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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个屁。”范文泉也丝毫不客气,道:“就你这鸟样的,我一个人能干仨。”
柏强鼻子都气歪了。
范文泉咧嘴一笑,又对方文岐道:“师哥咱们打小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你就比不过我,现在拿下一辈说吧,我的徒弟依然比你徒弟强。”
“放屁,从小到大你哪次赢过我?你第一次演出就演砸了,师父拿着棍子抽你的时候,还不是我帮你挡着的,也不知道羞。”方文岐开始揭起了范文泉的短。
范文泉老脸一红,立刻道:“你当年勾搭王老五的闺女被人家老子拿着刀追到剧场后院,是谁帮你逃走的?这段你怎么不说啊?”
方文岐也急眼了,反驳道:“那你半夜翻马寡妇墙头的事呢,这你怎么不说。”
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柏强赶紧打断这两人的互相揭短,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孩子们都还在呢,还要不要脸了。”
方文岐回头就是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八大胡同你是第一个。”
范文泉也来了一句:“而且每次睡完都让人记我账上,他妈的。”
柏强也怒了,加入战圈,三人是越吵越凶,短是越揭越多。
何向东、田佳妮和郭庆这三个孩子都看呆了,他们也没想到平时挺正经的师父年轻时候居然这么热情奔放。
三个人吵的是粗脖子红脸的,范文泉拍了桌子了,道:“行了,都别说了,都不知道扯到哪去了。师哥,咱俩的事怎么办?”
方文岐道:“什么怎么办,你既然把你徒弟吹得那么神,那咱就比比,明天就到大街上撂地去,就看谁打的钱多,谁多谁赢,怎么样?”
范文泉反驳道:“还撂地,师哥啊,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做这种老掉牙的事情,丢人不丢。”
“丢个屁,你当年在剧场挣的钱不够花,还不是去撂地挣钱再去八大胡同的啊?现在嫌丢人了啊。”方文岐又来了一句。
“我去,你……”
见两人又要吵,柏强赶紧道:“少废话,赶紧说怎么比。”
范文泉压下心头的怒火,道:“就在天津城的一个小剧场里面,那剧场的经理是我一铁磁,就去他那里演,让两小孩上去,一人来一个单的,再来两个对儿的,互为捧逗,就看观众反响,怎么样?”
“去天津城里?”方文岐有些迟疑了。
“怕就直说,那行,咱就撂地说啊,找一乡下咱撂地,我是不怕啊。”范文泉又刺了一句。
方文岐当时酒也上头了,一拍桌子道:“怕个屁,剧场就剧场,我们撂地都说过,还怕你个小剧场,就去天津。”
范文泉和柏强相视隐秘一笑。
第0039章 有种直接上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是天津小剧场刚刚抬头的时候,那时候都叫什么俱乐部文化站,名字比较洋气。
小剧场其实也没多大,差不多也就是坐几十个人,顶多一二百人,表演的舞台大概就是两张床那么大。
在里面演出的演员叫小班演员,什么叫小班,就是从原来专业的专业院团里面退出来的那一帮人。
在最开始专业的曲艺团很多,后来因为合并,下放了一批人,又解散了一批人。有很多演员就被分配到工厂饭店里面工作,还有的就没有工作了,成了闲散游民。
但是这群人总不能喝西北风吧,结果他们有的人就自发主动成立了各个剧社,租下个小剧场开始演出了,唱个评剧啊,京剧啊,大鼓书啊,说个评书啊,都有。
在八十年代其实小剧场里面是几乎没人说相声的,一直要到九八年,天津才出现相声剧场,是相声前辈于宝林先生发起的。八十年代说相声的基本都在专业曲艺团里面,别的曲艺下放了不少人,相声反倒是还涌进去很多人。
像厨子啊,裁缝啊,工人啊,因为他们单位改革调整工作,结果一大帮人就直接进曲艺团说相声了,可是这帮人绝大多数都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相声的,年纪又大了也不可能从头开始学,就是以糊弄事为主了,反正都是拿国家工资,在九十年代以后相声低迷也跟这些人有直接关系。
说相声是这样的,任何人都可以说,往台上一站嘚吧嘚能说一整天。入相声这门非常简单,会说话就能进,但是门槛是在门里面的,能跨过这个门槛的万中无一。
