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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他究竟想怎样?!他究竟想干什么?!
稍缓了口气后,阮舒关心九思的伤势。
“她整块背几乎毁了,皮肤灼伤得特别严重,而且被安置在农户家里的时候,没有及时得到有效的治疗,我去农户家里接她的时候,她是高烧昏迷的。”
“后来在飞往江城的飞机上醒过来一小阵,跟我说完那些事,又昏迷。现在医生还在里头给她治。性命肯定是无忧的了。”
顿了顿,二筒又道:“就是,她还不知道二爷已经过世的事。”
阮舒默了默,道:“那就先别告诉她,等她的情况好些再说。”
“我明白了阮总。”二筒应承,最后道,“我去通知十三,确认荣一的死讯……十三叮嘱我如果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经他提醒,阮舒才记起,是的了,荣一的死,最难过的人当属赵十三……
收了线,阮舒独自坐片刻,下到一楼去找庄爻:“卧佛寺那边有闻野和吕品的消息吗?”
庄爻摇头:“抱歉,姐,卧佛寺可能把我拉黑名单了,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所以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闻野和吕品的消息。”
阮舒本也就是让他满尝试尝试,听言倒也没失望太大,然后将九思告知的事情转述给庄爻。
庄爻听言眸底划过陡峭,攥紧的拳头一下砸在沙发背上,心里其实还在为当初自己没有干掉彭师傅而懊恼、愧疚。
阮舒沉默,不予置评。
关于陈青洲的死,不止庄爻一个人会懊恼、会愧疚,九思也会,还有她自己也会。
事情都是由每个人一点一滴的作为造成的影响发展而来的。即便她刚刚在情绪的涌动之下将罪责全归咎于阮春华,但实际上他们都多多少少有份。
但追根溯源呢?
阮舒闭了闭眼。
其实她也清楚,该是陈青洲自己……
别人再怎么影响到他,他自己才是对他自己的命运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
他是作为陈玺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成长在青门的环境里耳濡目染。
他遇上了傅清辞。
他与傅清辞之间身份的对立,大概是他的人生面临的第一个关键选择。
然后他开始继续不停地遇到新的分岔路。
每一次的分岔路,都是一个节点。
一步又一步,他走到了今天……
思及此,阮舒蓦然记起马以所告知的,阮春华收养这些孩子可能是在做实验。
若真是实验,阮春华可不就是在暗中影响着孩子们关键的人生节点?
在客厅与庄爻两相无言地坐了会儿,阮舒回卧室。
在二楼碰到了马以,和马以的冰山脸。
阮舒今天原本还庆幸的,回笼觉睡起来后马以不在,她先前从外面回来时马以还没回来,也就没有面对面被他兴师问罪的机会。
眼下……终归在劫难逃啊……
“马医生,还没睡?”阮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马以倒没怎么,只是道:“我去接褚翘,你该关灯睡觉了,记得锁好门。”
说完,他带着车钥匙下了楼。
阮舒:“……”旋即笑笑,继续自己回三楼的步子,遵照马以的指示,关灯睡觉。
自然没有真能马上入眠。
今晚晏西大概是不方便,并没有给她打电话,不过他白天给她发来过一张他今天去看晏嘉时的照片,还给发了条消息,讲述他白天闹的笑话——
“小姑姑,小妹妹挺好的,就是长得和我昨天看见时不一样。我好着急,问护士姐姐把小妹妹和其他人家里的小妹妹搞错了。护士姐姐说没有搞错,耐性地跟我解释,是因为小妹妹刚出生,每天都在长开,所以才让我觉得长不一样。虽然外婆也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听小姑姑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这样?”
即便现在重新浏览一遍,阮舒依旧忍不住会心一笑。
点开晏嘉的照片,她放大了瞅,和昨天的那一张进行对比,确实也觉得不是特别像。
而她自身对这母婴这方面又不太了解,所以乍然之下,她当时其实是被晏西问住了。她特意先打开网页查询一番,才给了晏西肯定的答案。
回头想想自己那个时候真傻,医院的护士,尤其还有傅夫人在,怎么可能会搞错还故意骗晏西?
她倒是被晏西带偏了道儿。
不过,这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倒真是件非常神奇的事儿。
…………
大概是两个小时后,楼下传出车子的动静。
阮舒半睡半醒的脑子反应着是马以接褚翘回来了,便没管,继续睡自己的。
不久后倒是听到褚翘来敲她的房门,不是特别重,问得也轻:“小阮子,你真的睡了吗?”
