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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目瞪口呆。
“我说的对不对?”伊世羽回头看着小五双眼,淡淡一笑,“黑一门,伍副门主?”
小五,冷下脸庞。
第144章 退无路大火天降
天降大雪,覆过脚背。两位书生相距数步,一着白披,一穿长衫,对视无言。崖下磨刀霍霍,也无法打破此刻宁静。
小五,不,该叫伍副门主。他不再做小厮模样,重新挺起胸膛,将额前散发,拢到脑后,“伊先生,果然慧眼如炬。”
伊世羽抿嘴一笑,“伍庚,伍副门主,愿意屈尊做我小厮,我才是荣幸之至。”
“不敢当。”伍庚挺直脊背,“伊先生,既然已经识破于鄙人,为何始终留鄙人在身边?”
伊世羽拉紧身上皮草,“你既然为我而来,我若不让你看个明白,是否太不懂待客之道?”
伍庚抿了抿唇,“原来伊先生从一开始就怀疑鄙人。果然,鄙人还是学艺不精。”
伊世羽却又不同看法,“那场相遇,你做得很完美。就连这个假身份,也做得天衣无缝,我派人查了你很久,未有发现丝毫破绽。可惜……你太像我。”
伍庚略微皱眉,“与你相像,难道不好?”
“怀才不遇,身世飘零,心怀大志。你确实与我相似,也容易与我产生共鸣。无论我事后怎么推查,你的出现都只是个偶然,一个莫名的偶然。然而……”伊世羽掉转头去,望向山下大军,人群已经塞满半个山坳,“我这人,从不相信偶然。”
伍庚望着伊世羽背影,反驳出口,“先生不信偶然,可你能走到今日这步,难道不是因为人熊机缘巧合之下,从罗国手里,救下了你的性命?”
伊世羽淡淡一笑,“我被暗算的小巷,可不在人熊入宫的必经路上。”
伍庚面色微变,“先生是说,人熊他……”
话未说完,已被书生打断,“真相如何,并不重要。过程如何,也不关心。我只知道,大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更给我施展抱负的舞台,我必用尽今生所学,为其肝脑涂地。”
“先生高志,令人敬佩。”伍庚抱拳鞠躬,“可惜,先生的计策已被全部识破。此刻武睿被困山中,人数对比如此悬殊,他们又无天人高手护航,武睿想要捡回一条小命,只怕是难如登天。”
伊世羽望着山下,林火一众步步后退,武慎大军,已将他们逼入绝境,“被识破的,只是你知道的那一部分罢了。”
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团红绫,丈长红绫迎风招展。宛若山水画中一点俏红,直欲破开纸面。
卧龙坳中,两军阵前。
上至宗道士不过百人,被上万人围在山坳深处,“卧龙冢”大门之前。
“该死!”志清咬牙说道:“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就好像……”
“就好像我们的行踪,全在他们掌握之中。”林火望着远处武慎士卒,又看了一眼身后范卓,“范卓道长,伊军师难道就安排我们,在这里等死?”他指着“卧龙冢”紧闭大门,“你真不打算开门?”
“‘卧龙冢’乃是我上至宗各代掌教安眠之所,不容他人打扰。况且……”范卓面上不见喜悲,“伊军师从未说过入冢之事,他只言将大王护到此处,余下事情,全部在他掌握之中。”
林火冷冷一哼,拎起千磨,剑指面前大军,“这叫尽在掌握?”
远方士卒,来势汹汹,身影越发清晰。
余下道士谁不心中打颤?他们不过百余人,却要面对上万敌军?真要等待那虚无缥缈的计策从天而降?
林火与伊世羽不熟,他不信他,“都这种时候,你还不开‘卧龙冢’,真要我们全都死在这里?”
范卓与伊世羽见过几面,但他只信自己。他朝武睿微鞠一躬,“请大王移驾‘卧龙冢’。”
武睿自然应允。
林火也是点头,却看到范卓挪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来,“不过……”
不过?林火从未如此痛恨过这两个字,他却不能置之不理,咬牙说道:“不过什么?”
范卓捻动颚下短须,“‘卧龙冢’乃是我门中禁地,开启大门,要先解秘钥。”
林火闻言一愣,他也未说出“事急从权,把门砸开”这种蠢话。面前石门不知几许厚度,此时能拦住他们,一会儿也能拦住武慎。砸门那才是自寻死路。况且一般这种禁地门扉,都应设有机关,若是强行开启,便是自断退路。
所以,林火未曾多言,只是按剑在手,“需要多久?”
