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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天色,已经四更天了吧,再有两个时辰,就该向金陵城出发。
安笙的身体慵懒的靠在窗棂前,长睫低敛,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清冽墨眸,眸光涣散而没有丝毫焦距,空洞的几近苍凉。
迷茫涣散之时,腰间突然缠上一双健硕的手臂:“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温热的唇贴在她面颊。
安笙微仰头,正撞上他幽暗深邃的眼底,那一弯深沉的海,轻易的让人沉溺。
安笙慌乱的别开眼帘,淡淡道:“天快亮了,我去找德公公为皇上更衣吧。”
君修冥温笑看着她,仿佛昨日的就像不曾发生过一般的询问:“丫头不为朕更衣吗?”
安笙敛眸,薄唇微抿:“数十年来不都是后宫的女人服侍的皇上吗,她们可比我做得更好。”
君修冥无奈失笑,伸臂揽她入怀,埋首在她柔软发间:“丫头真是个醋坛子,还学会与那群女人吃醋了。她们跟你不一样,你自己的夫君自己不服侍,还想偷懒指着别人?”
他玩味的笑,低头轻啄了下她唇片,而后又道:“丫头若不肯,朕等会便穿这身褶服回到皇宫好了。”
安笙抬眸白他一眼,闷声推开了他,这个男人变脸果然比变天快,而后取过一旁崭新的衣服套在君修冥身上,动作略带粗蛮。
君修冥甚为无奈的摇头失笑,等她为自己系好腰间束带后,温润的大掌包裹住她微凉的小手:“这么粗野,想谋杀亲夫吗?”
她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我可不敢弑君。”
君修冥也不恼,中指轻刮了下她鼻尖,含笑道:“朕出去有点事,晚些时候再回来,暂时不回金陵城,朕听说今晚这里有庙会,正好陪你散心。”
安笙眼底浮过一抹欣喜,因为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在她的世界多停留一会:“恭送皇…”
她刚要俯身跪拜,却不料忽然被他打横抱起,放回了床榻上。
“你再睡一会儿。”他忘情的品尝着她唇上的滋味,之后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君修冥离去后,安笙自然了无睡意,而是想着她该何时离开。
夜里,华灯初放,襄城繁华的街道上,人声笑语不断。
护城河上,万家灯火通明璀璨,河面之上酒肆画舫缓缓而动,船头的少女轻纱飞舞,歌声曼妙,只道此曲只因天上有。
无数文人墨客,风流才子,相约游湖,达官贵人在画舫之上,寻欢作乐,开怀畅饮。
傍晚时君修冥带着安笙出了驿馆,领着她去看城隍庙的灯会。
安笙透过车窗帘的缝隙,看着街边雀跃的百姓,而后又睨了眼假寐的君修冥。
她心里禁不住郁闷,难道坐在马车里就是所谓的散心?
此时,庙会之中,人山人海,马车在这里很难前行。
所以终于如安笙所愿,下了马车,不由得深呼了口气,看着四处众多的行人,心里盘算着如何逃走。
君修冥却就像知道她的心事一样,一路都牵着她的手,在人群之中穿梭,而常德则走在二人的身后。
街上时不时便引来众人的视线,惹得不少男男女女窃窃私语,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眼光。
安笙为了消耗二人的体力,手中抓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大多吃了一半,就丢给君修冥。
只是最后这些吃食都到了常德的手上,眼看这拎着大包小包的,可前面的两人偏生乐此不疲。
“那个看上去似乎挺好吃。”她嘴里咬着山楂,手还指着不远处的酥麻花。
君修冥二话没说便掏了银子将酥麻花买给了她,开口道:“宫里的零嘴还比不上民间的吗?”
安笙没有答话,自顾自的吃着。
庙会上舞狮舞龙,火把成排点亮,黑夜恍若白昼。
一些小孩在舞龙的人群之中,跑来跑去,不时的传来清脆悦耳的笑声。
看着这样的场面,安笙转眼睇了眼站在一旁的君修冥,见他脸上也带着笑,这才开口道:
“你在宫里见过这样真挚的笑容吗?或许她们的生活的确没有皇宫里的好,但她们的快乐却是发自内心的。”
君修冥一笑,便是夏花繁艳,也抵不过那抹不经意的魅惑:“朕明白了。”
安笙静静的端凝着他,灯火幢幢之中,她的眸中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的一幕,就好像曾经她也这般看过另一个人。
君修冥潋滟眉目微微一动,看着她,眉目中带着一抹墨染的思绪。少顷后,又收回了眸光:“前面有杂耍,要去看看吗?”
