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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王芝咬牙说着,“武伯伯,和我的伤势相比,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武慎脸色微黯,他知道王芝在说什么,可他却觉得有些无力。看看四周,无数将士倒在地上,再难闻到故乡花香。这一切,皆因他的一个念头。
而这个念头,真的值得吗?
“死了太多人了。”武慎低下头去。
王芝先是一愣,随后面上浮现一丝怒容,“武伯伯!难道你忘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大燕终将毁在那昏君手中。你若半途而废,才是让这些将士白白送命。况且今日所有牺牲,都是为了……为了大燕!”
为了……大燕?
武慎微微摇头,他和王芝都明白,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这世间,为了凤栖敢与天下为敌的男人,不止柳凤泊一个。
还有他,还有武慎!
不是慎公子,不是燕大王。
他只是个丢了女儿的父亲。
一个充满悔恨的父亲。
他将女儿捧在手心,养育成人。却有一天被另一个混小子偷走了心儿。她牵着混小子转身离去,把他留在原地。可他仍愿意,为她献上一切。
一切!
武慎重新抬起头来,“你说的没错。还没有结束。”他拔出雪中利剑,“收拢将士,绝不能让武睿,逃出生天!”
王芝深鞠一躬,“末将得令!”
浓烟散去之时,残军收拢一处,还剩四成人马。
军队在赵恬与黄恩指挥之下,勉强排成军阵。
而与他们相对,林火一行只剩五十余人,蜷缩在卧龙冢前。
雪势渐小。
两队相距不过五十步。
武慎望到林火,林火望见武慎。
“是你?”武慎惊疑出声。
林火微微苦笑,“慎公子,别来无恙。”
王芝同样看到林火,紧皱眉头,“这小子……这小子不是……”
“他是和柳凤泊一起的小子。”武慎跨步上前。
王芝将他拦住。
“无妨。他们又无弓弩。”武慎摆了摆手,向前走出十余步,“你为何在此?”
林火摸了摸鼻子,他是为救小石头而来,阴差阳错,却和武睿站到了一块儿。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
武慎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你,也要与孤为敌?”
若说立场,林火确实应该和武慎站到一边。可方才,他怕胡乱下山被乱军误伤,便加入上至宗一侧。如今……
林火回头看着小石头。
石磊与和尚站在一块儿,他小心护着三成大师。大师方才火光之中,为了保他被石块砸中脑袋,此时深陷昏迷之中。
而和尚除怀智以外,也只剩三人。
武慎见到林火回头,高声接道:“此时回头,还有机会。”
回头?
如何回头?
武慎扬起长剑,“替孤,拿下武睿!”
此话一出,武睿面色骤变。林火身周道士,除志清之外,皆是后退半步。
林火回头望着武睿。
武睿暗咬牙关。范卓还在一边,滑动乱阵八卦。
林火凝视武睿。
武睿暗声咒骂,“这小贼,果然不可相信。”
林火回身走来,众道士立即将剑尖对准于他。他们其中有几人与林火交过手,知道林火厉害,不敢有丝毫怠慢。
若是朱理尚未身亡,他定会告诉他们,除非范卓出手,不然此处,无人能够制住林火。
林火在众人戒备目光之中,却走向被排除在阵仗外的和尚与小石头。
“小石头。怀智和尚。”林火轻声说道:“你们投降吧。”
怀智与石磊对视一眼。小石头疑声说道:“火哥,我们真要投降?”
林火点了点头,“你们与武睿无关,硬说还是有仇,不必为他卖命。”
“我们?”怀智听出林火话中意思,“那林施主你……”
“我不能走。”林火嘴角微翘,摇了摇头,“我答应过另一个人。武睿于她有恩,便是于我有恩,我绝不能在此存亡之际,弃他而去。这是,我的道义。”
石磊红着眼眶,拉住林火衣袖,“火哥不走,小石头也不走!”
“你!”林火叹了口气,又看怀智。
怀智单持佛印,“出家人,早已看穿生死。”
“你们……”林火沉默片刻。
他一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若是小石头也要留下,他决不能让他们陪他赴死。该怎么办?
林火按住千磨,看了一眼范卓。后者仍在卦象之前左挪右移。
若是躲在卧龙冢中,或许能拖延一些时间,可最终仍旧是瓮中之鳖。
他又转过身来,望着雪中武慎,目光一暗。
为今之计,唯有擒住武慎!
打定主意,林火陡然运起真元,朝武慎猛窜而去。
两人相隔三十余步。
真元速奔,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武慎立即反应过来,转身要跑。林火已经奔出五步。
然而,山师云早有准备。他已拉箭在弦!
