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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优雅:“这才叫温酒,你那是煮酒,平白破坏了酒的醇香。”他难得跟墨银殇说话,还起身替她也倒了杯酒。没有矮桌,二人坐在湖边的青石上,临水煮酒,倒增了几分野趣。墨银殇仰头饮尽杯中酒:“多煮煮吧,等你投了湖,也没机会煮酒了。”宋璟轩怒:“够了你,你能不能拿一句话别提投湖啊?!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投湖了?!有你这么劝人的么!”
墨银殇一脸讶然:“谁说我是来劝人的?在下明明地来看七爷您投湖的啊!王爷投湖,千古奇景啊,不然我至于丢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巴巴地跑来么?”她随即又一脸惊慌,“王爷您可不能不投啊,我还正打算看完后编成段子卖给说书的呢!”宋璟轩脸色越来越黑,一张俊脸生生地气变了形,他噌地一声站起来,冲着墨银殇就是一大脚:“墨银殇你去死吧!”墨银殇自是不惧他,嘻笑着侧身一躲,不料她正坐在湖边,这么一躲,七王爷一脚踹空,卟嗵一声,掉湖里去了。墨银殇愕然,王府家奴疯了似地尖叫着涌过来。宋璟轩本就不识水性,加之彼时春寒料峭,湖水刺骨,他一落水就昏了头。眼看着他实在是不行,墨银殇叹了口气,缓缓脱去鞋袜:“原以为今天是看王爷投湖,诚没想到原来是在下自己投湖。”她拧着眉头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郭彦见墨银殇下水,忙指挥家奴为宋璟轩备好替换的衣裳,又命厨房急备炒盐,另取了灶内暖灰,以备急救。家奴自知其严重,不用郭彦吩咐又为墨银殇备了姜汤驱寒,甚至将府中的大夫也请来备着。
墨银殇将宋璟轩挟上岸,见他脸面苍白倒也不敢大意,忙抱了他进到卧房。郭彦迅速将他衣裳解开,擦干全身后用布装了炒盐熨其脐,又命人将暖灰铺到榻上墨银殇见他行事稳妥,也放了心。众家奴知她将是府中主母,也不敢怠慢,忙请了她去更衣。墨银殇寻了件宋璟轩的长袍将就穿着,喝了两碗姜汤,宋璟轩也醒了,他其实没喝到多少水,只是冻得厉害。墨银殇抱了个手炉在榻边观望,见他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方才一脸遗撼地叹:“七爷此后只怕再也不会投湖了,惜哉,惜哉。”宋璟轩狠狠瞪了她一眼,到底困倦,也不再多言。这一番折腾,天色就晚了。郭彦见他已无大碍,倒也放下心来,这时才顾得上墨银殇:“墨大当家,要不要请大夫也给您看看?”墨银殇抱个手炉仍觉得冷,但她体质一向不错,也不以为意:“无事,明日我让秦之炎开一帖药便是。”郭彦知道鬼医秦之炎的本事,也不勉强:“在下为大当家备好客房,大当家衣裳未干,不妨暂歇一宿吧?”墨银殇点头,自回了客房歇息。
待第二天,墨大当家起床便觉得不好,想是在湖中受了些寒,还是不放心去到宋璟轩床畔探了探他的额头,宋璟轩迷迷糊糊握住她的手,“不生气了?连我都和你一块投湖了,消气了吧?”宋璟轩睁眼看她脸色不太好:“怎的?昨晚受凉了吗?郭彦做事怎么这样不当心”语毕,挣扎着便要起身,银殇把他压回榻上,眼眸温柔得要滴出水来:“无碍,你身子弱,再养养,一夜未归再不回去娘怕是要报官了”,说完替他掖了掖被角径自回了墨家。
