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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以真不插嘴了,知道接下来就要说到当年那件事的中心部分。
“那会儿我夜里在工地住,算是帮着守夜,免得有人来偷东西。钢筋之类的材料,拿去卖还是挺值钱的。蒋成就看准了这个机会潜入我们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能想象出来,肯定是他要对小淑施暴,她却抵死不从,或许是怒上心头,也或许是不想让她叫出声来被邻居听到……”
老关的声音出现了些许颤抖。他咬着牙,停顿了好一会儿。尽管烛火昏暗,但两人仍然能从他那暴突的双目中看到血色的光芒。
“……他把她掐死了。”
夜深和路以真一时无言,他们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就连对老关充满了恨意的路以真,此时也无法用冰冷的话语苛责他。在失去了重要之人这一点上,他们都是一样的。仇恨或许无法消陨,但可以暂时压抑下去。这一刻,他不得不去理解老关的心情。
“请节哀。”最后只有夜深这么说道。
“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没对别人讲出来过,最后能找个机会跟人倾诉一下,心里其实感觉还不错。这就是我让你们进来的原因。”老关露出一种莫名的笑容。路以真心中轻轻一颤,老关所说的“最后”让他很在意,但他却并没有发问的机会。
“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天,1997年1月19日,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大老远看到蒋成从楼里出来,但我没有在意,因为那天佟越本该住在我们那里。直到我开门进屋才发现不对,小淑就躺在卧室里,目光涣散,早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用一只手按压着额头,仿佛至今提起这件事,仍然让他神经过敏。又过一会儿他喘匀了气,才继续说道:“我忘了自己那会儿都干了些什么,大概是在疯狂地怒吼咆哮吧。我保护了妹妹二十年,却终究没能看到她穿上嫁衣得到幸福的那一刻……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我的人生就已经完蛋了,从此往后活着的,无非只是个一心复仇的行尸而已。”
“你起诉了蒋成?”夜深问出一句废话。
“直接当面把他打死才更符合我的性格。”老关啐了一口,“但我没能找到他,出事之后那家伙就立刻躲起来了,直到法院开庭我才第一次见到他。另外,他已经害死了我妹妹,如果因为打死这个人渣再让我自己也判了死刑,那未免太不划算。当时我很天真地以为一定能胜诉,蒋成那家伙在杀了她之后又在我家停留了很久,想要把他来过的痕迹打扫干净,但他当时一定慌张得很,掉落的毛发也没有清理,有这些足以当做证据……可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一个厉害的律师,把我这边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是那个叫岳千桦的家伙……”夜深思索着,“想来是冯玲玲帮蒋成找到他的。”
相比没有任何法律知识只相信“杀人偿命”这种道理的老关,那样一个对手绝对是致命的。
“是,蒋成的姐姐,那个冯玲玲先是要给我钱想私了,见我不肯,就请来了那么一个人渣律师!别跟我讲什么律师的准则!我才不管!事情都明摆着放在那里,谁还要帮蒋成说话,谁就是我的仇人!可那个该死的家伙偏偏很有本事……他说那些证据只能表明蒋成曾到访过我家,并不能证明他就是杀害小淑的凶手。而且他又炮制了很多子虚乌有的事件,结果反倒把我妹妹描述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蒋成那混账就站在被告席对我挤眉弄眼,丝毫没有作为一个杀人犯的愧疚!我一时怒起就想要冲过去给他一拳,结果被人拦下不说,还搞得对我们这边更为不利。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蒋成就这样被释放了。”
哎呀哎呀……
夜深可没有半点为那名律师说话的意思。在他看来,既然参与到了这起事件之中,那么岳千桦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被受害者一方所憎恨,这也是“责任”的一部分吧。
很久以前他就和小妹夜永咭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永咭坚持认为律师不应为自己辩护者的过错承担责任,而夜深则站在她的对立面。
“毕竟律师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夜永咭有些激动地冲着哥哥吼道,“他没有去调查事情真相的义务吧!”
