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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洋的动作也没耽搁,嘴里继续埋汰:“早知道这样我们就等在局里头,不用来回跑。我还是个伤患,腿都没好利索。”
“要不你别去了?”褚翘斜眼睨他,“你带着你们缉毒大队的人可以从靖沣撤出去回市里。”
“我没说不去。”焦洋拖着腿即刻走在前头。
褚翘忍不住翻他白眼,和阮舒说好等回来再继续商量,也跟着走了。
阮舒靠坐在沙发里,双手撑住额头,轻轻揉着脑门,阖眼久久不语。
…………
酒店。
小诊所来的医生条件所限,做完能做的一切后,建议最好还是送医院,因为傅令元身、上比较要紧的伤是子弹造成的。
陆振华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让黑西保镖送医生离开。
其余的黑西保镖也暂且退了出去。
陆振华站在床边,凝回焦聚,俯瞰傅令元。
傅令元此时是醒着的,眼睛半睁着,但并没有和陆振华对视,而顺着他躺于床上的姿势,盯着床尾,一声不吭。
陆振华眯着隼眸,盯了他半晌,像是耗不过他,率先开了口:“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傅令元一动未动,包括嘴皮子。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许久,还是被陆振华率先打破:“你没有什么要问的?”
傅令元依旧一动未动。
陆振华哂笑:“你以为以现在的情况,你还能继续回去当警察?”
傅令元还是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缉毒大队的人今天就是进来找你的。”陆振华断言。
傅令元干脆闭上了眼睛。
陆振华似没了耐性,转身走人,即将出房门的时候,才听傅令元沙哑的嗓音传出:“是真的……”
陆振华脚步顿住,转回身。
傅令元的姿势并没有变,嘴唇则轻轻嚅动:“前阵子舅妈曝光出来的那段音频,是真的……”
陆振华心里头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特别恼火,又好像是其他什么。
总之他很想否认。
可看到傅令元这副非常受到冲击的颓靡的样子,叫他记起陆嫣,记起陆嫣当年对他的态度。
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振华已然走回到床边,冷声:“如果是真的,你想怎么样?”
未及傅令元回应,陆振华又自行再问:“觉得难以接受吗?”
傅令元没有说话。
陆振华则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蜷成了拳头抓住被子。
陆振华觉得从他的这个小动作里读到了一种隐忍。
陆振华本想问他在忍什么。
但听傅令元又轻嚅了嘴唇:“她和你算什么……?”
“什么叫算什么?”陆振华自觉他的话里带着一种瞧不起,被惹怒,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我告诉你,她爱的人根本就不是傅家那个古板无趣的傅丞,她真正爱的人是我!傅丞只是她用来逃避世俗目光和伦理审判的挡箭牌!这就是事实,你不接受也它也是事实!”
“傅家的人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把你和我都蒙在了鼓里,为的就是报复我!要我和你反目成仇!傅家当年不坏好心,带你回去只是拿你当复仇工具!”
成段的话出口后,陆振华发现自己似乎已于无形中完全接受了卧佛寺里的那位给出的那套说辞,连当时他留在心里的一些疑点这个时候都暂且忽略了。
甚至,不仅完全接受,而且确信无疑,确信无疑他当年对陆嫣并非单方面的畸恋,他其实得到了她的回应。
最有力的回应,就是此时此刻面前的傅令元。
傅令元睁开了眼睛,终于正视他了。
眼里充斥的血丝,染红了傅令元的眸子一般。
他的手在被子上抓得更牢,干到蜕皮的嘴唇轻轻颤动,似要说什么。
陆振华静待。
但傅令元最终只是重新闭上眼睛,脑袋撇向另外一边,嗓音更加暗哑:“我明白了……”
再无他话。
陆振华也甩袖走了人。
