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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遵命。”
“襄菊,你找几个可靠的仆妇丫头挡在醒春园,对外一致声称夫人病了无法待客,莫让那些上门来恭贺的官妇们打扰了夫人清静。”
“。。。。。。好罢。”襄菊不傻,相反,还有一股子少有人及的精明劲儿,若非但凡涉及小姐事便容易热血充头,也不至于有方才兴师问罪的面孔。
“眠儿,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季东杰为你开的补药方子,还是襄菊为你煮的药膳,你都要好生吃下去,把身子调养壮实,明白么?”
春眠明眸漾辉,巧笑倩兮,“妾身虽不是十分明白,但妾身会谨遵相公吩咐。”
“大哥,你当真要娶侯府千金?”
“圣旨已下,还有假么?”
“大嫂那边。。。。”元慕世浓眉深攒,“大嫂已经同意了么?”
“皇家的命令,轮得到我们同不同意么?”元慕阳将整理出的一叠账册置到案上,撩衣坐下,持笔在已准备好的宣纸上好一气龙飞凤舞。
元慕世从兄长脸上察不出喜怒,端着小心道:“大哥,其实这样也好。。。。。”
“怎么讲?”元慕阳一心二用,写字问话两不误。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大嫂,但此事的确是荣耀门楣的好事,至少。。。。。。能让爹和娘真正安下心来。。。。。”
元慕阳不解挑眉,“爹和娘为什么要安心?他们在面对眠儿时都感觉不甚自在,如今是侯门千金,反而能让他们安心了?”
“这。。。。。”元慕世人秉性忠厚,虽遵从爹娘之命来传这番话,但心底并不安生,“爹和娘毕竟希望大哥能享儿女之乐。。。。。”
“若这位侯府千金也不能怀孕生子呢?”
“。。。。。不会罢?”元慕世倒没想到,应得有点呆头傻脑。
“行了。”元慕阳淡声,“这桩事有元通助我操办,你不必挂心,把这些账簿拿去,尽快熟悉下来。”
“这是。。。。。”
“是云西、滇南、赣西、湖东四处分号的账册。”元慕阳在书就的宣纸上落了名款,又加了印鉴,一并推了过去。“这一份,则是委你全权处理这四处分号所有往来商事和账目的授权手书,即日生效。”
“大哥。。。。。为什么要将这些交给慕世?”元慕世又惊又惑。这四处分号,主管了货通天下超过六成的商务,大哥怎能全权给了他?
“你足堪重任,这个打算一早便有了。我已和各位管事打过了招呼,他们对你的才能颇认同,会尽心尽力辅佐你,你只管放手去做。”
“这这。。。都是您创立的家业,怎么说分就给分了呢?而且,您也应该和大嫂商量。。。。。”
“你大嫂早已同意了。”
“可是。。。。。”元慕世拧着眉,瞪着眼,还是怔惑难消,“好端端的,您为什么要分家?”
“你如今也已成家,又将为人父,是时候该独立门户了。”元慕阳指着另叠账册,“那些是你目前打理的各铺面的账目,从今日开始,也不必再向我禀报什么,大小诸事悉都由你自己作主。还有,城西那栋宅院的地契也放在其内,你妻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分娩,近来这庄里熙攘喧噪得紧,不利休养,你们若想,可搬到那边去住。”
“大哥,您。。。。。。”元慕世心间陡然一紧,“不会罢?”
“不会什么?”元慕阳抬头。
“您突然这样做。。。。。”
元慕阳在二弟紧绷的注视里淡然勾笑,“不算突然。皇上赐婚侯府千金给元家,元家必须要操办一场不辱没皇家赐婚和侯府千金体面的婚礼,为兄需要全力以赴的投入操办,如此,便无暇料理商务,自然该交移一些出去。而侯府千金进了元家门后,必定有一堆早请晚省的规矩要人遵守,为了让你和幽兰的自在,搬出去也好。”
元慕世两眼紧紧捉着兄长神色,须臾不移。虽然,他仍看不出在大哥平静如湖的面皮下,究竟有无什么壮波阔澜起伏,但凭藉着骨肉兄弟间的心灵相近,还有对大哥的固有了解,总感觉另有玄机。大哥是真正接受了那桩赐婚么?皇家之命诚然不可违背,但这个人是大哥啊,是对大嫂万般珍爱的大哥啊。。。。。。。
“大哥,爹和娘呢?在您迎娶了柯小姐后,二老是仍随你住在这庄里,还是。。。。”
“我为长子,爹和娘当应和我同住。只不过,若你为二老添下乖孙后,他们硬要过去含饴弄孙,为兄也是挡不住的。”
“。。。。。慕朝呢?”