刚一进门,郝大总管便一脸黑线地迎上来:“大当家,你昨夜歇在何处了?”墨银殇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娘派人去欧阳青衣那儿了?”郝大总管悲痛地点头:“今天波斯王宫的采买官那鲁过来了,大伙都以为您当真歇在欧阳青衣那儿了。老夫人气坏了,大当家……您挺住,二十年后您又是一条好汉!”墨银殇踹了他一脚,低声问:“我师父呢?”郝大总管悲痛欲绝:“先生之弟慕容锦生辰,先生前往道贺了。”墨银殇绝望了,只得去到祠堂。墨氏本就一脸铁青,见着她手中拐杖直顿,仿佛将祠堂地板当作了她的头:“孽畜!从小到大只会败坏墨家家风,老身白将你养了这么大!墨启,给我重打!”墨大当家熟练地趴在长凳上,心中亦是懊恼——早知道里面就穿件厚夹衣了。这一百鞭挨得结实,墨银殇本就头脑昏沉,如此一顿鞭笞下来,当即就去了半条命。她不是没想过自保,比如咬破舌尖喷一口血什么的,至少不至于挨得这么惨。但想想又觉得反正背上已经这么痛了,又何必让舌头也受苦呢。这般一直忍到一百鞭结束,她头是不昏了,只是身上感觉迟钝,分不清到底哪痛。事后,墨银殇拖着一身重伤去与那鲁洽谈生意,这般诚意让外商对墨银殇好感大增,也给了同来洽谈的斐家一个下马威。
墨银殇回到丹枫阁,医师秦之炎已沉着脸等候多时了。此时见她返转,也不多言,上前便看了看她背上的伤,时间一久,血与衣裳凝结,他找了剪子,在烛上烤得一烤,将衣与血肉剪开。墨银殇趴在床上,任由他手起刀落地折腾。秦之炎也不管她痛不痛,且当个骡子、马一般折腾,不医死就成。晚点宋璟轩便听说了白日里的事,快步赶到丹枫阁,墨银殇昏睡不醒。秦之炎在床前照看,不曾稍离。她背上伤重,药纱裹了厚厚一层,却仍透出血迹。七爷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来,握了她的手。她没有睁开眼睛,脸上却露了一丝微笑:“七爷。”她轻声唤。“嗯。”宋璟轩坐得再近一点,另一只手探探她的额头,“是因为我吗?”她没有作答,将下巴搁在他的手臂上,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宋璟轩内疚,却怕吵着她,轻轻在她脸上一啄,半倚在床边,彻夜守护。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
“七爷!”墨银殇伤愈,匆匆跑向站在湖边的宋璟轩
“嗯?”璟轩回眸
“我去你妈的!”墨银殇一脚将他踹入湖中,“害老子遭了这么多罪,还在站在这耍帅!”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清平二年四月末,墨银殇前往京城巡视产业,因路途遥远,耗时甚久,六月中旬方才回转。然还未到达长安,墨、斐两家又起冲突。骄阳似火,长安城灞水码头仍旧人声喧哗,宋璟轩也在其中,他还是非常讲义气的——有他这个未来姑爷在场,斐家总不敢动粗。墨银殇一路风尘仆仆,尚未梳洗便策马赶来,见地上血迹森然。一具尸体被厚重的帆布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旁边跪着一个伙计模样的小伙子,周围围满看客。她大步上前,倾身掀起帆布一角看了一阵。墨银殇看看跪在尸体旁边的伙计,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右脸上被锐器划了一道,还在渗血。她负手行到墨氏身边,语声沉缓:“杀人偿命,自古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杀了人,自然就该偿命。派人报官。”“墨大当家,你来得正好。”斐福贵这会儿得意洋洋,“第一,这次是墨家的伙计出手在先;第二,你们墨家的伙计打死了我们斐家的伙计。现在尸体在这儿,凶手也在这儿,墨大当家你说怎么办吧。”墨银殇不待再他说下来,当即出言打断:“好!我们伙计错手杀人,按理我不应该护着他。但是他终归是为了护我墨家,免墨家被恶人所欺。”斐福贵面色一黑,正待再言,墨银殇又接着道,“而身为墨家一家之主,银殇不能忘恩负义,是以今日之事,若斐伯伯不信任官府,要以道上的规矩解决的话,我以一臂,承他所犯之罪。斐伯伯以为如何?”斐福贵目光微闪,周围诸人都是一阵议论,只称道墨大当家果然义薄云天,斐福贵听在耳里,心头一阵暗恨,就想让她好人做到底:“哼,墨银殇,算起来老夫是你长辈,本无为难之意。但你若自愿承担,老夫不答应倒显得没有气量了。”墨银殇不卑不亢:“如此说来,斐伯伯同意了?”