放!
箭出,林火刺剑!
剑尖对箭尖。
箭支被千磨剖开两瓣。林火脚步不停。
武慎向回奔出两步,林火贴近十余步。
“保护燕王!”山师云大喝出声,兵甲上涌。
山师云也不停歇,再上一箭。
这次箭支落在林火行进路上,林火不得不稍稍闪避。
被箭支一阻,武慎离自家兵甲只剩六步,与林火相隔十五六步。
这般速度,只怕追赶不上。
林火咬紧牙关,运起全身真元,剑刃直刺。
天衍剑法——惊蛰!
惊蛰卧雨,春雷震响!
林火身影,如同雪中幻影!
武慎离军阵只差三步,林火剑刃已经横他颈上,“得罪了。”
全军停滞。
山师云按住最后一支利箭,皱了皱眉。
林火凑在武慎耳边说道:“撤军。”
武慎闭口不言。
山师云嘴唇一挑,拉起弓弦。箭尖,瞄准武慎。
王芝发现山师云上箭,赶紧侧身撞来。可惜箭已出手。
箭矢呼啸,却擦着武慎脸颊飞过,划破林火耳垂。
林火一惊,拉住武慎后退。
“你做什么?”王芝抓住山师云衣领。
山师云淡淡一笑,“你只是想武睿死,不是吗?”
王芝闻言一愣,松开手掌。
山师云抚平衣领,“大燕安危,你不在乎。武慎死活,其实你也不在乎,你只不过要武睿死罢了。不是吗?”
王芝垂首无言。
山师云拍了拍王芝肩膀,“不如命令大军夺回慎公子,万一乱军之中他有什么闪失,亦或是被林火所杀,与你何干?只要武睿死,不就行了?”
只要武睿死,不就……行了?
王芝咬紧牙关,抬起头来,“全军出击!抢回主公!”
大军得令前冲!
林火挟持武慎回归本阵,看到范卓仍未解开秘钥,急声呼喝,“牛鼻子!还没好吗?”
却见范卓扬起手掌,于那八卦之上,奋力一按。
八卦层层下凹,卧龙冢门,沙石飞扬。
门,开了!
范卓回头看了林火一眼,与陶竹耳语了几句,径直拉住武睿从门缝中挤入冢内。
见到门开,林火大喜过望,“小石头!进去!”
石磊拉住志清,和几个和尚,立刻冲入冢中。
林火赶到门外,却发现门外守着十来道士,陶竹为首,无一人动。
他们要做什么?
“进去吧。”陶竹侧身,给林火让开通道。
林火惊疑不定,“你们?”
陶竹微微一笑,“他们冲过来,可来不及关门。”
林火明白,“他们”自然是身后兵甲。而这些道士,竟然要,以身护门。
冢门此时已在缓缓关闭。想来是冢中范卓再次发动机关,正在关门。
范卓竟然这般狠心,完全不管门外亲传弟子死活,生生将他们全部关在门外!
林火惊得瞠目结舌。
追兵已经就在身后,十余道士与其短兵相接。陶竹在林火身后推上一把,“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林火还未说话,已拉着武慎,被陶竹推入门中,跌在地上。
“陶竹!”林火立马站起身来,反身呼喊。
陶竹并未回头,却见他擎住长剑,迎着千倍于己的披甲将士,挥剑怒吼。
“宗门荣辱!今系吾身!”
十余道士,齐声回应。
“宗门荣辱!!今系吾身!!”
石门缝隙,陶竹身影冲向兵甲。
那挥剑背影,道士白衣,印在林火眼眶深处。
“轰!”
石扉紧闭。
漆黑一片。
第148章 陶竹儿舍生忘死
国之南,有花,其叶似竹,其花似桃,实又非竹非桃,故名……
夹竹桃。
古人有诗云,“芳姿劲节本来同,绿荫红妆一样浓。”
夹竹桃美,却有剧毒。
传说,远古之时有一公主,肤白如雪。她深爱邻国王子,王子却喜红粉佳人。公主便将夹竹桃液抹于面上,两腮嫩粉,只为搏王子回首一顾。
只一眼,她便愿死在花毒之下。
何等偏执?