“没有调查过真相,不知道自己的委托人所言是否属实,然后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站在那里辩护吗?”夜深反问。
“信任自己的委托人,全心全意去帮助委托人取得胜利,这是律师的职业要求!”
“因为是职业问题,就不用负起责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夜深冷哼一声,“打个比方,如果一名医生没能救回濒死的病人,你认为他没有责任吗?不,当他出手施救的时候,就已经将那份责任担起来了。只不过大家都明白他已经尽力而为,没能成功不是他的过错,所以才没有人让他为此负责而已。但他自己心里应当清楚,他是接受了这份责任才会来当医生的。与真相和生命这部分相关的工作,责任或许要比其它职业重得多,相对的,价值也会更高一些。反过来,你也可以将这责任看作是与高酬劳相伴的代价。律师也是如此,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委托人,就要为这份信任而承担后果。如果你说这是职业要求,那就说明这是整个职业的责任。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觉悟都没有,那一开始就不要选择这个职业好了!想要回报又不想承担风险,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当然,后来他被恼羞成怒的妹妹痛打了一顿……这点儿小事我们就不提了。
夜深提出另一个关键人物的名字:“佟越呢?他在这起事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出事那天他本来说好在我们家留宿,可却以临时有事为借口离开了,而且走时还留了门,也正因为这样,那头畜生才能那么轻易地潜入我们家。不然小淑可不会在半夜三更给一个骚扰狂开门!后来帮那个律师炮制证据也有他参与。这些我当时都不知道,还以为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是跟我站在一边的,直到后来深入调查时才总算搞清楚。”
“唔,我还有一个问题。”夜深像小学生提问一般举起手来,“事情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足足二十年,怎么你直到现在才实施复仇计划呢?”
“问得好。”老关说,“原因有很多。第一,打完那起官司之后,蒋成和佟越就都躲了起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们。我没有你们那些人脉,只能凭自己一个人,找起来实在是相当辛苦。找到蒋成藏到天颐小区后,我也就跟了过来。我已经不相信法律了,我决定要自己除掉他们,亲手为小淑报仇。当年是我放过小淑一命,她的命是我给的!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怒吼过后,老关又“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过了好几秒才平静下来。
“为了复仇,我什么都可以不顾了。我刮花了自己的脸,为此差点儿被破伤风把命给带走。那时候整容还是个稀罕物事,我跟医生问要整丑能不能便宜点儿的时候,他差点儿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连我自己都过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这张新脸,蒋成就更认不出来了。我混进天颐小区做了保安,日夜监视着这家伙。他是害死小淑的元凶,罪魁祸首,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佟越他背叛了我妹妹,还做出那种勾当,我也不会饶了他!还有那个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律师和无视自己表弟的罪行为他们牵线搭桥的冯玲玲,这些人我全都要杀光!只是在确定自己能够一次性干掉他们之前,我没法贸然行动,否则一旦我被警察抓了,那可就全完了。”
“的确。你现在的样子跟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根本联系不到一块儿去,但我发现照片里这个女人头上的黄蝴蝶结跟你经常放在口袋里的那块黄手帕一样——若非如此,我说不定还以为这张照片和你毫无干系呢!”路以真冷哼一声,“所以,这些年来你就一直忙着找这几个人?”
“冯玲玲一直都没搬家,那个岳千桦几年前跟老婆离婚一度搬走了,但很快又被我找到他的新居了。最难找的是佟越,他一定知道我有多恨他,所以躲得很小心。一直到前几年,我才终于发现他在斑竹园那边住着。”老关说着,忽然悠悠叹息一声,“另外,还有一个让我没法放手去除掉他们的原因……是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路以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你的继母吗?”