说相声的里面没有所谓的百分之一的天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之说,相声艺人首重天分,没有天分的人是干不了这一行的。
说相声和做数学题不一样,数学的答案只有一个,你跟着老师好好学,把解题思路解题步骤学会了,你就可以解出答案了。
相声要怎么说,行内叫这活要怎么使,这是要师父教的,你跟师父学了,也会了,但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使活的法子也是一样的,但不同的弟子表演出来的效果却完全不一样,有的往台上一站,大伙就笑得不行了,有的抖出来的包袱全是瘟的。
原因在哪儿,就是天分问题,说相声讲究的就是一个妙到巅毫的掌控,你一个语气轻一点或者重一点带来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有天分的艺人钻研掌握起来很快,怎么说都是乐的,天分不够的就没辙了,所以艺人行内也有祖师爷赏不赏饭吃这句话。
当然天分也不能当饭吃,这个段子要怎么说观众才会笑,这不是你相声艺人说了算的,要观众真的笑了才行的,所以除了要有天分,还需要的就是在不同观众面前不断实践探索才行。
就像有很多观众都会吐槽某某相声演员又说老段子,都快听吐了,这用相声行话来说叫“一遍拆洗一遍新”,同一个段子对不同的观众说产生的效果是不同的,换一个字少一个词带来的效果也是不同,语气轻一分重一毫带来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一个好段子必须要经过不同观众的多次磨练才能试探出最佳的表演方式。
因为要去剧场表演,这几天何向东和郭庆都在磨练节目,他们俩要一人表演一个单的,但是这两个人都不会说单口相声,只能想着弄点别的东西出来。
何向东是打算上台唱一段太平歌词的,反正这两年开蒙他尽练这些功课了。郭庆本来也是打算唱太平歌词的,他师父范文泉对这些传统的老东西看的也很重,也传了他不少老手艺,但是他一听何向东唱的之后,便立刻决定改成唱快板了,果断力十足,是条汉子。
两人还要准备两个对口相声,需要排练,但是在准备的时候却发生了争执。
郭庆皱着眉头,嫌弃道:“你看你的包袱里面又是屎又是尿的,怎么全都是臭活儿啊,多脏。”
闻言,何向东也有些不悦:“什么臭活脏活的,我跟师父说了这么多年也没觉得脏啊,而且观众反响也好。”
郭庆摇摇头不屑道:“难登大雅之堂。”
那副傲娇的样子,让何向东看的很想扁他。
当下何向东也没好气道:“这是我的相声,你就负责给我捧就是了,你管我怎么表演啊,还是你故意想毁了我的包袱,好让你赢是吧。”
郭庆却只是淡笑摇头,道:“要赢你可不费吹灰之力,师弟啊,师哥也是为你好啊,你老是说这种臭活脏活,以后可怎么发展啊,你看看现在整个相声界还有谁说这种东西。”
何向东争辩道:“可是现在相声我也没听出几个可乐的来,我反正就这么说了,你要愿意配合就配合,不愿意就拉倒。”
郭庆无奈道:“行吧,那你就说吧,我尽量配合你,省的你到时候输了赖我。”
这番话说的何向东牙根直痒痒,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傲气的,别人夸他的时候就没谦虚过,不管什么好话都接过来。
现在看眼前这个傲到骨子里面的师哥,看的真的很想扁他,何向东第一次觉得骄傲是一种多么欠扁的心态。
接下来就是谈包袱,也叫说活,两人对相声里面的包袱对了起来,虽然这是何向东写的相声,郭庆还是时不时刺了几句,那傲娇的表情也是绝了。
“血泪史?有血,有泪,还有屎?呵,得亏你的小脑袋能想出这种话来。”郭庆习惯性地又刺了一句。
这一句话彻底把何向东给惹毛了,他把手上的写满包袱的白纸揉成一团,往地上用力一砸,怒道:“不对了,对个屁活啊。”
郭庆还在那里笑:“还生气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何向东看着眼前这个混蛋,怒气冲冲道:“小爷不陪你玩了。”
郭庆却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肯对的啊,到时候输了你可别哭鼻子啊。”
何向东压压心头的怒火,挑衅道:“爷们儿,有种咱们就这样直接上,我师父给我捧的时候从来都不跟我对活,甭管我说什么他都能捧得住。我给我师父捧的时候,一个包袱都没对过我也敢上。咱俩对口就用一头沉,别对活了,就赤条条上,我就问你敢不敢吧?”