宋璟轩面色微变,奋力挤到她旁边,连墨氏也扯了她的衣袖,低喝:“不得胡闹!”那边斐福贵有意让她骑虎难下,当下痛快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墨银殇轻轻挡开墨氏,不紧不慢地挽了左手衣袖,周围人尽皆屏住呼吸,便连斐福贵也是心中狐疑。墨银殇以刀在肘试了试,不紧不慢地道:“斐伯伯,银殇此刀断臂,我墨家伙计的事就一笔勾销对吧?”斐福贵不耐:“那是自然。”墨银殇点头:“很好。那么斐伯伯,今日斐大公子堵我船道,致使我墨家整船海货闷死船舱,您方才已经承认他也有错在先了,您又打算如何处理?”斐福贵一怔,不由恼怒:“你道如何?”墨银殇目光锋利如刀:“好说。今日墨某断臂以偿手下伙计错手杀人之过,斐少东有错在先,按理断五指也不为过,但墨某身为一家之主,总应礼让三分。他就断三指好了。一臂三指互相交换,此事再不追究。”先前周围看客本就对墨银殇断臂之事愤愤不平,如今她此话一出,立时得到响应:“一臂三指!一臂三指!!”斐福贵怒急反笑,他不信墨银殇真敢砍手:“哈哈,无知小辈,你敢和老夫玩虚张声势这一套!好,你若断手,老夫就断犬子三指!”墨银殇闻言,未作半分犹豫,转身便横臂于货架上,挥刀就砍。
斐定宇见她神色诀然,只惊得面无人色,惨叫了一声:“爹!”斐福贵也是心头一颤,他原以为墨银殇至少会犹豫一阵,这时候却是下意识地喊:“慢!”墨银殇手中剑收势不及,在肘上划出老长一道口子,鲜血四溢。周围众人见此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眉头也不皱,冷声道:“还有何事?”斐福贵狠狠瞪了斐定宇一眼:“这事也属意外,老夫也不愿咄咄逼人,墨家负责一切抚恤赔偿,务必让死者安心入土。”他抚袖而去,墨银殇躬身道:“谢斐伯伯。”
宋璟轩夺了郭彦手中的药箱,扯过墨银殇来为她处理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汩汩地流着,宋璟轩心疼得紧,内心更是下了决心,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眼前看似强势的女孩。“别怕,没事的”突然温柔的话语从头顶传来,宋璟轩不知为何眼睛一湿,把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好像要把她揉入骨髓一般,银殇内心一暖,把头埋入他不宽厚的胸膛。
第二天,斐家的大当家斐福贵病危,不到三日内便去世了,斐家大乱,气焰也不再嚣张。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
“斐老爷子怎会无缘无故就重病不起了?”
“嘘——谁让他得罪了墨大当家”
“别说是我说的啊”
☆、洞房花烛
婚期将至,又出了事。郭先生正觉时间仓促,那墨家却周到得过了分。不日便有一群自称是长安城鲁班手工坊的工匠进了洛王府,披红绫、挂灯笼、扎绢花,将整个王府装点得喜气洋洋。便连墙上红双喜的剪纸也一并贴好,其手工制作,无不别出心裁。便是宋璟轩的吉服都已备妥。墨银殇甚至命人送了几摞喜帖过来,请他填写七爷需要宴请的宾朋。到了十月初八,墨大当家与宋璟轩的婚期到来,一切就绪。酉时三刻,宋璟轩乖乖骑马迎了墨大当家回洛王府。他什么人也没请,来的几乎都是墨家的宾客。朝中官员知道这是先帝赐婚,但宋璟轩地位不高不受重视,一般自恃清高的臣子不愿同他打交道。好在墨家生意场上的主顾甚多,场面也还气派热闹。
墨银殇一身火红曳地的烟霞云锦,其上以金线绣孔雀、流云,花纹繁复却不显累赘。衣袍右侧自胸前向下所有的衣料全部收拢,合成一朵牡丹,褶皱若云纹,将胸形裹得完美无缺,既勾勒出身材的玲珑沈线,避免原本嫁衣的臃肿,又不减其雍荣华贵。拜过天地,墨银殇被带入了洞房,其间还不忘叮嘱郭彦让他帮宋璟轩挡挡酒,洞房里面亦布置得当,入目皆是一片喜红,红色绣龙凤呈祥的纱帐、红色的牙床、红色的百子千孙被,上面还放着许多莲子、红枣、桂圆等喜果。儿臂粗的龙凤烛高掌,烛影映照着墙上艳红的喜字,桌上盛喜饼、果点的碟盘俱都妆点了红绸绢花,果然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一些纨绔子弟看到郭彦劝酒的样子不由得嘲笑起宋璟轩,哪知宋璟轩喝了些酒,气血上涌,竟反驳道:“说得什么话?!看本王爷今晚虎虎生风让王妃明日下不了地!”郭彦在一旁扶额,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墨银殇耳朵里。待宋璟轩被喜娘半推半扶领进洞房,墨银殇屏退了下人,嘴角勾起坏笑。
她将宋璟轩抱回榻上,随手扫落一床喜果,那一日宋璟轩穿着火红的吉服,容色姣然,墨银殇凑在他耳边,声音极低,“七爷一介童男子如何虎虎生风……”宋璟轩自尊受损,垂死挣扎,墨银殇单膝跪压在他胸腹之间,替他宽衣,冷不防被他的指尖在手背划出一道血痕。墨银殇微蹙了眉,取了根衣带,不由分说将他双手绑在一起牢牢地捆在雕龙画凤的床栏上。宋璟轩百般挣扎不脱,墨银殇俯身替他脱鞋子,他一脸惊怖欲绝:“你、你……你要干什么?”墨银殇朗声大笑:“‘干’什么?这房里除了七爷,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么?”她特意咬重了那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