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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笙冷眯了眸子,心中清冽一笑。真没想到,他也以为她是在担忧温孜言。
不过是一个慌神的瞬间,对战场上便发生了变化。
安笙眼睁睁看着温孜言的剑刺入君修冥臂膀,而君修冥的利刃划过温孜言胸膛。
双方的阵营明显乱了方寸,好在两个男人并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策马奔回阵营。
安笙心头一紧,离得太远,她根本无法辨别他伤的究竟有多重。
她下意识的跑下城楼,而此时,温孜言策马而回,高喊了句:“撤兵。”
她只能硬生生站在城门后,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似乎很有默契一般,两方人马同时撤军,除了两个最重要的人受伤外,并未损伤一兵一卒。
温孜言从马上摔落下来,银白盔甲上不停的滴落着血珠,看来真的伤的不轻。
好在君修冥手中的并非龙鸣或月光宝剑,否则,只怕他此刻连命都没了。
沈寒大吼道:“快,将殿下扶进主帐,快传军医。”
伤口虽深,好在避开了要害,军医为温孜言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些止血疗伤的汤药。
他躺在软榻上,闭目休憩,脸色都是苍白的。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沈寒屏退了所有人。
沈惠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受伤的,她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一张小脸比他这个伤者还要惨白几分。
她坐在床边,有些颤抖的握住他的手。
温孜言睁开双眼,无力的牵动唇角,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你怎么来了?”
分明吩咐下去隐瞒他受伤一事,也不知是那个如此多嘴。她还怀着孩子,本就羸弱,更经不起这一番担忧。
沈惠抿着唇,一直不说话,被他握在掌间的小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温孜言身上有伤,也不敢妄动,只能回望着她。
他的语气异常的温柔,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的味道:“看样子一时半刻不能陪你回京了,等本王身上的伤好一点再走,行吗?”
好似生怕她拐了孩子一个人离开一样。
“嗯。”她重重的点头,哽咽着道:“那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说什么傻话。”温孜言沙哑的回道:“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惠儿,你知道我期待他多久了吗?
从我们成亲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会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沈惠破涕为笑,回道:“那孜言哥希望他像谁多一些?”
“都好,只要是惠儿给我生的孩子,我都喜欢。”温孜言温润的笑,似乎很久她都不曾喊过一句‘孜言哥’了。
沈惠的脸色,却稍稍沉暗了下来:“以后,别的女人也会给你生孩子的。”
温孜言轻抚着她苍白的小脸,说道:“惠儿,我不敢承诺你什么,也许,父皇能做到的,我不一定能做到。
但是,别的女人的孩子和你的怎么能一样,你是我妻子,唯一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我温孜言此生,永不废后。”
这样的一番话,沈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对于温孜言来说,这样的承诺已经是极限。
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姑姑曾对她说,安笙不属于他。那是一个不一般的女子,可是,她注定只是温孜言生命中的过客。
沈皇后一生阅人无数,她也曾在后宫的血雨腥风中被伤的体无完肤。她的话向来是不会错的。
可是,沈惠了解温孜言,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否则绝不甘心。
沈惠终于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孜言哥,惠儿并非心胸狭窄,只是,安笙与宁侧妃心机深沉,这样的女子,只怕会祸乱后宫。”
温孜言低笑:“你是未来的六宫之主,她们若有不轨之心,你处置了便是。”
沈惠问道:“你不心疼?”
“我只心疼你。”温孜言温温的笑,心中却道:安笙并非是沈惠所见所想,亦或者说,现在的她,并非如此。
沈惠陪了他许久,在他睡后才悄声离开。
她走出营帐外,远远的,只见安笙负手而立在旷野之上,狂风将她漆黑的发丝散在空中,裙角飘扬,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带着一种绝望的美,甚至绝望到让人心疼。
沈惠走过去,在她身后停住脚步。
未等沈惠开口,安笙转身,声音悠悠含笑:“此处风大,娘娘身子嬴弱,不便久留。”
沈惠有片刻的沉默,她静静的打量着安笙:“你为什么要将太子殿下受伤的事告诉我?”