范卓伸出一根手指,“一刻。”
林火面朝汹涌敌军,已能听到人嘶马啸,看清兵刃寒芒。
要将这支大军,拦住一刻光阴?
“好!”林火拔出双剑。
范卓看着林火背影,小声说道:“林少侠,果然是侠肝义胆,忠君爱国。”
林火微微一顿,回头看了范卓一眼,未多说话,和一众备战道士,站至一处。
范卓微微一笑,径直走到石门之前,伸手扭动门上八卦。石门之后,传来“咔嘣”声响,石扉山壁之中,大小齿轮纷忙转动。
林火站在道士外围,擎剑而立,眼看大军越靠越近。
身后是山。
林火,无路可退。
放眼望去,满目皆敌,黑甲人多势众,兵戈锋利。而林火他们,却像是一块小小孤礁,伫立在浪潮之中,仿佛轻轻一记潮水就能将他们彻底抹去。
可,身后是亲人。
林火,决不后退。
伊世羽的计策在哪里?那计策能否扭转全局?
管他呢!
林火不信伊世羽,但他信手中刀剑。他弃了右手铁剑,按住魔刀刀柄。江湖便是如此淹死别人,或是淹死自己。
百步。
武慎步兵阵仗来开,弓箭手行到阵前。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绝不会给林火一点曙光。
林火知道,冲阵绝无机会,他们唯一希望,就在身后石门,唯有撑过这一刻光阴,才有一线生机!
武慎军,弓箭上弦。
林火咬紧牙关,全神贯注,他甚至能听见弓弦绷紧声响。
就在此时。
一抹红绫突现山崖之上,周遭一切仿佛悠忽静止,未有人声,未有雪落,未有弓响,唯有那抹飘红迎风激荡。
“轰隆!”
山坳两侧高峰,轰然暴响,打破寂静!
坳中人惊马嘶,尽皆仰天去望。
火球!从天而降!
山崖之上,伍庚目瞪口呆,“先生,你难道不顾燕王死活?”
伊世羽瞥了伍庚一眼,“他的死活。”火光映着书生侧脸,须臾变幻,“与我何干?”
第145章 谁言书生无一用
姜杉等人混在独孤军中。军队并未走远,只是等武慎军全部上山后,便绕到岳山山脚,驻扎下来。
过不多久,有另一支军队打着“独孤”旗号,并入军营之内。
姜杉见到他们衣甲带血,只要稍稍结合战况,不用小将军解释,他便能猜到这支军队做了何等事情。经此一役,独孤孝善于用兵,精于伏击奇袭的能力,也给花袍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也在心中暗暗评价,若是假以时日,独孤孝必能成一方名帅。只是不知道,能否见到那一天。
若是挨不过今日大变,未来也不过梦幻泡影。
独孤军藏在一处背风小谷。独孤孝却领着几位亲随,始终站在谷外,观察岳山形式,飞吹雪打也不在乎。
小将军说“等”,那么,他在等什么?
姜杉躲在谷内,思索前因,推论局势走向。他大致已经推算出伊世羽所用计策。示敌以弱,步步诱敌,应是将他们困在山中某处,围而歼之。可惜,花袍对岳山布局未多做了解,不知伊世羽是将何处,选为围歼之所。
不过,这已用不到花袍瞎猜,因为他知道,独孤孝终会把他们带到现场。
军师出计,往往分成主副两策。主策先行开道,副策查缺补漏。而独孤军,应该就是伊世羽留的副策。他必会上山,只是在等一个信号。
只是,那约定好的信号是什么?
姜杉皱眉思索,他索性离了避风处,走向独孤身边。
独孤看也未看他一眼,始终凝视山岳一处。
他在看什么?
姜杉裹紧风衣,站在独孤身侧,同样望向岳山。
山影藏幕后,披白戴雪。
姜杉皱了皱眉,什么能越过高山,穿过雪幕,将指令送到独孤面前?或许……花袍突然想到,格局应该放得更大一些!
突然之间,雪后似有光亮。
独孤孝眯起双眼,花袍手中酒壶贴紧嘴边。
烽火燃,狼烟起,百里可闻!
独孤大手一挥,“上山!”
