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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西端着饼干盒,将其放进刚在花圃里挖好的一个坑,安静地看着它们,似在无声地道别。
不多时,又往饼干盒里放了点刺猬的食物,算作陪葬品,由格格为它们盖上饼干盒的盖子。
两人再一起把土重新埋上,堆高成一个小土丘。最后从花圃里摘了点花,点缀满小土丘及其周围。
气氛倒因此酝酿出淡淡的一丝感伤。
傅令元站在一旁,垂眸盯一眼手上揣着的科科。
科科貌似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正舒坦地呼呼大睡。
傅令元稍显无奈地轻轻摇头——勿怪他妈一直没停下来过嫌弃他。
格格的眼眶还红红的,走回来抱住傅令元的一只胳膊。阿树和阿上两只猫在她的脚边不停地蹭,喵喵喵直叫。
觑着格格比他还难过,晏西略微自责,踯躅两三秒,说:“没关系的。怪我,阿针第一次生宝宝,我的经验不足,做的功课不够多,小宝宝才死的。阿针以后还会再生的。”
安慰得笨拙。
傅令元不觉勾唇。
少顷,格格被?桑一嗓门叫去厨房帮忙。
傅令元进杂物间把科科放回窝里的跑轮上,这才告知:“格格不光是为这两只小刺难过,也是记起阿树和阿上它们爸爸妈妈的死。”
“噢……”晏西轻轻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忽然道,“小舅舅你一定要告诉小舅妈科科和阿针生宝宝的消息,不过只要和小舅妈说,原本生的就是三只。”
傅令元的动作一滞,偏头端详他。
舅甥俩这其实才第二回见面,而且头一回见时,根本没讲上两句话。晏西对他的态度礼貌有余,算不上亲近,但并不认生。
晏西没有被他瞧得局促。反笑了笑:“小舅舅和小舅妈一样,喜欢盯着我的脸看,是也觉得我和我爸爸长得很像?小舅妈就是因为我的这张脸,一眼把我认出来的。”
傅令元稍抬眉梢,发问:“你和她之前经常见面?”
“没有。小舅妈总是比较忙。”
“你们处得很熟了?”
晏西小纠结了数秒,回答:“小舅妈一定会否认的。”
这句话其实已体现出他对她的脾性的了解。傅令元眼里谙出笑意。
却听晏西有些小心翼翼地又问:“小舅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傅令元笑意微收。
“那小舅妈是不是也不能来这里看我?”用的是否定问句,晏西的目光其实饱含期待,但不等傅令元答复,他兀自先沮丧,“我答应过妈妈再也不见小姑姑的……妈妈现在肚子里有小妹妹,更不能伤心难过……”
称呼的转变非常明显。傅令元的眸子随之微微眯起:“你想不想见你爸爸?”
“不见!”晏西快速并且坚决地摇头,边说着,站起身,退离两三步,看向傅令元的目光变得些许复杂:“虽然小舅舅你对我和我妈妈好像挺好的,但我妈妈说了,小舅舅你和我爸爸是对头,你现在帮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心存目的的。”
“这会儿倒是又维护起你爸,你妈绝对是最心口不一最矛盾的女人。”傅令元面露嘲弄,拿斜眼瞅他那张酷似陈青洲的脸,不屑与他多说似的,也起身,率先走出杂物间,不咸不淡地提醒,“走,差不多要吃饭了。”
晏西定在原地两三秒,才跟上,心思兜转着——这个小舅舅,拿他当外甥的时候和不拿他当外甥的时候,态度转变有点大。
可他拿他当小舅舅和小姑丈的心理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心内好奇,他壮着胆子问:“你和我爸爸是对头,为什么还要娶我小姑姑?”
口吻间不难察觉他的质疑,以及对阮舒的关心。傅令元停下脚步了,转过身去,眸光暗沉沉地摄住他:“你倒是把亲属关系理得清清楚楚。”
晏西亦止住步子,看着他眉宇间的冰凛,说完全不害怕是假的。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记起阮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合时宜地便脱口而出:“小姑姑说过,在家里,你都是听她的。”
傅令元微微一愣,转瞬眉峰挑起:“所以呢?”
他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你想说我得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能对你怎样?”