安笙神情淡漠的点了点头:“嗯。”
杂耍班在长街的尽头表演,演员们脸上涂着五色的颜料,身着小丑的服侍,踩着高跷,有的在表演旋转盘子,有的表演飞镖,有的表演喷火……
迎来围观群众一阵又一阵喝彩之声。
君修冥与安笙费了些力气才挤入人群之中,站在最前排观看表演。
倒是这样热闹的氛围惹得围观的群众兴致颇高,不少的百姓用力的鼓掌,不停的呼喊喝彩。
安笙站在他身旁,对面前这些人的表演却不足为奇。
其中一个小丑走上来,不停的围着她打转,手中的七彩球不停的转动。
而另外一个小丑也随之走上来,拉着君修冥一起跳火焰舞,不知不觉,两人就被带入了杂耍团中央,被几个小丑团团围住。
安笙看了眼在另一边的君修冥,正准备逃走时,有人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里。
趁着君修冥还没过来,安笙迅速打开了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内容,而后不动声色的扔在了火堆里。
正当她东张西望想要找到是谁给她的纸条,君修冥却朝她走了来:“怎么了?”
安笙回过神色,摇了摇头:“没事。”
常德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上前:“爷,姑娘,天色不早了,要回去了吗?”
安笙眸光微垂,清美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愿,抬眼望着他。
君修冥看着她皱起的眉目,嘴角微微一勾,缓声道:“没玩尽兴就去游湖吧,岸上的人太多。”
安笙连连点头,如寒星般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定的光茫。
君修冥看在眼里,命身后的常德去岸边租了一艘普通的画舫,在众多的游船之中并不显眼。
安笙与他分坐在桌案两旁,欣赏着月楼上美丽的歌姬在台中央迎风而舞的舞技。
也的确是比岸上挤得不成人形好了许多,安笙唇角含笑,自顾饮酒,对面的君修冥完全的成了透明人。
君修冥定睛的凝望着她,薄凉的月光之下,她的侧脸莹白如玉,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眸底所有情绪,却掩藏不住那一汪清莹。
她唇角微微的上扬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世间一切,除了生与死,在她眼中都不过是一桩闲事而已。
君修冥自认阅人无数,但此刻,他突然发现他读不懂面前的这个人,一点也不懂。
她深沉的像照不进阳光的深海。
离金陵城的日子越近,他就感到越不安,他希望她会选择回去,哪怕是以公孙淑媛的身份。
在他沉思间,安笙突然转过脸,目光与他不期而遇。
君修冥极淡的笑,轻慢的语调,带着丝丝邪魅:“很喜欢看歌舞?”
安笙回以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只是喜欢看美的风景线罢了!”
君修冥挑了挑眉:“你的目光都在她们身上,朕会吃醋。”
安笙心底一跳,怔怔的看着他,很显然她难以相信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肉麻的话。
君修冥又是一笑,手执杯盏,优雅的饮尽一杯酒:“紧张做什么?”
安笙白了一眼,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视线再次四处徘徊不定。
酒过三巡,画舫缓缓驶向河岸,而原本风平浪静的水面突然跃出无数黑衣人,一跃而上。
君修冥一把扯过安笙,将她护在身后,手中明晃的利剑,见人便砍,船上顿时乱作一团,鲜血顺着船板不停流入河水中。
十几个黑衣人将安笙与君修冥团团的围住。
不得已之下,安笙夺过一名黑衣人的手中长剑,挡开刺客的进攻,脑海里迅速翻飞着刚才纸条上的内容。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她引诱到此处?可不对啊,刚刚那个身形明明就是让她替他报仇的男人。
这群刺客的身手都是上乘,容不得她再想更多,一时间想要脱身也并不容易。
安笙一边应敌,一边想着脱身之法。
她可不想错过最后的机会。
而正是此时,君修冥已被刺客逼退到船边,以他的身手,本可轻易应付,却不知为何,他一个翻身,被刺客踢下船板。
安笙一惊,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出手抓住了他:“君修冥小心……”
只是,她话音未落,手臂已被他反握住,直接跃上了船舱顶部:“舍不得让朕死?”
安笙被他如此一捉弄,心里有些恼火:“没有什么舍不得!”