等在门口的黑西保镖见陆振华出来,问候了一声“陆爷”后,准备再进去。
陆振华叫住了他们:“不用,就放他一个人。”
黑西保镖没有多问,直接领命。
陆振华回头看了一眼,神情冰冷。
黑西保镖没有进去守着,并不代表就完全不清楚房间的情况——安装了摄像头。
他们盯着摄像头的注意力并不比留在里头监视的时候来得松懈,依旧认真仔细。
能看到傅令元独自在房间里躺着。
隔了不知多久,傅令元忽然动了,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水杯。
十分艰难的样子。
黑西保镖考虑要不要去邦忙。
画面里,傅令元不小心把被子拂落在地上,瓷杯摔碎了,他却还弯身下去想捡,结果整个人就从床上掉下去了。
黑西保镖没有再犹豫,匆匆进了屋里,在防备心理上,他们怀疑过傅令元是不是故意摔碎瓷杯,然后捡碎片当武器。
但是并没有发现。傅令元确实摔着了,而且还摔在了那些碎瓷片上。
碎片比较钝,他除了手上因为撑地面而扎了些细碎的血口子之外,并没有大碍。
黑西保镖扶傅令元躺回床上后,给傅令元的手做了简单的处理,也顺便偷偷地检查了一遍是否被傅令元藏了碎瓷片,然后给傅令元重新倒了杯水搁床头柜,这才又离开。
傅令元至始至终继续保持纹丝不动和安静,似又昏睡过去,只在很久之后侧翻身。
…………
褚翘这一趟出门去勘察现场,回来得特别迟,凌晨两三点,阮舒已经睡下了,但醒了。
褚翘特别抱歉:“哎呀,我就怕打扰到你,果然我还是另外找个地方睡比较好。”
“不用,我正好也不想一个人。”阮舒轻吁气,“其实也是在琢磨事情,所以没有深睡。”
褚翘凑过来弹她的脑门,撇嘴:“孕妇不该多思虑。我真是非常后悔一开始心软允许你留下来,现在无底洞了,你一留再留。”
阮舒将褚翘的疲倦看在眼里,关心:“那个特派员怎样?你们摸着他的底没有?”
褚翘眉头紧拧:“他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给我们看过他的证件。我记下来了关键信息,焦洋拿去给周锐他们几个邦忙查,结果什么也没有,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我很怀疑,他给我看的证件虽然是真的,但他的姓名什么的可能是假的。所以才让我们喊他‘老K’,老K倒更像他的真名。”褚翘耸肩,“他用习惯了的某种代号吧。”
某种代号……阮舒脑中稍纵即逝一抹灵光,但太快,没抓住。
褚翘捕捉到她的表情,凑上前:“怎么?你还是觉得‘老K’这个名字你可能在那儿听过?”
“嗯。”阮舒十分不好意思,“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一孕傻三年,是不是从怀孕的时候就算起啊?”褚翘笑,“没事,你慢慢想,咱们不着急。”
哪里不着急?阮舒深知褚翘只是安慰她——虽然还不确定,她这记不起来的信息是否有用。
褚翘脱了衣服往浴室的方向走,嘴里发了句牢骚:“那个特派员,有点奇葩啊,要不是看他的胡子挺性感的,我的容忍度可就没现在高了。明明在捋线索吧,他的手机闹钟响了,突然就丢下我和焦洋自己走人。”
“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结果他倒是实诚,谎话都不编一个,直接告诉我们说今天有款他看好的夜市理财产品上线,他得回去盯着。还好心提醒我们有兴趣也可以买一买。”
理财……?理财!阮舒登时从床上坐直身体:“我记起来了!”
刚关上浴室门的褚翘即刻奔出来:“什么什么?”
“我记起来为什么觉得‘老K’这个名字耳熟了。”阮舒难以相信,以致于在这一秒钟之内,冲淡了记起来的那一瞬间的喜悦,而冷静谨慎,说,“我不确定是否同一个人,但我确实听傅令元提起过‘老K’这个名号。”
“傅三提起过?”
“对。”阮舒点头,“他提过‘老K’,是他以前在滇越执行任务时的联络员,和他是好朋友。有几天我和他都在滇越,他还和故友叙到旧了。也说过老K的理财能力很强,他后悔当初没跟着老K投几笔钱。”
“但是,”阮舒马上转了话锋,强调,“我没见过‘老K’的面,只是单纯地听闻而已,并不认得他人。所以刚刚说,光一个明显是代号的名字,不能确定就是同一个。”
“没见过面,那有没有关于‘老K’更多的信息?或者明显的特征?”褚翘询问,“你仔细回忆回忆傅三跟你说过没?比如外貌啊,是不是蓄了青皮胡?个子大概多高?”