阮舒不出声。
“欸?傅三真的不得宠了?你居然不等我回来告诉你新情况就睡了?”褚翘狐疑,“你不怕他以后出不来了?”
阮舒当然不是不关心傅令元,即便褚翘故意逗她,不和她说实话,她也能知道,傅令元是故意进局子。
并且,傅令元一定能顺利从里头出来。
他这明显是要给他此次滇缅之行一个合乎情理的收尾。
她耐心等他便好。
褚翘见她依旧没动静,兀自小声嘀咕着什么,下楼去了。
阮舒笑笑,闭上眼睛继续睡。
…………
继收到傅令元的音讯,翌日上午,陆振华也收到来自滇缅警察让他去认领陈青洲的尸体的通知。
一切好像大半年前靖沣围剿之后的场景重现。
只不过这一回,陆振华没有惺惺作态地亲自前往,而交给了长老会的两位长老。
毕竟这得去滇缅,具有一定的风险。另外,作为陈家背后邦手的“s”不知还隐在哪里,或许策划着要给陈青洲报仇。
阮舒听说这件事后,询问庄爻的意见:“你说,我们找人去劫走陈青洲的骨灰,再栽赃给‘s’,这个主意怎样?”
庄爻愣了愣。
阮舒则继续琢磨:“要不,等陈青洲的骨灰被送回来海城,确定了墓地之后,再找人去陵园里偷?”
转念她又想:“万一陆振华不给陈青洲安葬,要把他挫骨扬灰了,就偷不到了。”
庄爻:“……”
下一句他便纵容她道:“姐想劫就去劫,在哪里动手都可以,我去邦姐安排人。”
阮舒苦笑:“陆振华或许正盯着紧,等着‘s’现身拿回陈青洲的骨灰,我们还是什么都不要做,最好。”
跟踪她的陆家手下也并还没有撤走。
她怀疑陆振华可能要一直让人跟踪到她离开海城,或许还会随她跟出海城,探究她要去哪里开始新生活。
还是什么都不要做……
不要做……
至于陆少骢的葬礼,陆家还没有人通知她到底什么时候。
阮舒这两天闲得有点烦,然后给自己找了件事情做——去监狱探视林妙芙。
说起来有点嘲讽,其实当初她都决定了,和林妙芙再无瓜葛的,如今倒是她自己先反悔。
林妙芙那么讨厌她,阮舒揣度过,或许林妙芙会拒绝与她见面。
结果并没有。
坐在探监室内,等了几分钟,隔着透明的玻璃的那个房间的门打开,狱警带了个女犯人走进来。
女犯人望过来,与阮舒四目相对的瞬间,停在那儿。
阮舒凤眸狭起,打量她,乍然之下险些没认出来她是林妙芙。
不是简单地胖了或者瘦了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的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最明显的是,收敛了曾经洋溢于外表的青春感和骄纵感。
因为林妙芙站着不动,狱警说了林妙芙一句。
林妙芙才继续走了过来,落座在透明玻璃的那一端的椅子上。她稍微显得有些局促,局促地搓了搓手,然后拿起对讲的电话。
见状,阮舒也拿起自己这边的电话,听筒贴上耳朵后的两三秒内,是安静的,两人均不说话。
最终是林妙芙打破沉默,久违地唤道:“姐。”
“嗯。”阮舒应得风轻云淡。
“姐……还记得我?真好。”林妙芙冲她笑了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他们说找不到你。我以为你是故意避着我。”
阮舒眸光轻轻闪烁。
林妙芙说着这个,她也是在申请来探视林妙芙的时候才得知,原来林妙芙曾经要她来探视,但她这半年并不在海城,自然也就联系不到她。
“你找我干什么?”阮舒问得不冷不热。
“没什么。”林妙芙又笑了笑,“就是想你了,想见见你。”
阮舒并不相信,面上无澜,问:“在里面过得怎样?”