说着,她便将君修冥往黑衣人利剑的方向推了出去,正当她欲要趁乱离开时,却见君修冥不躲不闪的站在黑衣人面前。
眼看那柄利剑离他心脏只有寸许的距离,安笙迅速飞身而去,徒手握住了剑刃。
她面色一疼,就这样凝视着他略微震惊的神情:“这样你满意了吗?”
君修冥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看着鲜血染红的长剑,一时他有些失措,对于她嘲讽的话语,哑口无言。
如果试探她对他的爱有多深是建立在伤害她的前提下,他段然是拒绝的。
也在这时,一波又一波黑衣人破水而出,容不得再两人对峙下去。
此刻,月楼上忽然跃下一名男子,直接抓住了安笙的手腕:“跟我走!”
安笙很确定,果然是他,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他离开。
就在君修冥面临一拥而上数十个刺客难以分身的时候,那名男子将她带走了。
他见她对那个男人没有丝毫的反抗,想必那个人定是和她认识。
安笙跟着他离开后,直接坐上了早就在不远处接应的马车,一路上她都十分沉默。
他小心翼翼的替她包扎着伤口,眉目微蹙:“那个男人真的值得吗?”
安笙眸闪过一道幽光,白嫩的脸颊柔婉如水:“值不值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淡然的回道:“当然有,你死了,何人替我寻仇,对了,过几日回宫后,你应该多接触接触公孙止。
至少从他那里还可以得到宁王最近的动向,你不是在乎那个男人吗?或许还可以帮到他。”
安笙却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说的还真是好听,不就是想让我得到公孙止与君宁两人是否同流合污留下的证据!”
他挑了挑唇,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安笙话里有话的冷嗤道:“呵 ,我倒真希望你的敌人是公孙止,而不是他。”
他明显感受到她的话里带着敌意,忽而想起方才刺客的事,开口道:“你想说些什么?”
安笙也不再回避,直言不讳:“刚才那些刺客不是你安排的吗?”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贤妃抬举我了,在下可没有那个能耐请那么多一等一的杀手。”
安笙拧了拧眉,仔细一想,倒也的确如此,他若真有那本事,为何不自己解决公孙止?
随后又不解的问道:“哪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可以趁乱将我带走?”
他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君宁与公孙止二人的举动,只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两人的把柄罢了,开口解释道:
“因为这里是襄城,是离金陵城最近的一个城池,若是到了这里还不动手,那可就真的没机会动手了。”
安笙在他话里听出了一些眉目,却不敢十分确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他也不再遮掩,直接将话摊开了说:“皇上迟迟不动清妍王妃,自然是狗急跳墙。如今的朝堂,倘若真的打起来,皇上未必会赢。”
安笙恍然明白过来,君宁想要清妍有个帝王的孩子,唇边一抹冷意:“原来宁王将清妍送入皇宫打的是这个算盘,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掌控大半个朝堂。”
他笑了笑,却也掩不了眼底时时刻刻带着的仇恨:“贤妃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安笙没再开口,而是看着外面寂寥的夜色,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一丝的担忧。
*
三日后,他们抵达金陵城。
安笙匆匆忙忙的去小庙里整理了一些易容的蛊虫,问过他一些宫里的情况,也便入宫了。
好在半斤如今再宫里经过磨练,也越学越聪明,在她不在的这些时日,她都只能称病闭门谢客。
再次回到坤宁宫,安笙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窗前看天,紫禁城很大,头顶却还是四方的一片天。
除了望着天,她每天要做的只有三件事:等吃,等睡,等死。
君修冥安然无恙的回宫之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坤宁宫,安笙想起那日船舱上刺客的事,心里还有火气。
于是他一回来,也没给他好脸色,莫名的朝他撒了一通气。
而君修冥一心由着她闹,之后渐渐地安笙的气也消了。
至从君修冥回宫之后便开始夜夜留宿坤宁宫,白日偶尔也会将奏折拿到坤宁宫中批阅。
安笙虽然不明白他的转变会如此大,但也不曾多问,心里却仍旧会为他对公孙淑媛好而吃味。
这些日子,她午睡的时候,大半是被他抱在怀中,他一面翻阅奏折,一面哄着怀中的她入睡。
等她醒后,再让她泡一杯上好的雨前茶。
两人坐在园中品茶,偶尔也会下几盘棋打发时间,当然,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