卧龙坳,火光冲天。山坳之中,人仰马翻。
在那山崖之上,四周火球飞射不止,火球弹丸空心,内包燃油,落地之后炸裂飞溅,四处蔓延。更有火石从陡坡缓坡滚落而下,遇者碾压,触者沾火,宛若人间炼狱。
而制造这一切的恶魔,却将红绫系在脖上,勾唇微笑。
伍庚身为黑一门副门主,见惯了人命生死,可听得山下惨嚎,依旧是寒毛竖立,他仿佛能够见到一个个鲜活生命,生生看着自己,一寸寸被烧成焦炭。
这一切,都拜面前看似羸弱的书生所赐。
不过,伍庚毕竟没有失去理智,他仔细观察坡上攻势,“十八处?”他突然反应过来。方才屋外将士也是十八人,这难道绝对巧合。
伊世羽听到伍庚声音,回过头来。
伍庚看着书生嘴角笑意,已经明白来龙去脉,低头苦笑,“想不到,破绽就在鄙人面前,鄙人却没有发现。方才还在猜想,他们为何退得这般爽快,原来……没有什么武睿监视,他们都是先生的棋子。被监视的人,分明是鄙人……”
伊世羽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伍庚深鞠一躬,“先生深谋远虑,鄙人佩服,此刻也是回天乏术。只是……”伍庚支起腰板,“先生,可是答应了人熊,护住武睿。”
伊世羽点了点头,“没错。”他回过头去,望向山坳尽头,那处小队,“这也是为何,他必须死在此地。”
伍庚稍一思索,便想通其中关节,“武睿不死,人熊不反,难道人熊与武睿之间有什么约定?”
伊世羽叹了口气,不说承认,也不否认。
听音知趣,不用多言,伍庚已解书生心意,“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人熊能反不反,能降不降,原来是此缘故。可先生,你这是在逼他。”
“没错!”伊世羽背转身来,“我就是要逼他上位!”
伍庚未有接话,伊世羽挥开手掌,指向武睿方向,“那个武睿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生在王室,要德无德,要能无能,这一年之间,若非大将军用心辅佐,为他收拾残局,他凭什么披上那龙袍,坐在万民之上?”
“真龙天子?我呸!”伊世羽狠狠说道:“武睿根本不配!”
伍庚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先生做这一切,只怕人熊并不知情吧。”
伊世羽敛住面上怒容,淡淡说道:“他自然不知。他也不用知道。大燕要兴,定需霸主。大将军不愿意,但黄袍加身,古来有之。鲜血尸骨由我来沾,千夫所指由我来抗,天下骂名由我来背,前进之路,我来为他铺平。而他,只需接受结果。”
“先生。”伍庚拱手说道:“鄙人虽然是做杀人生意,却也觉得,这不公平。”
“他予我知遇之恩,我还他一座天下。”伊世羽拉紧皮草,“这很公平。”
伍庚摇了摇头,“鄙人是说,这对人熊并不公平,或许……”
伊世羽看着伍庚,“或许什么?”
“或许……”伍庚叹了口气,“人熊根本不想做王?”
听到这话,伊世羽似乎有些愣神。
他顿了片刻,怅然若失,“有能者屈居人下,原就不该如此。他明明有才有能,却困于誓言不得寸进。即便他会怨我,我也要推他再进一步。卷章谱写,由不得他了。”
无论身处庙堂,亦或江湖,谁又能身随己愿?
两人沉默片刻。伊世羽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掷到伍庚面前,“还有最后一件事。”
伍庚看着脚边匕首,“先生要鄙人杀你?”
“没错。”伊世羽抿唇一笑,“总得有个人,为武睿的死扛罪。”
伍庚眯起双眼,不取脚边匕首,“先生,何不自行了断?你身后可就是断崖。”
伊世羽挑动眉头,“我就是个文弱书生,自裁这种事情,可是吓人的紧。”
“先生这文弱书生,可是火烧万人,都能面不改色。”伍庚拾起地上匕首,沉默片刻,“先生到了最后,还要算计鄙人。”
“哦?”伊世羽微微一笑。
“我猜先生四周必有人熊眼线。”伍庚把玩着手中匕首,“若我杀先生,先生便能将我黑一门拉上前台。暴露在天下人眼中。那人熊看似强悍,却是重情之人,他必会对我黑一门穷追猛打。这亏本买卖,鄙人可不做。”
伊世羽眨了眨眼,“怪不得那疯猫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先生说笑了。”伍庚抿唇一笑,“鄙人一向尊重猫门主,何来玩弄之说。”
伊世羽冷冷一笑,“还真是虚伪。”
伍庚拱手,“彼此彼此。想必那眼线,不为先生所用,不然先生也不用废这些手脚,随便来个嫁祸就行。”
“你是个聪明人。可惜我之前便说过,卷章已经谱写,由不得你。”伊世羽看着伍庚,绽开笑容,“你在这里与我虚与委蛇,以为我真不知道?”
伍庚面色一肃。
伊世羽哈哈笑道:“我早就算到天降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