“对。”老关点头,“我跟她其实一直算不上亲近,但她待我不错,又是小淑的生母,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小淑死后她就大病一场,后来虽然好了,却留下了病根,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到医院里住一圈。我父亲早早过世了,如果我因为杀人被判了刑,她自己根本活不了的。这些年来我一直赚钱养着她,直到两年前她才过世。她走的时候,眼睛还依然大睁着,也许只是我多想,但我觉得,她对于亲生女儿不明不白的死,终究还是无法释怀的吧……老天有眼,如今让我杀了那几个人,也算是对得起她在天之灵了。”
他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似乎在默默祈祷着什么。或许是在为他诸位亲人的在天之灵祈福?夜深和路以真当然不会知道。数秒后老关放下手来,他再一次绕过茶几,这一次却不是为了拿热水瓶了,而是在窗台上摸出一支崭新的蜡烛,用即将燃尽的那支点上火,回头对两人说道:
“你们想知道我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是吧?跟我过来吧,就在这边卧室。”
他说着,用缓慢的脚步朝着客厅外挪去,他的腿脚似乎也渐渐不行了。夜深和路以真站起身来,跟在他后面走进那间卧室。甫一进去,路以真便一眼认出,这便是拍照片的那间屋子,墙壁上《纵横四海》的海报虽然已经破破烂烂,却还顽强地在墙壁上黏附着。
但比起那个,房间中另外的一件“物事”更加吸引他的注意。
明明称作“卧室”,但却并没有床铺。在房间的正中央,一只用泥巴捏成的拙劣人偶摆放在那里,四周散落的泥巴似乎也摆成了奇怪的符号。小泥偶大概半米高,头顶有一块黄色的布,扎成了蝴蝶结的样子,路以真一眼就认出这是老关常用的那块鲜亮的手帕。
这就是屋子内恶臭的来源。
“这就是……”路以真眯起眼睛。
“摄灵偶。”
夜深轻声说道。
第六十二节 摄灵偶
老关蹲伏在那由尸泥塑成的小小人偶跟前,有些痴迷地端详着它。他粗糙而干瘦的手轻轻抚摸着那黄色蝴蝶结,宛如抚摸着昔日恋人的头发。
“这就是摄灵偶……”他说,“我攒了好多年的钱,前些日子才终于买到的——”
“买到的?!”夜深对这句话起了反应,“哪里买到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
“嘿嘿……”老关回头望着他,“可不是从什么购物网站或者黑市上买到的东西……我刚才也说过吧?我一直在寻找一种能够一次性杀死那四个人的方法,毕竟我不是什么犯罪专家,如果先杀了蒋成,还来不及杀佟越就已经被警察查到我头上,那可就全完了。但是像我这种没见识的人,又能想到什么好点子呢。每一次我愁得无法可想,就会去‘流金岁月’买醉,有那么一回,我喝多了耍起了酒疯,说我要杀了那些害死我妹妹的人。酒吧老板跟我很熟,再说也经常有人喝着喝着就变成这样,他就把我架到后面去了事,谁都不会把一个醉汉的话当真。但几天之后,却有一个人联系上了我。”
“通过什么方式?”夜深赶忙问。
“一封信,连邮票都没贴。有天我醒过来,它就放在我小卖部的柜台上。上面问了很多问题。我想杀什么人,有什么计划,还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我告知他具体情况,他帮我制定策略,他留了电话。”
“号码是?”
“没用的。”老关瞥了他一眼,“每一次联系,他都会换一个号码。有时是公用电话,有时是新的手机号。虽说现在好像都有那个什么实名制了,但我觉得像他这么谨慎的人肯定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你们就算查到了机主的‘身份’,估计也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等到把东西完全卖给我之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这人是真的很小心。”
夜深啧了啧嘴,把失望表现在脸上。
“第一次的时候,我以为这是恶作剧,就没有回应。但后来他又寄信来,这一次他很明确告诉我,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帮我达成杀人目的。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信这种鬼话?可接下来他就表示会‘证明’给我看,而紧接着,我周围就开始出现各种不正常的事件。”
似是想到了那时的遭遇,老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让路以真也想起前几天在冯玲玲家中的经历,他感同身受般点了点头。
“那段时间我被吓得寝食难安,但之后又激动起来,我想如果