“这……”郭庆倒是迟疑了,他作为一个专业曲艺团的天才演员,自然看不上何向东这种泥腿子出身的人了,所以眼高于顶的他一直对何向东的包袱不屑一顾。
可是何向东现在却突然提出来,一个包袱都不对就直接上台,这反倒是让他迟疑了,他们上台演出可是一句话一句话排练过去的,要非常熟练才能上台的,谁试过这么玩啊。
“怕了就直说。”何向东也回刺了一句,他反正是不怕的,砸挂砸了好几场了,还怕这点玩意?
郭庆最是受不得激了,当下梗着脖子就说:“来啊,谁怕谁啊。”
第0040章 你们俩也得上
憋了一肚子火的何向东去找师父去了,当然不是告状,他是打算和师父去琢磨包袱的,可惜方文岐却不肯帮他,说是这一次所有的东西都让他自己弄,两个师父都不会去帮徒弟的。
弄得何向东好生郁闷,只能默默走到一旁自己琢磨包袱去了。
三日过后,一行人出发去天津。
柏强带着田佳妮也跟上了,这老货死活非要看热闹,谁也拿他没辙。一行人去了县城赶汽车去的天津城,一直到下午时分才来到俱乐部门口。
这家小剧场叫连城曲艺俱乐部,主要是演京剧和评剧,里面的经理叫林正军,一个非常精明干练的商人,也非常懂行,是范文泉的好朋友。
下午的时候,他们到了林经理的办公室,林正军陪着三个老头在沙发上坐着,三个小孩在后面站着,没有坐下。
林正军给几人一一斟上茶水,笑着说道:“老范,你可有阵子没来天津卫了啊,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范文泉轻轻呷了口茶,打趣道:“你这个当老板的怕是被资本主义糖衣炮弹腐蚀了吧,当然忘了我这个无产阶级分子了啊。”
林正军无奈摇头苦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来这套啊。”
“嘿嘿。”范文泉咧嘴一笑。
林正军看看坐着的柏强和方文岐,又对范文泉说道:“今儿来的这几位朋友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啊。”
“嗨,你就把他们俩当我跟班算了。”范文泉说道。
柏强当时就不干了,笑骂道:“谁你跟班啊?还要脸不要了。”
林正军也道:“行了,老范你也别闹了,赶紧给兄弟我介绍介绍,省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
“成。”范文泉放下茶杯,一指柏强,介绍道:“刚才胡咧咧的这位叫柏强,是唱骆派京韵大鼓的,在曲艺团工作。”
柏强翻个白眼,没理他。
林正军站起身来,笑着拱手道:“原来是柏先生,失敬失敬。”
柏强也站起身来,同样拱手道:“林经理您客气了。”
两人客套一番,各自落座。
范文泉继续介绍道:“做我右边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说起的我师兄,方文岐。”
林正军眼睛顿时一亮,惊喜道:“您就是方文岐,方先生?”
方文岐也很客气,道:“是我,林经理幸会幸会。”
林正军赶紧上前一步握着了方文岐的手,激动道:“方先生,我小时候也是听您的相声长大的,那时候广播台尽是放您的相声,您来天津演出的时候我还跟着我爸去看过呢。”
方文岐似是想起了往事,思索道:“来天津演出,那应该是要在二十多年前了吧。”
林正军点头感叹道:“是啊,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方先生您现在可显老啊,您的事我也听老范提过不少……唉,这些年您没少受罪吧。”
方文岐干瘦的脸庞挤出笑容,道:“也没什么受罪不受罪的,我天生显老。”
林正军深深看了方文岐好几眼,默默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范文泉继续给他介绍三个小家伙,三个孩子也一一上去问好,何向东上前问好的时候,郭庆还紧张了一把,他是真怕何向东冷不丁东又跪一把,那玩意实在太吓人了。
只不过何向东却没这个兴趣,给林正军鞠个躬,行个晚辈礼就好了,可他不是见人就跪的,范文泉是他本门的亲师叔,跪是应该的,别的人就算了吧。
范文泉也跟林正军说了两个孩子比赛的事情。
林正军很爽快地答应了,拍着胸脯道:“行,这事没问题,这样,我先安排你们住下,我们俱乐部是开两厢的,下午一场,晚上一场,明晚我办一个相声专场行不行?”
范文泉眼前一亮,颇为欣赏地看着林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