“挺好的。”林妙芙回答,“吃得挺好的,住得也挺好的,每天干活也有工资可以拿。虽然比不上姐以前给我的零花钱,但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在里面也没什么花销,等我出狱,可以存蛮多钱的。”
她放得很开,话也多,语气偏于轻松,讲述得好像自己不是在监狱,而是去某个地方旅游。
阮舒略略颔首,算是对她的回应,旋即无下文。
林妙芙则打量着她,自己再找话题:“姐你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又漂亮了~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像妈了~刚刚我还以为是妈来看我了~”
阮舒两片嘴唇轻飘飘一掀:“我并没那么老。”
林妙芙尴尬一瞬,马上道:“姐当然不老~姐又年轻又漂亮~”
阮舒听着只觉得谄媚的味道特别浓,比前头那两句还要浓。
而既然林妙芙提到了庄佩妤,阮舒便顺势讲明自己今天过来的原因:“她的忌日快到了。我替她来看看你,省得她在下面不安心,万一托梦来打扰我,我也怪烦的。”
透露着想要与林妙芙撇清关系的意思,明显并不希望林妙芙误解她是出于关心的目的。
林妙芙未在意,点点头:“嗯,我记得妈的忌日。姐去给妈上坟的时候,记得邦我也送一束花,邦我跟她道歉,没办法亲自去看看她。”
阮舒又是颇为冷淡地一掀嘴唇:“我没有要去给她上坟。”
第770、对不起
林妙芙又有点尴尬,从她前面的话里继续找可以聊的内容,问:“姐也会做梦梦到妈?”
明显希望和她有共鸣。
阮舒无情地否认:“不会。我说了,是‘万一’。而且如果有,那也只是噩梦。”
“姐……”林妙芙显得感伤,“你还是那么恨妈……”
阮舒不是特别高兴和她深入谈论庄佩妤。
林妙芙似没察觉她表情间的不悦,盯着她与庄佩妤七分相似的脸,忽地落了泪:“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一直都很讨厌你吗……”
“我不感兴趣,并不想知道。”阮舒甚觉无聊。
林妙芙以前对她的厌恶已然表现得淋漓尽致,曾经在林妙芙对她的怒骂里,她总结过,有认为她害死她父亲林平生和害她哥哥林翰坐牢的因素,有认为她管管她管得太宽干涉她自由的因素,有和外人一样认为她品行不端的因素。还有就是和林湘差不多,天生和她磁场不合,于是无论她做什么,都叫林妙芙看不惯。
林妙芙说的却并非阮舒所想的那些:“我最讨厌的是,看起来妈好像偏心我,非常宠我,对你置之不理,其实她更疼的是你。”
阮舒的瞳孔不易察觉地轻轻缩起,脑中的某道警戒线亦拉起,条件反射地抗拒这个话题:“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聊她的!”
语气陡然尖锐,像是一只刺猬蓦地竖起浑身的刺,进入防卫状态。
林妙芙似被她吓到,忙不迭诚惶诚恐地摇头:“好,我不和你聊妈~不聊~”
转瞬她的眼眶泛了红,依旧没完全脱离这个话题的范畴:“我以为姐你会想知道的……这么多年,你和妈关系不好,不就是因为你以为妈不在意你,误解妈不喜欢你……其实姐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你懂什么?!”阮舒咬牙,很想挂掉对讲用的电话,不想再和她废话。可她的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依旧坐定在椅子里。
耳朵里则也在继续接收林妙芙的话:“其他事情,你或许懂得比我多,但妈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我比你更清楚。”
“你以为她每天躲在佛堂里诵经念佛祈祷保佑的对象是谁?全是你!她抄写的所有经文,也全都是为了你的安康!”
“我就是不明白,她明明那么关心你,为什么要偷偷藏着?我也不明白,你明明对她那么差劲,她为什么还是更偏心你!”
“你编造这些内容有什么意思?!”阮舒冷声,握在电话上的手指颤抖,另外一只手握成的拳头用力敲在桌面上。
狱警见状走过来提醒阮舒。
阮舒向狱警道歉,强迫压下自己的心绪,看回林妙芙。
林妙芙正在透明玻璃的那一端擦眼泪:“不是我编造的,我说的全是真的……”
“全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听。”阮舒深吸气,“没其他的事的话,就这样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也不用再找我来探视你。我手里林家的房产和财产,已经全部都是你的了。等你出来,自己接手,爱怎么花怎么花。”
林妙芙似受到惊吓:“我不要,我不要那些东西,姐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这里面的人总欺负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我想出去!我想回到以前和姐你在一起的生活!以前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姐你再来看我好不好?求求你!姐!”边说着,她的手想伸向她,但是被玻璃阻隔住了,只能就那么摊开五指贴在上面。
阮舒无动于衷:“不要再喊我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