安笙一笑,如实回道:“为了让你们和好啊。”
“我不信,你怎么会那么好心。”
“我自然不会。”安笙大方承认:“太子妃娘娘聪明如斯,难道看不出我想利用你摆脱太子殿下吗!”
沈惠蹙眉,似乎陷入迷茫,安笙的话听着并非虚假,这一点她可以肯定,但是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她若不想嫁给孜言,又为何跟他回燕国?
“本宫想不通你这么做的理由。”
安笙不以为意的哼笑,侧头继续看向远方的越关城:“娘娘不必想通。”
沈惠嘲讽的笑:“你口口声声不愿入宫,那么,你现在的担忧又是为哪般?”
安笙迟缓回头,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几乎没有情绪,很淡,也很冷,也很认真,很凝重:“如果我说,让我担忧,让我牵挂的,另有其人,你会相信吗?”
沈惠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安笙的话可谓莫名其妙,但出于女人的直觉,沈惠竟然对她的话坚信不疑。
安笙温温的笑,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了沈惠身上。她身上只留了一件宽松而单薄的长裙,在凛冽寒风之中,尤显脆弱。
然而,那骨子里,却分明藏着一股傲气与执着。她一步步向军营的方向而去,背后是越关城巍峨的城楼。
沈惠一把扯下肩上披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不需要她的同情与施舍。
安笙顿住脚步,含笑回头看着她,柔声道:“太子妃娘娘怀了身孕,要格外留心身体才是,等你做了母亲,就会明白。
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是将你与最心爱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有了这个孩子,原本完全独立的两个人,他们的命运从此再也无法分开。”
她的神情很落寞,也很模糊,她说完,淡漠的转身,留下了沈惠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莫名的,她感觉到手中的披风散发着淡淡的温暖,沈惠开始狐疑!
安笙离去后,沈寒巡营时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沈惠,他急切的走过去:“姐,你怎么站在这里?外面风大。”
他低头,正看到她肩上的披风,“这是,那个女人的?”
沈惠点头应着:“嗯。”
沈寒冷哼了声:“她会有这么好心!”
沈惠蹙眉,似有所思般问道:“沈寒,你有没有觉得,这女人,她很奇怪?”
“的确有点儿怪,姐,你一定想不到,明明说是梁朝公主,该是养尊处优,却还身怀武功。”
“她倒是不简单。”沈惠点头:“自太子受伤后,她的担忧,我感觉得到,可是她对我说,她担心的不是太子。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这还不简单,一试便知。”沈寒眸光幽动,在沈惠耳边低喃了两句。
傍晚,天色开始昏暗,眼看着一场大雨将至。
安笙没想到沈惠会再来找她,她将披风叠的很平整,轻轻放在安笙面前:“物归原主。”
“太子妃娘娘客套。”安笙一笑,倒了杯白水递给沈惠:“娘娘身怀有孕,还是少饮茶为妙。”
沈惠在桌案旁坐了下来:“多谢。”
安笙坐在她身侧,温笑:“娘娘来此,不会只是送件披肩那么简单吧。”
“安姑娘是聪明人,本宫也就不绕弯子了。本宫想问你一件事。”
安笙轻轻的笑:“娘娘但说无妨,定当知无不言。”
沈惠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口:“你是当真不愿下嫁太子,还是怕本宫害你,所以,以退为进?”
安笙失笑,沈惠有此一问,倒也不在她意料之外:“我的答案是什么对于太子妃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肯不肯相信。娘娘还是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果然是聪明人。”沈惠将手中杯盏放在桌面上,杯底碰撞了桌面,发出淡淡的声响:
“本宫想让太子与我一同回帝都,就在明天,如果你去劝他,本宫就相信,你是真的无意入宫。”
安笙含笑摇头:“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这件事只有太子妃娘娘才做得到。”
沈惠疑惑了:“你的意思是……”
安笙笑着俯身,在她耳侧笑声嘀咕了几句。
沈惠有些微迟疑:“如此,行得通?”
安笙添油加醋,分明是激将法,但偏偏有人愿意上钩:“难道太子妃不想知道你在殿下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吗?”
