坐床边。
后悔,自责,无可奈何!
皆说天位自由,皆说掌教尊贵,又有谁知身居此为,便是再难逍遥。
江湖路,难行路。
有诗有酒有兄弟,引得天下少年尽折腰。却有太多人,死在前行路上,被这江湖吞得白骨不剩,谁又真能江湖逍遥?
少年郎,只知“天下英雄出我辈”,
还有几人记得,“一入江湖岁月催”?
他老了。
他羡慕许歌,羡慕白袍,甚至羡慕猫怔仲。
羡慕他们敢爱敢恨,羡慕他们愿为心中所念拼尽一切。
但他老了,困了,倦了,他做不到。
或许他曾经辉煌,但此刻,他无能为力。
天位时候,他也未能一展心胸。如今功力被封,权力架空,一盏风中残灯,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
都做不到……
李尔冉伏于床沿,老泪纵横。
光洒面上,老道撇过头去,望向木窗,正见到窗纱补块。他想起来,那块补缺是小石头在入冬时候,亲手补上。
他还记得小石头忙了半日,他还记得小石头两手冻疮,却笑着说的话,“李爷爷年纪大了,冬日里可吹不得风。”
爷爷……
李尔冉望着那光,恍惚迷离,“爷爷……”
他缓缓坐起身来,抹去面上泪痕。脱了农装短褐,换上一身长尾道袍,又将满头银丝乱发,重新拢上,一丝不苟。
推门而出,推扉而出,步向深林,“天冷了,小石头可不要着凉。”


第120章 老骥伏枥行千里
监狱,囚人之地。
不仅限制自由,更是限制精神。哪怕是一墙之隔,呼吸的也不是同一口空气。
罪人囚于牢笼,似是天经地义。
问题是,罪由谁定?
上至宗,号称师法自然,但也不能免俗。后山石窟牢笼,耸立许久,却未曾关过几人。今日却是囚着一老一少。
三成大师背靠山壁,手持佛印,面色安详。
石磊靠着铁栅,缓缓说道:“今日,应该就是封禅大典了吧。那燕王定然十分风光。”
“南无阿弥佗佛。”三成大师轻宣佛号,低声答道:“一切皆是虚妄。他争燕王宝座,他争天下第一,他抢世上至宝。归诸本源,不过凡尘幽梦。”
石磊回头看着三成,“大师,封禅大典结束,我们就要赴死,大师难道一点不怕?”
三成双手合十,“少欲,则少烦,生死皆自在。”
“大师……”石磊立于光中,望那阴处三成,却觉他身上有光。
他无法理解,一人死到临头,何故仍能如此平静。
真是佛法无边?
石磊晃了晃脑袋,静静走到大师身前,盘腿坐下,“大师,小子心有疑惑,还望大师提点解惑。”
三成大师微微笑着,“贫僧有问必答。”
石牢不远处,还有十余上至宗门人,看着牢中两人相谈甚欢,也是摸不着头脑。
“这两人真是心大。”一人小声说道,“封禅大典一完可就要凌迟处死。那可是要割三千六百刀,一边刮,一边敷金疮药,活活刮完三天,想想都疼。”
“你管他们怎么死,燕王都已下旨,那也是无可挽回。只是被派来看这两个必死之人,还真是烦躁。”另一人皱着眉头,望向牢中两人满是厌恶目光,“要不是他们俩,我们也能去看封禅大典。那可是封禅,寻常人一辈子都难看到一次,这次错过了,真是要抱憾终身。”
“不要埋怨。”又一人沉声说道:“陶师兄可是下了死命,若是这二人有何闪失,你我都逃不了责罚。”
“安心,安心。陶竹师兄这会儿肯定是在前山,哪里会……”说话那人脸色一变,持剑行礼,“陶竹师兄!”
众人皆是浑身一震,赶紧站直身子,扭头望去,正见到陶竹缓缓步上山道。他们也不敢怠慢,各自行礼,“陶竹师兄。”
陶竹今日气色极佳,施施然走到牢前,同样抱拳还礼,“众位师兄弟,莫要多礼。我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两名凶犯。他们可是燕王心头大恨,可不能出什么变故。只能辛苦几位,在此细心守候。”
几人恭敬说道:“皆是为上至宗出力,我等义不容辞。”
陶竹微微笑道:“哎,张弛有度,方是行事之道。这样,此间事了,我便请几位吃酒。”
几人喜声应下,有一人疑声问道:“师兄如今乃是山上掌事,怎么不去前山看那大典?”