“慕朝近一段日子会留在京城向庄管事学本事,成婚日期近时再唤他回来观礼就好。”
“那么,为了给那位侯府千金清静,醒春书院要不要迁出去?”
元慕阳略作沉吟,颔首,“你提醒我了。醒春书院不比一般书院,是不该设在有侯府千金的地方。你来安排罢,重找一处足够宽绰干净的地界。”
元慕世憷然心惊了。他确定,大哥的确是在操持一件事,这件事也的确与指婚密切相关,但,仅仅是相关。
可,大哥到底想做什么呢?他该比谁都晓得个中轻重利害,不会拿一家人的姓名作儿戏的罢?大哥固然爱大嫂,也不会为这份爱枉顾了责任罢?何况,大嫂的安危也在其内。。。。。
“慕世,别想太多。”元慕阳沉静话声渡进他一团迷障的脑里,“相信你能助我,保全住一家大小的性命,是不是?”
“可。。。。。不是没有路,为何要挑一条比较艰难的来走?娶一个人,能为元家迎来荣耀,又能为大哥生儿育女,就那样难?您并不会因为多娶了一个人而少了对大嫂的爱,不是么?”
“娶一个人,等于是拿你大嫂的命来换,你大嫂命没了,你以为我还会活着么?”
“大哥!”元慕世丕然色变。
元慕阳目光湛深,“所以我说,我是在设法保全一家大小的性命,爹和娘的,我和你大嫂的,你们的。你会助我的罢?”
元慕世点头,重重点头。大哥把话讲到这样份上,他还能如何?不管大哥怎么做,他听就是了。
七十一 辟径
春眠魂魄团圆的五日后,功力恢复的随尘道长觉悉阵法异动之迹,连夜施法进京,确悉一魄已失,当即便报给昌阳侯知。阳恺初闻自有恚意,但一番思量之后,豁然顿朗,不怒反笑。
“让他取去也好,本侯正担心若指婚的消息传到江南,恋儿会受不住,如今多了这一魄护持,本侯倒放心了。”
“侯爷有侯爷的考虑,贫道有贫道的担心。”此刻,随尘道长懊恼不可言表。精心布持的阵法被破,且破者极有可能是那个把自己打得重伤的狐妖,这对修道者,是不可抹灭的污辱。但时下,尚不是和对方正面冲突一较高低的时候。
“道长担心什么?”
“对方高手如此了得,势必会在贫道为夫人施法唤醒时形成阻力。施法过程中最忌有高手相扰,稍有不慎,即会对施者与被施者造成危害。为夫人和贫道安危考虑,侯爷须设得力之人为贫道护法。”
“这个,道长勿须担心。”阳恺道,“届时道长只须专心为夫人施法,不必分神其他。”
“如此甚好。”至少在他完成侯爷所托之前,甚好。“只是。。。。。”
“道长怕本侯请的人不足以与那妖物抗衡?”
“那狐妖修行几千年,委实棘手。。。。。”
阳恺莞尔,“道长不让本侯失望,本侯也不会让道长失望。除魔卫道的事,道长分身乏术,本侯便将请佛门高僧替道长行之。”
随尘稍怔,“侯爷请了佛门中人相助?”
“无云大师的得意高徒戒嗔大师,佛法高深,修行日久,那狐妖不来便好,来了,只能有去无回。”
“。。。。。。如此甚好。”言着“如此甚好”,却深感不好。道有道法,佛有佛理,两相修行,井河不涉。如今侯爷竟然请了佛门中人前来助阵,传了出去,岂不丢了道家脸面?
随尘道长虽如是作想,但为不使昌阳侯不喜,并未将情绪显在脸上。只是,回到下榻居处,不免芥蒂难消,拧眉自话道:“侯爷请戒嗔来,是信不过贫道,还是要那个和尚来看贫道笑话?”
有侍候道长起居的小道童奉茶过来,听见了师父喃语,直冲冲问道:“师父,侯爷除了您,还要请大和尚么?”
“。。。。。多嘴,还不退下!”随尘把人叱退。
小道童感觉委屈,一个人跑到廊下暗生闷气,恰巧和一个过往仆役撞上,是平时熟识的。
“青烟小师傅,瞧您这副脸色,是谁招您不乐了?”
“哼,我明明听师父说侯爷除了他还请了一个大和尚来助阵,问师父还被师父骂,这当人徒弟真是遭罪!”