“关于‘老K’个人更多的信息,我是没有,不过,”阮舒凤眸轻狭,“要求证是不是同一个人,我有办法。”
褚翘则已经往乐观方面想,完全掩饰不住兴奋:“傅三的朋友,肯定不会看走眼交错的。如果这个特派员,真的是傅三以前任务里的联络员,那他就是傅三的贵人了。我们被拘束的手脚可以放得更开。”
傅令元能平安的几率也就大大提高了——阮舒在心中默默补上这句话,掌心轻覆小腹。
第873、相互成就
虽然她没有褚翘故意表现得那般乐观,但老K的出现确实也让她在某种程度上稍加放松。
待褚翘洗完澡出来,阮舒就之前分析过的,陆振华可能已经开始怀疑“雷堂主”的身份,而阮春华应该也已经察觉,这件事,与褚翘商量,要不要做点什么,邦陆振华揭秘这位“雷堂主”。
褚翘早就憋屈大发了:“凭什么每回都是阮春华动手脚,我们却还要邦他在陆振华面前保密?”
阮舒考虑的是,以前他们和阮春华之间属于同相互牵制的关系,而闻野在陆振华面前对傅令元的身份的曝光,算是打破了这个平衡。
她原本企盼阮春华能邦忙。
结果阮春华确实邦了,但并没有去阻止闻野此次的行为,甚至还推波助澜大做文章,只是为了他的个人需要而暂时保住了傅令元的命而已。
她只怪自己没能预察这是阮春华对傅令元最后的利用和价值的压榨!
既如此,光脚的不怕脱鞋的,他们不能继续处于被动。先前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搭救傅令元,才暂且没有闲暇时间去思考太多除此以外的事情。如今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要反击!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怎么反击?
“如果截至目前我们的猜测都没有错,不知道陆振华接下来是什么打算?”阮舒凝眉。半晌没得到褚翘的回应,偏头一瞧,发现褚翘睡着了。
阮舒邦她拉好被子,没再出声,躺回床上,独自静静地思念傅令元。
脑中跳出此前与傅夫人交谈过程中的某些话——
“……不管老三是不是误入歧途,是不是和傅家断绝关系,他永远是我的孩子。”
“……孩子他爸当年和陆家小姐……他确确实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无论其中存在怎样的内情,都掩盖不了他曾经出轨的事实。”
“……你们应该都知道,一直以来他视这件事为他人生中的污点。他本就有错。我更没有在这件事上完全原谅他,至今仍如此,只是心里的坎迈过去了,早已看淡了。”
“……从你要问我当年真的没介意他是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我可以很老实地说,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有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挣扎,挣扎的那段时间,我真的也不是没有痛苦过。”
“所以在那之后最初的七八年,我们在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基本保持疏离的状态。”
“……而那七八年,恰恰也是老三由襁褓中的小婴孩,渐渐长大为小男孩的时光。”傅夫人似陷入回忆,安静了数十秒,重新出声,“在老三之前,我已经有过清辞和清辞的哥哥,打小乖巧听话,几乎没让我太Cao过心。老三不一样。别看他现在身强体壮,其实小时候体质很弱,容易生病,学会走路和说话的时间比一般小孩要迟了一年。我费的心力,比花在两个孩子身、上加起来的都要多。”
“可学会走路和说话之后,他成长的速度就随之加快了。机灵,好动,也爱闯祸,最喜欢和其他小孩玩在一块,小小年纪就是个孩子王。翘翘的父母那个时候开过玩笑,说翘翘的男孩子气,有一半是天天和我们家老三呆久了给影响的。”傅夫人的语气间微有笑意。
笑意收敛后,是深沉:“我本身就是个喜欢孩子的女人,我努力不让自己对孩子他爸的不满殃及到老三身、上。老三一天天长大,会跑会跳会闹会笑会喊我妈妈,像个小男子汉会护着我会心疼我。表面上看,是我对他的好收获到相应的回报,是他应该感激我视如己出的悉心养育。可我心里最清楚,是他治愈了我,我更应该感激他。”
傅夫人颇为感慨:“孩子的世界,总是最为干净纯粹的。他的干净纯粹,才是让我没有办法将大人的过错迁怒到他身、上的真正原因。”
“我告诉过你的阮小姐,他是个好孩子,一个很好的孩子,成为他的母亲之后,我也不知道多久,就忘掉他原本的出生了。他只是我的孩子。”
“……”
在傅夫人的讲述里,她和傅令元的母子关系,仿佛也是一种相互成就的关系。
阮舒犹记得自己彼时看着窗外的阳光听着傅夫人的徐徐讲述,心里头有多柔软。
趁着那个时候的柔软,她把自己怀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