“好,就这般。”沈惠目光坚定,而后起身向外走去。
安笙依旧悠哉的坐于原地,手持茶壶,斟了杯清茶,细细品味。茶不过是边境的粗茶,不知为何,入喉后竟别有一番味道。
事情似乎发展的比她预想中更顺利,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家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翌日,温孜言还在半梦半醒中,忽有侍卫来报,说太子妃娘娘晨起后便腹痛不止。
“什么?”温孜言大惊,也顾不得身上有伤,跌跌撞撞的便向沈惠的房间跑去。
果见,床榻之上,沈惠面色苍白,额上都是大汗。
“惠儿,怎么了?”他坐在榻边,将她的身体揽入怀中,毫无意外的,扯裂了胸膛上的伤口,鲜血染透了雪白的袍子。
“孜言哥哥,你流血了!”君雯惊叫道。
温孜言低眸扫了眼伤处,随性一笑:“无碍的。”
君雯看见他的伤口,低语了一句:“听说皇兄也受伤了,是吗?”
温孜言冷然的勾动唇角:“他的伤也比本王好不到哪儿去。”
彼时,安笙默默立于旁侧,略显苍白的容颜,波澜不惊,而隐在身后的手,却早已紧握。
榻上,沈惠柔弱的躺在他怀中,苍白的笑:“我没事的,孜言哥,不必担心。”
温孜言两指搭在沈惠脉络,她脉象仍旧虚浮,却不应该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才对。
一时间,他竟也有些慌乱了:“是何时起不舒服的?”
沈惠柔弱的呢喃:“夜间惊醒过一次,晨起后更重了。”
“夜间便不舒服,为何没有人来通报!”温孜言语气不由得重了些,看向一旁几个侍女: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太子妃有恙,为何不通报?若有三长两短,你们担待的起吗!”
几个侍女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殿下饶命。”
沈惠冰凉的小手牵住温孜言手臂:“别怪他们,是我不让她们打扰你的。”
因为找不到症状所在,温孜言一时间也慌了手脚,若非关心则乱,他也并非会看不出沈惠装病:“按脉象看,最多是身子虚弱,不该引发病痛才是。”
安笙像模像样的做出一副担忧状,拱手上前道:“殿下,太子妃娘娘会不会是水土不服而引起的身体不适?”
温孜言轻拥着沈惠,语调极尽的温柔:“惠儿,都有哪里不适,说给本王听。”
沈惠一一回道,她所说自然都是水土不服后才会出现的症状,字字正中下怀:“头昏,心慌胸闷,食欲不振,这两日一直在失眠。”
沈寒拱手道:“边境虽非苦寒之地,却远不如帝都的气候宜人。太子妃自幼从未离开过帝都,一时水土不服在所难免,如今又怀着孩子,更是拖累,不如沈寒护送太子妃回帝都吧。”
沈惠微微调整了姿态,轻摇了头:“不行,孜言哥身上还有伤,此时离开,我不放心。”
她轻抬眼帘,柔柔的眸光落在温孜言英俊的脸庞上。
温孜言语气平淡,却是不容人拒绝的霸道强势:“不行,你一定要回去,腹中孩子万不能有闪失。”
“可是……”沈惠抿着苍白的唇片,柔柔弱弱以夫为天的样子:“好,我走,可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她反握住的温孜言的手,眼角一滴剔透的泪珠缓缓而落,真真是离人的眼泪。
温孜言如玉的指,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轻哄:“傻瓜,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离开呢,我会一直守着你和我们的孩子。”
“不,不可以,你身上还有伤……”聪明的女人,便是懂得以退为进。
“嘘。”温孜言的指尖压上她柔软的双唇,他唇角含着温和笑靥,低低道:“本王自有分寸,明日我们就启程会帝都。”
沈惠感动的将脸埋入他结实的胸膛中,眸中泪珠盈盈晃动。她的确达到了目的,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他在乎的,究竟是她,还是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沦为了她挽留温孜言的筹码,沈惠觉得这样的她,连自己都会瞧不起。
温孜言与沈惠的车马刚刚离开边境不久,北盛刘云与夏侯渊便带兵攻了过来,打了燕国一个措手不及。
城外战鼓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半日光阴,便传来噩耗,沈寒中了敌军的圈套,坠落悬崖,生死未卜。
听说他身重数箭,从万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安笙知道,君修冥一直是在等待时机,故意让燕国士兵连胜因此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