侯爷除了随尘道长,还请了大和尚。这话,仆役记住了。
“小姐,这是谁来的信?您看了足足半个时辰了。”
“是我那个在京城吏部做官的堂兄捎来的。我前些日子让他替我注意一些事,他办事果然利落,恁快便来信了。”
“信上的消息是好是坏?奴婢看您神色一会儿像是喜,一会儿像是烦。”
“消息称不上好,我也称不上烦,但上面所说的一些事,很费人疑猜。”春眠蹙着眉叶,纤细指尖拈着那封信笺,“姑爷在做什么?”
“姑爷刚刚送走了主管北方商务的高管事,此时正和总管在书房议事。”
“襄菊,你不觉得姑爷近来的动作,有点奇怪么?”
“您是说姑爷让元家二爷独立门户,让三爷留在京城,把醒春书院迁出山庄那些林林总总的事?”
“若是他想娶侯府千金,他所有动作,我们可以理解为是为了给筹备婚礼及侯府千金进门做准备。”
襄菊睁大眼睛,“那,姑爷近来所做的,全是为了。。。。。”
“你想,你家姑爷会怎么做?”
“姑爷不是说什么都不需您做,好生休养就好了么?”
“你道小日儿要我好生休养,又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姑爷疼您。。。。”襄菊怔住,“对呢,讲到这儿,奴婢也怀疑起来了。其实,您也知道,元通是山庄总管,姑爷若做了什么负您的事,元通稍一转手,就能把醒春山庄弄成一个空壳。您想,姑爷把元家二爷分出去,会不会是为了防着元通这一手?”
春眠啼笑皆非,“元通没告诉你,他在指婚的圣旨到了山庄时,便已然把山庄存在宝通号的银子都给转到别处去了么?”
“。。。。。好狠。”元总管不愧来自血腥江湖,手段比她襄菊狠,甘拜下风。
“元通把银子转走,小日儿也没让他再转回来,又着手布排着其他诸事,我家相公到底是做怎样的打算呢?”春眠星眸旋转着两眶迷惑,“偏偏,他又不要我问。。。。小日儿是早就料到我会追问了不成?”
主仆两个思量来去,又商量来去,一时都吃不准元慕阳打得是怎样主意。正在有点一愁莫展的当儿,元家三小姐造访,而且不是无事才登三宝殿。
“大嫂,自从指婚的事下来,您院子门口一直有一堆人挡着,谁也不准进来,我是瞅准了门口人去到茅厕的空子钻进来的。您不要大哥,不会连我都不要了罢?”元芳菲满脸哀怨。
“我会要她们不要太夸张。”春眠无奈地叹气,瞪了自己丫头一眼,“不过,谁说我不要小日儿?我爱他爱得紧,怎可能不要他?”
“你还要大哥?”元芳菲明眸机警明灭,“即使他接受了指婚,还要他?”
“那指婚能说不要就不要的么?皇家给的,咱们五斗小民如何说不要?”
“大嫂,你在避重就轻呢,你还没说,如果大哥接受了指婚,你当真也会接受?”
“以你之见哩?”这个小姑,聪明也有,智慧也足,真是难斗呢。
“柯以欢给大哥来信,说皇后早在一月前便离宫回乡省亲,归期不知。”元芳菲闲怡一笑,“我去看大哥,大哥正把那封信甩到了我脸上,一张薄纸打得我脸腮生痛,可见大哥心情不算愉快。这会是一个安心接受指婚的男子的表现么?”
“鸿雁传书喔?哼,我的小日儿开始和他未过门的妻子以纸递情了!”
“大嫂,我是不知道大哥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我不像爹和娘,可把大哥近来的行为顺理成章地理解为忠孝两全。可是,大嫂,这个家的一草一木,都是大哥为你建立起来的,一砖一屋都记录着你们的恩爱情深,你舍得这个家毁掉么?”
“。。。。。毁掉?”春眠美眸娇瞠。
“对。”元芳菲娇艳现出一丝冷毅,“大嫂是最了解大哥的那个人,您以为,他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他。。。。”想及一个早早在猜测中模糊成形的可能,春眠胸臆愀然抽紧。
“大嫂出自春家,从小到大,有多少人想害您,都让您给安稳躲过,且还能还以颜色。这样的大嫂,会是只等着一个结果什么也不做的么?”
春眠凝睇着小姑神态,哑然失笑,“三小姐不必激我,我想做什么的时候,一定有你的份儿。”
她想做什么呢?堂兄信中来道,阳恺府里养着一个道士,还要再请和尚,说什么为了除魔卫道,着实稀奇古怪,望他们千万莫惹上那等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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