其花似桃,却比桃更娇粉;其叶若竹,不输竹之坚韧;其毒比鸩,一滴便难回头。
范卓便在夏转秋时,在那夹竹桃繁花之下,捡了一个被弃男婴,取名……
陶竹。
小小竹儿,节节高,在岳山安门落户。穿了一身洁白道袍,成了范道长亲传弟子。
当他还是道童时候,被外门小道欺负,人家骂他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是漂泊无根的浮萍。
小竹子趴在山门石阶上默默流泪。碰巧遇到李尔冉。
李尔冉见到他身上道袍,毫无架子,直接与他同阶而坐,“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的小竹子并不认识掌教真人,他只当是门中师长,胡乱抹了把脸,拘谨说道:“陶竹,师傅叫我小竹子。”
“小竹子?”李尔冉微微笑着,“你怎么在这偷哭?”
“他们骂我无家可归,骂我没爹没娘。”小石头说着,眼眶又在泛红。
李尔冉为他抹去面上鼻涕泪水,指着山道石门,“小竹子,你看这里是什么?”
小竹子抽抽啼啼,“是宗门。”
李尔冉摸着他的脑袋,“这里是家。”
小竹子无父无母,山中师长兄弟,便是亲人。
小竹子无家可归,山门,便是家门。
他兴冲冲地回到厢房,面上喜悦掩盖不住。
范卓看在眼里,便出声询问,“小竹子,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小竹子骄傲说道:“师父,我有家了。”
“家?”范卓似有诧异,却又笑着问道:“哪里是家?”
小竹子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整座上至宗便是我家。师父,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
范卓先是愣神,随后摸着陶竹脑袋,“小竹子,既然这里是家,那你一定要学好本事,将来保护宗门,保护师父。”
小竹子挥着拳头,“谁敢欺负宗门,谁敢欺负师父,小竹子就打他。”
范卓哈哈大笑,“那师父和山门,就全交给你了。”
小竹子敲着胸脯,答应得信誓旦旦。
他确实也是这般要求自己,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力争第一。他成为宗门新一代中领军之人,他始终将宗门放在自己之前。
人前翘楚,风光无二。骨中信念,从不懈怠。
他始终坚持,直至酿成偏执之毒。
协助范卓架空掌教真人,他有不忍,却一力执行。
讨好武睿关押三成石磊,他有踌躇,却绝不留情。
面对掌教劫狱背后偷袭,他有痛惜,却没有悔恨。
因为他相信自己所作所为,始终以宗门利益为大,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他也愿意为这个家,拼上一切。
范卓与他说,为了山门未来,必须有人牺牲。
先是掌教真人,又是门中弟子,如今轮到了他。
生死之前,陶竹没有丝毫畏惧。
为守护宗门而死,陶竹心甘情愿。
身后石扉紧闭,陶竹扶着另一道士,靠在门扉之上。
他们已经再无退路。
陶竹浑身浴血,素衣变血袍,袖上八卦,白鱼成红鱼。
身边躺满同门尸首,十数人,现今只剩他们两个。而他肩上道士双眼半张半阖,口中呼哧乱喘。
那道士伸手捂着肚腹,腹上伤痕足有一掌来长。鲜血脏器从伤口往外流,捂不住,更塞不回去。
陶竹单肩扛起他,另一只手举着长剑,朝向面前兵甲。剑刃之上满是豁口,剑柄护把更被削去小半。
武慎甲士,踩着他的同门尸首,步步逼近。
他们两人,已经油尽灯枯。
不过没有关系。
陶竹微微笑着,身后冢门紧闭,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临死之时,还有一个师弟与他一道上路,总比出生时候,孤苦伶仃来得快活。
他轻摇身边之人肩膀,“师弟,我们成功了,我们守住了宗门!”
肩上道士,却艰难说道:“师兄,给我个痛快吧。”
陶竹垂目看去。
肩上道士报以虚弱微笑,“求你了……”
陶竹叹了口气,将剑横在那人颈上。
“谢谢……”那人闭起双眼,“保护山门……实在是……太累了……”
剑刃一划,尸身倒地。
只剩一人。
陶竹站在尸堆之上,那一剑,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靠在石扉之上,眼前尽是方才师弟,那脸上解脱微笑。
他突然也有些累了。
当被困绝境,他突然想问自己,这些年来做了这么多事,甚至做了这么多次恶人,他真的无怨无悔?
陶竹浑身打了个激灵,脑门上满是冷汗。
他为何会有这个想法?守护山门,当然无怨无悔。
这里对他而言,不只是一个江湖门派,更是他的家,他的根,他的一切。
师父说过,宗门荣辱,高于一切。
他要守住身后一切,他要守住山门,他要守住自己的家!
他,绝对不会动摇!
陶竹挣扎着站直身子,重新举起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