晏西?不作声。
傅令元貌似也不需要他作声,根本没等他的答案,问完便兀自继续脚步。
舅甥俩算是一言不合不欢而散。
晏西坚秉着食不言,饭桌上如常只剩傅令元和格格一来一往的交谈。
半晌,去房间里给傅清辞送孕妇餐的?桑才回来,一回来就是一通抱怨:“吃多少吐多少,没见过妊娠反应这么强烈的。得亏她原本的身体底子不错……”
傅令元的唇线抿出坚冷。
晏西又扒了两口饭,规规矩矩地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
桑眸光一闪,挥挥手:“好,去吧,碗留给我。”
“谢谢?阿姨。”晏西礼貌地颔首,下了餐桌。
傅令元眼风扫过去他的背影,耳畔是?桑在感叹:“这孩子养得真好。”
“母后,你是在嫌弃我么……”格格撇撇嘴。
桑可劲儿地捏她的脸:“这几天也不知是谁,基本和人家形影不离,我找你做事情都得比以前加一倍的音量再多喊两嗓门!”
傅令元无声地笑了笑,没多久也下了餐桌,走去傅清辞的房间。
房门和窗户敞开着,入室的风轻轻拂动老式的白色纱帐。
傅清辞依旧靠坐在床头,晏西躺在她的身边,靠进她的怀里,手心轻轻地抚她的小腹,絮絮叨叨道:“小妹妹你要乖一点,不能总是折腾妈妈,妈妈会很辛苦的。你如果表现得好,等你以后出来,哥哥给你很多奖励。”
“不一定是小妹妹,也可能是小弟弟,你如果叫错了,他不搭理你的。”
“是小妹妹的。”晏西口吻确信,“她告诉我她是小妹妹。”
傅清辞笑意柔和:“她怎么告诉你的?”
“……”
后面的话没有听完。
凝着幽深的眸色,傅令元无声无息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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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喝点小酒含钻石加更
天空微微暗,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
老式庭院,门口的围墙上爬满了藤蔓,墙下种满了蔷薇花,摆放常青的盆栽。
傅令元把之前在里面想抽而没有抽成的烟拿出来点上,独自吞云吐雾,仔细侧耳,隐隐约约有格格咯咯咯的笑声传出。
眼里光泽流动,唇角状似漫不经心地一弯,傅令元将差不多抽完的烟头扔地上,脚尖碾压上去,在地上狠狠戳了两下,旋即举步走入毛毛细雨中。
回到别墅,迈在门口的台阶上,便可听闻赵十三的粗嗓门:“没事!不要说胸口挨一颗枪子儿,就算再多挨上两枪,你爷爷我照样能逢凶化吉!”
傅令元从门堂跨入大厅,看到赵十三边讲着话,边搭配上用力拍胸脯的动作。
“要不说十三你是我们哥几个里头最皮糙肉厚的!”二筒附和。
“可不就是皮厚啊!老猪皮都比不上他!”栗青照旧拿话损他。
瞥着站在一旁的九思,赵十三有点急眼了:“什么老猪皮!你才老猪皮!你全家都老猪皮!”捋了袖子摆出要修理栗青的架势。
栗青机智地躲到九思身后,拿九思当挡箭牌,和赵十三逗着玩儿。
没两秒,栗青指着傅令元的方向喊:“老大!”
“又故意使诈耍我呢是吧?”赵十三质疑,打人的动作和骂人的话均没停,“老大你妈逼!这回我一定不上你的当!”
“傅先生。”九思和二筒在这时也齐齐躬身。
赵十三即刻浑身僵滞,僵滞地转过头来。果真看到是傅令元,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表情发着白,两只垂于身侧的手臂紧紧地贴住裤缝,硬着脊椎原地抬头挺胸立定站直,冷汗涔涔地问候:“老、老大!”
栗青捂着嘴偷偷地乐。
傅令元双手背于身后,不疾不徐地兜着步子转悠至赵十三,表情不苟言笑语气不冷不热地“嗯”。
非常简洁。一个字不多余。使得赵十三愈发紧张,暗暗地瞪栗青。
“伤都好利索了?”傅令元锁眉,?眸冷沉。
“回老大,都好利索了!”赵十三撑着十足的中气。
“现在如果让你上山去打一头牛,你能打下来?”傅令元仍肃着脸。
赵十三:“……”懵住,很快进一步昂首挺胸地回答,“好的老大!我马上就去!”
一旁的栗青插话:“老大,别说牛,我看就算是老虎,他也能打下来!”
“是么?”傅令元煞有介事地看着赵十三。
赵十三应着头皮应承:“是!”