陶竹微皱眉头,却又笑道:“可莫要瞎说,山中掌事自然是掌教真人。即便他老人家清心寡欲,不欲沾俗事,还有师傅,各位师伯师叔。怎么会轮得到我。”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拍马,“陶师兄实在过谦,依我看啊,陶师兄必能成为掌教。”
“哎!”陶竹连连摆手,“莫要妄语。”
“怎会是妄语。陶师兄无论是功夫学识,还是相貌品行,皆是我等楷模。师兄不做掌教,谁做掌教?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众人立刻答得不亦乐乎。
却听到一声苍老声音,“笑得这般开心,不如也与老道说说?”
众人循声望去,笑容凝固嘴角,“掌,掌教真人!”
却见到李尔冉一身道袍,随风而舞,飘飘而来。
抬头望时,李尔冉尚在山路尽头,稍一眨眼,他已至半途。
陶竹眼角微跳,躬身行礼,“恭迎掌教真人。”一丝不苟。
另外几人互看一眼,慌乱行礼,“恭迎掌教真人。”
再抬头时,李尔冉已至面前。
日光映照,银发白衣,飘然欲仙。
“起来吧。”李尔冉口中说着,却脚下不停,径直朝牢笼行去。
陶竹横插一步,拦在老道身前。
李尔冉侧头看他。
陶竹拱手垂首,“前方道险,还望掌教三思。”
“孝心可嘉。”李尔冉拍了拍他的手,“这座山,老夫扫了四十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了然于胸。就算现在没了天位修为,老夫闭上眼也摔不下去。”
说罢,便从陶竹身侧走过。
“掌教!”陶竹高喝出声,调转身来,仍旧垂首行礼。
李尔冉停下脚步,却未回头,背对陶竹。
陶竹沉声说道:“掌教真人,乃是我上至宗的掌教,掌教的一言一行,便是我上至宗的一言一行。掌教真人,应知宗门为重。”
众小道面面相觑,谁也未敢出声。
李尔冉与陶竹,皆是无声而立。
风拂过,道袍微扬。
李尔冉未有说话,径直迈向石牢。
陶竹抱拳双手,握紧发颤。
老道立于牢外,负手身后,发舞袍飞,似是萧索,又似肃穆。
“李爷爷!”小石头站起身来,扑倒牢前。他原是笑脸,却又面露难色,向后退了半步。
李尔冉伸出手来,揉着石磊脑袋,面上泛笑,如同一池春波,“乖,李爷爷来看你了。还担心这几日夜里冷,怕你受寒,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我是白担心咯。”
小石头尴尬笑道:“在龙兴有个说法,像我这样的笨蛋,风寒也不愿来找。”
李尔冉哈哈笑着,“谁敢说你傻,说与爷爷听,爷爷大耳刮子抽他。”
“李爷爷。”小石头目中嚼泪,低下头去,“小石头,让您丢脸了。”
李尔冉眼眶微颤,正要说话,却见三成大师站起身来,合十行礼。“见过李掌教。”
李尔冉还以一礼,“见过大师。”
三成上前两步,叹了口气,“李掌教,您不应该来这监牢之所。”
李尔冉收回手掌,“你说众生平等,又何来监牢之说。此处与别处,又有何区别?”
三成再次叹气,“监牢之所,囚人之地。谁愿踏入其中?”
李尔冉摇了摇头,“有人之处,便有牢笼,大师你说,是不是可笑?”
三成大师垂首无言。
李尔冉伸出手指,滑过石窟铁条,“人人皆见有形之牢,囚人肉体,不得自由。却不知世上最多……”手指指向心房,“世上最多,不过心中之牢。”
“名声,富贵,权势,情爱,旧伤,人人背负,舍而不去。越是拥有,畏首畏尾;越是难舍,越陷越深。是丢不掉,还是不敢丢掉?”
李尔冉举起手掌,“被囚得久了,便忘了海阔天空。被囚得久了,便忘了自己是谁。”
掌落。
“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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