傅令元稍抬眉梢:“嗯,看来是恢复了。脑子也恢复成一根轴。”
栗青彻底憋不住,哈哈哈地出了声,二筒同样满面笑意,连九思都明显忍俊不禁。
赵十三:“……”
傅令元收起故作深沉,斜斜勾唇:“行了,回来了就做事吧,老虎自有武松去打,不需要你。”
“是,老大……”赵十三的声音霎时细若蚊蝇。
栗青搭上他的肩膀,笑脸没有完全收起,抬起一只手握成拳伸向他:“欢迎康复回归。”
线条粗犷的脸一红,赵十三也握一只拳头,回应他的拳头。
一碰之下,栗青却是立刻疼得直缩手:“你个二愣子!那么使劲儿干什么!把我整只手臂都给麻了!”
赵十三冷哼:“让你故意使坏。”
栗青:“……”卧槽,所以刚刚他算是被赵十三耍回去了?
傅令元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吩咐道:“准备准备,明天去趟靖沣。”
栗青和赵十三立时停下打闹,也不多问,只管应承:“是。”
暂且没其他事,傅令元略略颔首。
几人正准备散了,便见小雅从厨房里出来,招呼着问:“特意煮了荷叶茶。都喝一点解解暑气吧,这两天气温高得厉害。”
边说着,她已然让佣人一杯杯地盛上,包括给驻守在门堂外的手下们也全都有份。
大家不好拒绝,栗青带头致谢。
小雅温柔地笑着,亲自送了一杯到傅令元面前,体贴相询:“傅先生傍晚没在家里吃饭,不知道你是否食过,一直让厨房温着菜,要不要——”
“不用麻烦了。”傅令元婉拒,眉宇间露出一丝倦怠。茶杯也并没有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辛苦了。以后不用再做这些。”
“没关系。”小雅轻轻摇头,表情有点腼腆,“每天在家里也挺闲的,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那就报班学瑜伽,学舞蹈,学插花茶道,随便你的兴趣,想干什么都可以。”傅令元不起波澜。
小雅仰头看着他,感激道:“好,谢谢傅先生,我会挑挑看。”
傅令元未再多言,兀自迈步上楼,听到外面的手下进来还杯子:“谢谢小雅嫂子周到,每天照拂我们,我们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们都很辛苦。”小雅十分不好意思。
“夫人。”厨房里的佣人出来寻她,“已经照你的吩咐把那些带梗的荷叶煮沸。”
“好,麻烦了,接下来交给我。”小雅和善地笑,跟着佣人进去厨房。
傅令元眼睛又?又沉,深不见底似的。
…………
晌午刚过,天空明晃晃亮。
车子驶入靖沣县内,最终在关公庙前。
栗青从外面帮忙打开车门,傅令元下车,眯眸环视一圈——自从关公庙落成开光典礼剪彩结束之后,头一次过来。
视线在划过不远处山墙的石雕壁画时停住,眼前闪现一抹红色的身影(可回顾第109章)。
瞳孔微缩,傅令元遥遥凝定着,问身后的栗青:“卧佛寺依旧没有消息?”
栗青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闻言面露深深的歉意:“嗯。那日发现可疑的车辆和人影之后,我们的人尝试着晚上摸上爬围墙进去,也尝试过收买了一名和尚,但僧寮一无所获。”
“这两天已在尽量不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增添人手,寺庙的各处几乎都有我们的人盯着,而且陈青洲也派遣了好几个人。就是……任何异常发现也没有。”
“这样子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卧佛寺是个高深莫测的龙潭虎穴,被人严严实实地把控住了;第二……”
第一种可能性貌似比较小。
栗青略微迟疑:“老大,你要不要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存在可能?或许卧佛寺和阮姐的失踪并没关联,阮姐仅仅单纯地去取过林夫人的遗物而已?”
傅令元眼神变得幽暗,?了?。道:“忙过这一阵,找个合适的机会,我自己去一趟。”
“好的老大。”栗青心里记下这件事。
“傅堂主。”雷火堂的堂主从关公庙里出来相迎。
赵十三留守在外,傅令元携栗青举步朝里走,庙里比外面偏于昏暗的光线接纳了他神色淡漠的脸。
今天的关公庙并不对村民们开放,但不妨碍空气里香火的浓郁气息。山门亦是马殿,供奉着关帝生前的坐骑“赤兔马”。
穿过马殿,进入主殿范围。殿前左右碑亭、钟亭对峙,设有高大的铁质焚表炉,铁狮赫然,像在守护着台基上的铜质青龙偃月刀。
迈进殿内。正面的主位上。关帝的雕塑威武矗立,一侧的墙面上有壁画,记录着关羽千里走单骑的故事。
一切显得庄严。包括外面附属的还有结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